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那通电话以后，周雪彻底断了同谢轻寒的联系。
她没有回家参加谢轻寒的婚礼，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咖啡厅做兼职。
在做兼职时，仍旧有许多男士前来搭讪。她那时没有心情恋爱，拒绝了很多人。
国内的那张电话卡仍旧有许多人整日打她电话，已经非常烦，索性打给通讯公司替她办理了停机。
重新换一张卡，电话号码只告诉给母亲。并叮嘱母亲不要将她的号码告诉给别人，想要安静念书。
日子终于安静下来。乏善可陈的日子如同流水从指缝中溜走，不再关心国内的人和事。只每个月同母亲通一次电话。
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想起谢轻寒。想起他，心中某个位置仍旧隐隐作痛。
这期间交了几任男友，都是中国人，时间最长的一位交往了大半年，后因对方觉得她不够爱他而分手。
在这件事上，周雪实在没什么话为自己辩解。她的心太小了，又太固执，只能装下那么一个人。她也想有人可以教教她如何忘记，可努力很久，始终办不到。
2018年末，黄煜来纽约出差，顺便来看她。
她那时正值单身，黄煜问起她，“没有恋爱？”
周雪摊摊手，“刚刚分手。”
“为什么？”
“对方觉得我不够爱他。”
黄煜叹气，“阿雪，你何时才能好好恋爱。”
周雪很无奈，指间夹着一只女士香烟，说：“我认为我已经很爱他们，可他们总觉得不够，我有什么办法？”
黄煜怀疑，“你果真爱他们吗？”
周雪叹气，说：“日后还是不要恋爱的好，太累了。倒不如单纯地寻个同居伴侣，大家各取所需，千万不要问爱不爱，计较谁爱谁多一点，真没劲儿。”
“阿雪，你越来越开放。”
周雪弹掉指间烟灰，没有回答。
“对了，其实我这次是同谢总一起来的，他现在在曼哈顿，你要不要同他见面？”
周雪道：“黄煜，我说过，不要提他。”
黄煜定定看住周雪，很久，终于问：“阿雪，你同谢总……”
“什么事也没有，不要乱猜。”
“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吗？”黄煜不信，这一年多的日子，他窥见太多秘密。
忍不住同周雪说：“阿雪，你知不知道，谢总没有同林小姐结婚。”
周雪搅着咖啡的动作顿下来，很惊讶。
但也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也或许是曾经爱谢轻寒爱得太累，她如今已经不关心同谢轻寒有关的事情。
她只是顿了顿，便又继续搅拌咖啡，平常得像只是听见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什么也没有问。
她不关心谢轻寒究竟结婚没有，不关心他又交了几个女友。
都已经同她无关了。
黄煜见周雪什么也不问，仍想再说：“当初因为这件事，谢——”
“黄煜，请求你，不要再提他。”真的不想再听。
黄煜看着周雪，嘴唇张了张，终于收住声。
中午的时候，周雪请黄煜到她们食堂吃一顿简餐。
黄煜非常嫌弃，“外国人吃的东西真是单调到令人没有胃口。阿雪，难为你天天吃一样的食物，真是太惨。”
周雪笑，说：“那倒没有。我偶尔也会自己开小灶，你没有尝过，我有一把好厨艺。”
黄煜笑起来，说：“那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
“这非常容易。你几时走？”
黄煜道：“大概还要在这边待上两三天。”
周雪道：“什么时候有空打给我，煮一餐饭给你吃。”
黄煜笑，“荣幸之至。”
末了，又认真问起周雪，“阿雪，说真的，几时回去？”
周雪问：“回哪里？”
黄煜道：“自然是回北京。”
周雪摇摇头，“我不打算回北京。”她看着黄煜，说：“黄煜，我的教授推荐我进入一间事务所实习，不出意外，我毕业后将留在这边工作。”
黄煜很惊讶，不敢置信，“阿雪，为什么要留在这边？这边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人朋友，留在这边做什么？阿雪，你想清楚。”
“已经想得非常清楚。黄煜，你不明白，我原本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所以不管留在哪里都一样。我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够生活。将我丢进垃圾堆里，我都能爬出来。”
“阿雪——”
“好了，不必再劝。”
黄煜同周雪见过面，晚上回酒店时，在电梯遇见谢轻寒，问他，“下午去了哪里？”
黄煜诚实答：“去见了阿雪。”
谢轻寒只微微抬了下眼，但什么也没有问。
换做是以前，黄煜根本不会多想，但这一年多的日子，他窥探到太多秘密。
有些话，谢轻寒不问，他替他问。
他不方便去看的人，他替他去看。
他轻声说：“阿雪很好，有在认真读书，现在在一间事务所实习。”
谢轻寒没有出声，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出电梯时，黄煜同谢轻寒说：“谢总，我同阿雪约了后天中午去她宿舍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谢轻寒已经走至房间门口，开门的时候听见黄煜的话，顿住几秒，说：“不必了，我有事要做。”
