32、天命不可违
楚誉一把按住坐立不安的沈陵游, 淡淡地同尹绡洛说道:“有人来了,此事我便只说到这里,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自然, 不用楚誉教,她也能将那些多嘴的老婆子给摁死在尹家。尹绡洛脸色阴沉着,对门外的碧羽道:“碧羽,请谢公子进来。”
按理说,她是不可以见这么多外男的, 不过既然是偷跑出来, 干脆也便没什么忌讳了。
倒是沈陵游这时紧紧挨上了楚誉,跟刚开始拼命躲起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尹绡洛看他那副胆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她居然因为沈陵游这样心情好了起来。
“谢某见过尹……陵游??你怎么在这呢。”谢炳易一进门就看见了藏在男人身后的沈陵游,本来喜悦的心情一下子冲散了。
尹绡洛倒是没想到,他俩竟然熟识, 她和这谢炳易也不过是前些年在宫宴上谈过几句,尹绡洛知道他跟皇后娘娘关系密切得很,所以皇后也有意引自己和谢炳易多攀谈了些。
不过, 沈陵游还没开口,楚誉就把人牢牢实实地护在了身后。尹绡洛一下子反过味来, 兴奋地甚至想抓把瓜子磕起来。
“沈陵游, 上次答应我的事情你没做到, 现在还有心思在外面玩啊。”谢炳易开玩笑似的说,眼里却带了一丝轻轻的恨意。
又恨,又喜欢。这样的谢炳易让他自己都作呕,可是却身不由己。
沈陵游扒拉两下楚誉, 示意他替自己开口。楚誉有些哭笑不得,有烂摊子的时候倒想起他来了。他随手揉了一把沈陵游的脑袋,神色淡淡的,看也没看一眼谢炳易,说道:“他昨晚有事在忙,没时间。”
“忙?”谢炳易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度,碍着尹绡洛的面,他又不好失了风度,只好忍耐着把声音又降下去:“我的陵游跟你忙什么?”
沈陵游一愣,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谢炳易这句话的意思有些奇怪,可他想了想又立刻说服自己。
谢炳易嘛,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的,对朋友的占有欲非常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可是楚誉
却明白他的意思,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有婚约在身,你觉得晚上会做些什么。”
这句话沈陵游听明白了,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楚誉,耳尖蹿上一抹红色,在茶桌下使劲掐了楚誉一把。
但是楚誉在帮他说话,沈陵游又不好意思当众辩驳,只好勉强解释道:“我们在看书,他帮我温习功课。”
“哦?”楚誉上挑地尾音仿佛在暗示什么,“陵游说是看书,就是看书吧。”
沈陵游:??
这下更说不清了好吗?
作为主人,尹绡洛干咳两声,看戏也看过瘾了,她还是赶紧帮小少爷解解围才是,于是便道:“没想到你们都认识,小女子出来时间太久,也不便多待在此处了,不如我们下回挑个好日子再好生聚聚?”
这话由她来说正正好合适,沈陵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尹绡洛笑嘻嘻地,在路过沈陵游身旁时低声说了一句:“沈少爷,下次见。”她的眼神意有所指地在沈陵游的脸上晃了晃,有些开心地哼着小曲走了。
“蓬河宴楚女曲……”沈陵游眨巴眨巴眼睛,这可是首青楼里女子才常唱的曲子,没想到尹绡洛的性格这样——这样洒脱不羁。
倒是跟他认识的其他女子完全不一样,既不会脾气高傲也不至于卑微谨慎,她大大方方的面对所有人,丝毫不被女子身份所框住。
沈陵游想,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跟尹绡洛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一走,沈陵游他们自然也不便留下来了,他悄悄在桌下扯了扯楚誉的袖子,小声说:“走嘛?”
