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三更君
当时皇帝看着赵仪瑄的神情, 瞧出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怒之下,皇帝几乎就想吩咐魏疾,直接派人把那个宋夜光在半路杀了了事。
不过皇帝到底还是皇帝, 君心似海,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道:“不错, 朕收到你的信后,便立刻下旨命人前往西南道,此刻那宋夜光只怕也在回程路上了。”
赵仪瑄脸上的愉悦之色,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皇帝心头又是一股杀意掠过, 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先回去歇息,稍后,处置一下六部跟豫王没料理妥当的折子, 最为要紧的是,永州的那个案子,还是要再细查。”
太子听到最后,便也定神道:“父皇, 永州的案子涉及的是谁, 父皇已经知道了, 儿臣之所以没有在永州细审,便是觉着兹事体大,若是耽搁下去, 不知还会引发什么变数,所以便把案宗跟一应涉案人等尽数押解回京, 再等候父皇的处置,父皇若还是让儿臣接手,只怕不妥吧。”
皇帝之前在收到太子递送的一干案宗以及审讯口供后, 心里也有这个疑惑,虽然查抄的账册、人证的口供等都清楚明白,但太子却并没有对此下定论,也就是说,赵仪瑄没有认定永州的事情是跟国舅还是豫王相关,只交给皇帝判断。
至此皇帝才笑了一笑:“这件事你办的倒是谨慎稳妥,既然如此,当着朕的面儿你且直说,据那刺客说,是豫王主使了一切,你以为她的话有几分真?”
太子想了想:“平心而论,儿臣觉着豫王不会干这样的事。”
皇帝道:“你相信豫王?”
太子说道:“若说相信倒也算不上,只是觉着,豫王不至于会做如此蠢事。”
皇帝的脸上又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这句话,也不失公允。好了,你先回去沐浴更衣,休息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见太子谢恩要去,皇帝又唤住他,将太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这次出去经了不少凶险,没受伤?”
赵仪瑄一怔,继而道:“父皇放心,儿臣无碍。”
皇帝顿了顿:“哼。去吧。”
太子回到东宫,盛公公等早知道了这消息,简直是死里逃生一样。
盛公公哭的跪倒在地,赵仪瑄扶了两把没扶起来,气的轻轻踢了他一脚:“本宫还没死呢,哭什么?”
“殿下千万别说那个字儿,”盛公公哭的昏天黑地,竟不管不顾地抱住赵仪瑄的双腿:“殿下,殿下以后也不能再干这种事儿了,再有这种事,您先杀了老奴再去……”
太子叹了口气,俯身在他脑门上摁了把:“行了,快去准备洗澡水,身上难受的很了,而且也饿了。”
这句却非常灵验,盛公公的哭声戛然而止,忙从地上爬起来:“奴婢这就去。”
赵仪瑄知道宋皎必然回京,这两日便安心处置折子,调度大理寺跟刑部之人审讯永州案子等。
住了一日,果然诸葛嵩那边递了消息回来,提了解决迢沂山的事,又说宋皎已经接旨启程返回。
太子看后,越发是吃了定心丸。
又有大理寺朱厌递了文书,是有关当初程子励身亡之事,已然查明。
太子翻看之后,不由皱了眉。
思忖半晌,赵仪瑄唤了一名内侍来,吩咐:“去大理寺……”
话音未落,忽然想起岳峰的那恨无伤,却不知她是不是已经找到京内来了,跟朱厌又是如何。
本来赵仪瑄对这些毫无兴趣,只因诸葛嵩说起迢沂山的情形,他知道那恨无伤必然就是花沂的泷儿了,可见宋皎当时跟他说的那恨无伤是女子,竟果然准了。
当下太子示意那小太监退下,反而唤了一名内卫来:让去大理寺宣朱厌进宫。
这是朱厌时隔多年第一次进宫,也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正式要去面见太子。
但是让朱厌意外的是,这次进宫,他并没有如愿以偿见到赵仪瑄。
他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梳理了头发,收拾的干净清爽,却仍是像个无主的流浪狗似的,站在东宫的殿门口,茕茕然不知所往。
这一切,正是在宋皎抵京的前天发生的。
豫王府中,赵南瑭走到桌边。
在椅子上落座,豫王才道:“你方才问,是不是本王告诉的皇上关于她的身份,不错,正是本王去说的。”
四喜原本只是看不惯豫王,所以故意的那么问,没想到他竟承认。
“你说什么?你为何要这么做?”四喜一下子沉不住气了。
宋皎也看着豫王。
当时在永州江家,艳离君指认是豫王主使所有谋逆之举,她毫不犹豫地地反驳了艳离君,因为她绝不相信豫王会干这种事。
而现在,面对主动承认了是他揭发了她的身份的豫王,宋皎心里仍是这般感觉:她不信豫王会做这种事。
只不过看着豫王那么笃定淡然的神色,宋皎突然有些心虚,而且后怕。
难道是她想错了?不管是艳离君的事情还是现在这件,难道她……
她以为的豫王,早已经不是她“以为的”。
宋皎想起自己就这个问题跟赵仪瑄的对话,而太子当时,却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
难不成他们都错了。
赵南瑭看她仿佛出神,便道:“本王必须这么做。”
四喜跳起来:“什么必须这么做,我不信!一定是你故意的!”