他讲完进房间去，关上门。
黄煜站在走廊，深深叹了声气。
永远记得去年年末，婚礼将近，谢轻寒突然通知林家取消婚约。
要知道那个时候所有的事宜全都准备好，连请帖都已经发出去，谢轻寒突然通知林家取消婚约，无疑是平地一声雷，所有人都懵了。
懵过之后便是闹，林家已经是穷途末路，破罐子破摔，什么体面都不顾了。先是闹到谢玄清那里，惹得谢玄清发好大的火，将谢轻寒狠狠训斥了一顿。但谢轻寒根本不听，没人能够管得了他，他拍案定下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由得林家人怎样闹，林婉琳怎样哭，谢轻寒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后来林家人又找来媒体哭诉，谢轻寒那阵子几乎被全城人骂负心汉。不过他一点不在意。谢氏股份因这件事损失惨重，谢轻寒不知顶了多少压力。
但是林家太不了解谢轻寒，以为这样就能逼得他妥协。他们不知道，谢轻寒何曾被人威胁过。
此事一直闹了一个多月之久，后来是谢轻寒乏了，白送了一个项目给林家，身家也蒸发了不知多少。
但即使损失这样惨重，谢轻寒也坚持要取消婚约。
黄煜一度很不解，直到有一天，林婉琳找上门来。
她非常激动，在办公室里质问谢轻寒，“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轻寒那时已经很乏了，冷淡地回她一句，“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林婉琳失去理智，大声吼，“我做了什么！我不就是给你妹妹打了通电话！我们结婚，由她来做伴娘有什么不对？你就为这个事情要跟我取消婚约？”
谢轻寒终于抬头看向她，眼带警告，“林婉琳，我最讨厌女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是。我做了又怎么样。”林婉琳哭着哭着就笑了，“谢轻寒，你爱上你妹妹。你完蛋了。”
黄煜当时在外面听见，整个人震在原地。
忽然一瞬间，很多解释不通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通。突然知道阿雪说的那个永远得不到的人是谁，突然知道谢总为什么突然要结婚，而阿雪为什么又突然要远走他方。
太震惊，以至于消化了好久。
但是这个秘密只能藏在心中，连提都不敢提。
只是知道，谢轻寒这一年多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取消婚约的事损失了至少五分之一的身家，且同家里闹僵，谢玄清气到差点同他断绝父子关系。
这些事情周雪不知道，也不会去打听。次次母亲要同她说起谢轻寒的时候，她都会借口有事，立刻挂掉电话。
真不想再听关于谢轻寒的事，好不容易忘记他，已经不愿意再想起。
所以即便后来黄煜告诉她，谢轻寒并没有结婚，她也没有去打听。那又如何呢。即便没有同林婉琳结婚，他早晚也会同别的女人结婚。她离开这一年多的日子，他从未找过她，连一通电话也不曾打给过她。
兴许他早就忘记有她这样一个人。
周雪觉得自己真是长大了，至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执着，等不到撞南墙已经回头。不会再像从前撞得头破血流还不懂得回头。
日子仍旧枯燥到乏善可陈，幸好周雪已经习惯。念书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平日没有察觉，但一眨眼已经快要毕业。在纽约待足两年，没有再回过北京。母亲倒是一有空就同谢叔叔飞来看她，见她一切都好，才总算放心。
快要毕业时，母亲来看她。那时刚领一笔工资，请母亲到餐厅吃饭。
好奇谢叔叔此次为什么没有同她一起来，母亲却叹气，说：“被轻寒气到，他们父子俩，这两年关系闹得很僵。”
周雪很诧异，“为什么？”
何丽珍道：“还不是因为退婚的事。那时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好，还有几天就要结婚，轻寒却突然取消了婚礼。林家当然不会同意，闹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轻寒丢掉一个项目，又给了林小姐很大一笔钱才算了结。”
周雪呆呆的，问：“他为什么要取消婚礼？”
何丽珍摇摇头，“不知道，谁问都不说，把你谢叔叔气到差点同他断绝父子关系。”
周雪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已经没有听过谢轻寒的事，不知道他这两年竟然也过得不太好。
“阿雪，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母亲握住她的手，忽然问起。