楚誉早就想把小孩拎回家好好收拾一顿,这会不过是憋下去一肚子闷气,他只希望谢炳易别在这关头把他惹急了。
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走。”楚誉回头瞥了一眼沈陵游,见他一脸无辜,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惹楚誉不高兴的事。
楚誉郁闷极了。
但幸好,谢炳易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沈陵游被楚誉带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只是手中的折扇快被生生捏碎了。
从沉香居出来,沈陵游
小步跟在楚誉身后。
楚誉见到尹绡洛会想些什么呢?肯定会觉得尹绡洛不一般吧,毕竟不管是身份还是长相,甚至谈吐举止,尹绡洛都是那么无可挑剔。
“你觉得尹小姐怎么样呀?”沈陵游装作若无其事的,平静地问他。
楚誉脚步猛地顿在原地,害沈陵游一头撞在了他背上,语气却是许久未有的冷淡:“你想让我觉得怎么样?”他转过头来看沈陵游,小孩好像被他的语气吓住了,两只手不知所措的交叠在一起拧着,声音都小了几分:“我就,就随便一问,你干嘛这么凶啊。”
惯会惹他生气,又有本事叫他心疼,楚誉真是拿沈陵游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盯着沈陵游看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还没等沈陵游开口,就听楚誉又说:“你还真舍得把我就这么让给别人?”刚刚他们在雅间里的对话,楚誉其实都听到了。他就在门外,本来打算直接闯进去,但是却听到沈陵游居然想让尹绡洛和自己在一起的话。
“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耽误你啊,如果你遇到有缘的人,我当然要帮你一把。”沈陵游认真地说。
气得楚誉把他抓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强忍着怒火,低哑着嗓子威胁道:“我用你帮?我警告你,下次再这样偷偷跑出去见陌生人,我就把你绑在床上揍一顿。”
沈陵游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这还是在巷子里呢,虽然没什么人经过,但也有其他人看到了。沈陵游脸色爆红,压着声音骂道:“你有病啊,快把我放下来!这么多人你也不嫌丢人!”
楚誉当然不嫌丢人,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在乎沈陵游记没记住他说的话。
“嫌丢人?嫌丢人就好好记住我刚刚说的,重复一遍我说什么了。”楚誉牢牢锁住沈陵游胡乱挣扎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
恰好旁边过去两个小孩,睁着大眼睛齐刷刷看着沈陵游,沈陵游只好捂着脸掩盖难堪的神色,下一秒手也被楚誉扯开,露出微红的脸颊,像蜜桃的颜色。
“姐姐,他为什么抱着一个哥哥呀。
”小点的那个孩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问旁边的姐姐。
姐姐咬着指甲,想了想说:“因为这个哥哥是他老婆啊。”
听到这话沈陵游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地跟楚誉求饶道:“誉哥哥,我错了,回去说好不好,把我放下来。”
可是楚誉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板着脸又重复一次:“重复一遍我刚刚说什么了?”
沈陵游大脑早就一片空白了,眼见巷子口又有身影擦过,他想也不敢想就开口:“我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要是偷跑你就揍我。”
说完,楚誉还是没放他下来。直到沈陵游羞恼地瞪了一眼楚誉,楚誉才仿若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轻轻把他放下来,又捏了捏他的脸,说:“没完呢,剩下的回去收拾你。”
沈陵游恨恨的磨了磨牙,又不敢多说,任由对方在自己的脸颊上造次。
快到家时,只见门口站着楚母满脸焦急,好像出了什么事。
沈陵游和楚誉心头都是一跳,预感到有些反常,此时也顾不上其他飞快赶到了家门口。
楚母见到楚誉的那一刹那眼角就泛起了泪花,止不住的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洛儿,洛儿他被庆王带走了,皇上要派兵去新疆,他是想要楚家最后的命啊!”
沈陵游整个人如同被雷打了一样,原来是这个意思,谢炳易说的意思居然是这样!沈大将军不会上战场,但是却派出了楚家。
他怎么会忘了,楚家也是世代将军世家,哪怕没落,也始终挂着将军的名头。
楚誉极力维持冷静,死死咬住了牙关,闭了闭眼才终于开口:“娘,慎言,回家再说。”
在外面一定要提防隔墙有耳,沈陵游连忙跑过去搀住了摇摇欲坠的楚母,他想象不到一个母亲是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人带走要去战场的。
楚家可是,一家人世代都死在了那战场啊。
到家之后,沈陵游把楚母安顿好,问道:“皇上下旨了吗?为什么是庆王来带人?”
楚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可也顾不及那么多了,她狠狠地说道:“庆王那狗腿,皇上只说了带楚家人到京城,
尚未下旨,他便领了人来不由分说的把洛儿带走了。”
说完,她又垂泪了:“洛儿,我都已经把他送去了他姑母家,却还是要遭这样的罪。”
沈陵游细声安慰了几句,他不会哄人,只是这次他也有些恼怒了。
皇上居然还要派已经凋零至此的楚家去边疆打仗吗?他这么做未免欺人太甚了,一定要让楚家最后的男丁也惨死沙场吗。
他想,若他是楚誉,这样的皇帝,不忠也罢!
楚誉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看着茶杯上的浮沫,在这一刻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因为楚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命运,他的命运就是要去京城,他不去,就会被天命逼着去。
他要当皇帝,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