——太子明明早就知道了宋皎是个女子,明明那么喜欢她,却仍是步步退让,而并没有就揭穿这个秘密。
在四喜看来,就算是要捅破了这件事,那也是得太子去做,而不是叫豫王或者别的人,四喜觉着豫王必然居心险恶。
豫王道:“本王是故意的不错,因为就算本王不说,也会有人去说。”
“是谁?”四喜问。
豫王看向宋皎:“宋申吉。”
赵南瑭本来以为宋皎至少会有些震惊之色。
但他眼前所见,仅仅是那极长的眼睫略抬了抬,她甚至没有更多表情。
在四喜跳起来问“宋申吉”何人之前,宋皎开了口。
“王爷,”她平静地:“我只想知道,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豫王的心里掠过一点冰冷。
他以为宋皎至少要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也是豫王愿意回答的。
因为他得借着回答,替自己的这种行为做出“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想到此刻宋皎竟惦记着赵仪瑄,而不是她自己。
豫王哼了声:“还能怎么样,太子前去西南是做什么,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你觉着皇上真的会原谅这种行为?堂堂的一国储君,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抛下江山社稷不顾,以身犯险,这是什么行径,恐怕只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可以相比了吧。”
“昏君”两个字他还说不出口,但这一句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意思。
“太子现在到底如何?!”宋皎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豫王。
“你问本王?本王却无法告诉你,真正能左右他之命运的,是皇上,而据我所知,”豫王淡淡道:“皇上觉着太子的这种行径,不配为储君。你说皇上会怎么发落他。”
从前天到现在,太子都未曾回东宫,据说是皇上将他留在了养心殿,连盛公公都没法儿见到。
虽然外臣不知究竟情形如何,但也有一些不安的议论正在悄悄蔓延。
四喜瞪大双眼:“难道皇上会废……”
这个说法太过可怕,连口没遮拦如四喜,都没有敢说出口。
宋皎屏息,然后她看向豫王:“皇上为何要叫王爷接我到此处,安排宫内的嬷嬷,又是何意,仅仅是……为了确认我是女子吗?”
豫王道:“皇上为何安排宫内的嬷嬷,这个本王不清楚。至于为何要让本王接你回来……”
宋皎见他欲言又止,便道:“王爷请直说吧。”
赵南瑭没开口,只看了眼四喜。
宋皎会意,便对四喜道:“你去外头坐一坐,好么?”
四喜犹豫:“嵩哥说了,我得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宋皎微笑道:“我只是跟王爷说几句话而已。”
四喜不敢反驳她,却只斜睨赵南瑭:“有什么话还得避开我呢?”
豫王面沉似水。
宋皎悄声道:“好四喜,你且到外头稍等片刻。”
四喜叹道:“好吧,我听你的,不过……”她拉拉宋皎,低声道:“豫王很可疑,他的话未必都是真的。而且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可要及时地叫我。”
宋皎道:“知道了。”
四喜这才挪步往外。
室内又只剩下了两人,宋皎回头之时,已经把先前对待四喜时候的温柔都收了起来。
带着明显的疏离,她道:“现在已经没人了,王爷请讲吧。”
豫王拧眉看着她。
如果不是刚才宋皎哄四喜时候的表情跟口吻都那么熟悉,他几乎以为,宋皎已经不会那么温柔含笑地对待别人了。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她不是不会,而只是不想再那么对待他了而已。
赵南瑭的喉头动了动。
“夜光,”他叫了声,声调放的温和,“你真的,跟本王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宋皎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晓得豫王是怎么了,明明是他先跟她生分乃至反目的,这会儿怎么又说这些没用的,就好像是她先对不起他似的。
宋皎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开:“王爷,还是说正题吧。”
“本王说的,难道就不算正题?”
宋皎只是记挂赵仪瑄,又不懂豫王到底在做什么,却还是按捺着性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过去之事了,覆水难收,王爷只需要告诉我,皇上为何让你接我回来,莫非是有什么安排么?对太子殿下又……”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意的,”豫王无法再听她从嘴里叫出“太子殿下”这个称呼,“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全心全意的!”
宋皎愕然:“王爷……”
赵南瑭站起身来,他死死地盯着她:“你先前明明不是这样,你先前心里眼里不是只有本王的么?为什么你现在竟然……”
宋皎无法相信所见所闻,她下意识地笑了笑:“王爷,您不觉着说这些有些可笑……”
话未说完,赵南瑭一把握住了她的肩头:“闭嘴。本王不许你再说一句这么绝情的话。”
宋皎皱眉。
她本要反驳,却又觉着费心去反驳这些实在是无谓之至。
便只改口:“那好,就请您告诉我……”
“你想知道皇上为何叫本王接你回来?那好吧,本王告诉你。”豫王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皇上或能容许一个能干的朝臣,却绝不会允许一个狐媚惑主的女人,你的存在,便是储君的威胁,皇上是想让本王把你给……”
宋皎总算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双眸微睁。
赵南瑭看着她明澈如昔的目光,喉结又上下地滚了滚。
他盯着宋皎,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所以夜光,不要到这地步了还惦记着他,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能不能活……现在能仰仗的只有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伙伴们的留言,可知我也是很舍不得啊,大概我是最舍不得的了,狗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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