周雪沉默很久，望住母亲，摇摇头，“我恐怕不会回去。我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可总不能一直待在外面。”母亲很不赞成，劝她说：“阿雪，回去吧，家里也有很多工作机会。”
周雪笑，轻松地说：“兴许等我结婚的时候就会回去。”
何丽珍怎会听不出她故意转移话题，叹了声气，“那怎么也不见你交男朋友。”
周雪道：“怎么没有。交过许多，只是没有等到带回来给你看，已经分手。”
何丽珍听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只是无奈地摸了摸女儿的面颊，“真不知你像谁。”
周雪嘻嘻笑，“自然是像我自己。”
毕业季很快就到来。同班同学很多选择回国，毕竟不是谁都愿意留在异国他乡，大家都更愿意回到亲人身边，有些同学甚至已经早早收拾好行李，就等着一毕业立刻飞回国。
只有周雪选择留下来，毕业后顺利进入一间事务所，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丰厚的薪水。
第一个月领到薪水时，同黄煜打电话，夸下海口，“这样下去，不出几年的时间，我已经有资本买房。”
黄煜在那边笑，说：“你要是回来，不用几年，立刻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周雪教育他，“黄煜，你这个思想非常不对。做人怎么可以总想着靠别人。”
黄煜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再问她，“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我在这边很好，已经决定结婚。”周雪偶尔讲起话来似天马行空，叫人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黄煜震惊道：“你说真的吗？阿雪你不要吓我。对方是中国人吗？上次怎么没有听你说？”
周雪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现在流行闪婚。黄煜你要搞快一点，一把年纪还单身，小心今后没有人要。”
“阿雪——”
“噢。对了，见到谢轻寒替我提醒他一句，不要再挑剔了，再不结婚小心以后真没人愿意嫁给他。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年轻的弟弟，他已经不吃香。”
黄煜哭笑不得，“这话恐怕得你亲自同谢总讲，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
“好了黄煜，改天再聊，朋友约我宵夜。”
第二天，黄煜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将周雪的话完整转达给谢轻寒。
谢轻寒听后倒没有生气，只冷笑了声，“多谢她还惦记我。”
黄煜那时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太好奇，很想知道谢轻寒究竟有没有爱过周雪。他那双眼睛常常望住窗外，又究竟在思念谁。
可他到底没敢问出来，这个问题太隐私，他不敢越矩。
周雪独自在国外的日子仍旧过得非常自由，趁周末同朋友去欧洲旅行。拍许多照片寄给母亲，告知他们一切都好。
原以为会这样毫无波澜地过完这一生，直至2020年圣诞夜，和朋友看完电影，回家时，在公寓楼下见到谢轻寒。
那时距离最后一次见谢轻寒，已经过去整整三年。远远看到他，以为自己眼花。两人隔着茫茫大雪对视很久，最后是谢轻寒先开口，“周雪，别来无恙。”
那一瞬间，周雪望着谢轻寒，只觉得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千年万年。明明只是三年不见，竟觉得恍如隔世。
过很久，她才走过去，问他，“你过来办事？”
谢轻寒看着她，说：“是。顺道过来看看你。”
周雪看着谢轻寒。
忽然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过了三年，他一点也没有变，反而越发英浚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过了三年这么久，再见到谢轻寒，仍旧很心动。
但幸好如今她已懂得克制。
雪下得越来越大，周雪问，“你住酒店吗？”
“是。”
“那我就不请你上楼了。”
谢轻寒看着她，跟着抬头往楼上看一眼，问一句，“不方便？”
周雪点点头。
谢轻寒凝视她，问：“有男人？”
周雪回视他目光，“与你无关，你不必管。”
谢轻寒立在那里，深深凝视周雪。
说出来的话太耳熟，谢轻寒从前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轮到他身上。
“有点冻，我先上楼了。”太突然，周雪实在不知该怎样面对谢轻寒，此刻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转身往公寓里走，谢轻寒望住她背影，在她即将走进公寓大楼时叫住她，“周雪，何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