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二更君
接连两天, 皇帝竟然急送了两道旨意前来,却不知到底上意如何。
宋皎也盯着那内卫,看着他上了台阶, 却在门口站住。
隐隐地仿佛有声音从厅中传了出来。
宋皎听着那声音有些熟悉, 却并不是太子。
正在猜想是谁,侍卫长又道:“殿下方才命人把江禀怀带了来。此刻恐怕正在召见江知县。”
宋皎本能地紧走了几步, 却又慢慢停下。
她迟疑地看向诸葛嵩:“我……我这会儿能去么?”
侍卫长道:“看按台的意思。”
宋皎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本来是想避嫌,毕竟太子这会儿传江禀怀,只怕是要决断如何处置他, 而她跟江禀怀关系匪浅,本不该沾染。
但她很想知道,太子到底会如何发落江禀怀。
虽然江禀怀已经跟她表明心迹, 叫她不要插手此事,但如果太子真的要将他一并论罪,宋皎觉着……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终于她仍是迈步往前。
这会儿厅中出来一人,将内卫手中的上谕接了过去, 想必回身呈上去了。
宋皎跟诸葛嵩两人将到厅门口, 便听到里间是太子的声音道:“一个罪人, 还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你好大的胆子,莫非是仗着有人想保你, 所以在这里口出狂言?”
宋皎的心猛地一紧,忙侧耳又听。
却听到江禀怀平静而清晰地答道:“回殿下, 下官的胆子不大,也不需要任何人保下官。下官虽是罪不可逃,但却并非罪人, 若说有罪,只是因为这生来之罪,这本姓之罪,却非下官本身所作所为有错而有罪。”
太子道:“怎么,你是在为自己辩解?”
江禀怀道:“殿下容禀,国法在上,下官自然不敢也不会为自己辩解,只是几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说而已。”
太子冷笑:“你说那叫肺腑之言?一个区区县令,也敢对本宫说什么肺腑之言。”
江禀怀不卑不亢地说道:“但凡是本朝的官员,无论大小,都可以直言谏劝,就如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朝廷的官员,自然也更当身先士卒,如果人人缄口不言,那才是朝廷之祸。”
赵仪瑄啧了声:“你这巧言令色的本事,倒也不小。”
“下官不知何为巧言令色,倘若殿下觉着直言劝谏是巧言令色,那下官那些话,殿下就只当没听过罢了。”
“哦,你还发起脾气来了。”太子淡声,却意味深长地:“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下官更加不知何为殿下口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禀怀却依旧波澜不惊的:“只是唐太宗曾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殿下乃是东宫储君,将来天下之主,若是连臣下的劝谏都不能听从,臣下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白费口舌。”
赵仪瑄哼道:“说罢,有什么你就都说出来,反正这会儿不说,以后也就没机会了。”
宋皎听到这里,几乎忍不住要进去让江禀怀住嘴,免得他更惹恼了赵仪瑄。
江知县这会儿的生死可都在太子一念之间,他却仿佛毫不在意。
她正在犹豫,突然觉着若有所觉地转头,却见身旁侍卫长正望着她,那种眼神,像是担忧,又有点不好形容。
当目光相对的刹那,诸葛嵩却又飞快垂下了眸子。
仿佛是因为这不期而来的对视令人不自在一样,侍卫长低声解释:“殿下不至于就真的要杀他。”
宋皎听了这句,连想也不想,心里先宽了几分。
不知为什么,她对于诸葛嵩的判断有一种很强的信任感,她也知道侍卫长这句,是想让她放心。
这会儿只听江禀怀又道:“下官想说的方才都已经说了,第一,殿下不该事先毫无旨意,突然便驾临西南,以储君之身而行此冒险之事,大不可取。第二,江家虽罪无可赦,但江家的盐号不能倒,树大根深,一旦倒下,势必引发更大的恐慌跟祸患,殿下应及早命人接手稳住时局为上。至于……”
“如何。”太子微微抬了抬眸。
“还有一件……”江禀怀俯身:“殿下同御史台宋按台之间的事,下官亦有所耳闻,按台大人品性清正高洁,冰壶秋影,光风霁月,是难得之人难得之臣,若殿下能抛下旧日恩怨,以宽仁之心厚而待之,必是朝廷之福。”
宋皎怔住了:危急之时,江禀怀竟还惦记自己?!
而里间,赵仪瑄则哼了声:“这些不用你说,她是怎样的冰壶秋月,世间难得,本宫自然最是清楚。”
江禀怀微怔,继而垂首:“是。下官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单凭殿下处置。”
宋皎听到这里,便转过身去。
诸葛嵩看着她,见她迈步往前缓缓而去。
直到过了角门,宋皎才如梦初醒似的,想了想说道:“回别院去吧。”
诸葛嵩眉头微蹙,想问她为什么突然不要进去了,但终究又没问,只是随着她往外走去。
宋皎回到别院,门口的那些侍卫们吃了一惊。
“按台大人?您……”
宋皎没有在意,只一点头,迈步走了进内。
侍卫们目送她入内,呆了呆,彼此对视:“按台大人几时出去了?不是一直都在里间么?”
内院的门口还有两个侍卫站着,见了宋皎跟诸葛嵩,也都满脸诧异,只不过他们倒是不敢多说什么,只行礼罢了。
宋皎才迈步进内,就听到是小缺的声音道:“你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你在这儿坐什么?”
一连串的问话喷了出来,得不到对方回答,小缺又惊叫:“你怎么穿着我主子的衣裳?你这小贼……”
宋皎听出来,忙迈步进内:“小缺!”
诸葛嵩也跟着走了进内,却见小缺扶着腰站在地上,正指着四喜叫骂。
四喜身上穿着宋皎的袍子,男装打扮,脸上涨得红红的,嘴却闭得紧紧的。
一眼看到宋皎跟诸葛嵩回来,四喜的忍让仿佛到了极限,冲口叫道:“嵩哥,怎么才回来?等等,你先别说话,等我先揍这个混账……我抽死他!”
她掳起袖子,气吼吼地就要上前。
原来小缺因为养伤,一直不曾过来,这两天伤势大好,早上便过来看看宋皎。
谁知竟见到四喜穿着宋皎的衣裳,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本书在涂涂画画。
小缺大惊,他并没有见过四喜,只当是屋里进了贼。
关键时刻,诸葛嵩一把揪住四喜的后领口。
四喜被他扯住了,无法扑成功,便回头道:“嵩哥你放开我,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方才在这儿骂了我半天了,我忍着一个字儿也没回,生怕坏了主子的伪装大计……现在你们回来了,我怕他什么?”
诸葛嵩静静道:“你又想惹祸了?他是宋按台身边的人,你要不怕主子责罚,就过去打他无妨。”
四喜正张牙舞爪,但诸葛嵩这句话却像是定身法一样,顿时让她冷静下来。
她讪讪地垂了手,又看了眼宋皎,这才嘀咕道:“我……可是看在按台的面上。”
宋皎陪笑道:“四喜姑娘,你别生气,我这随从是有些直心眼的,只是他人不坏。”
说着又看向小缺:“你不好好养伤,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缺起先给四喜的凶悍吓了一跳,见宋皎问才道:“我的伤好多了,只要不很动作就行,主子你去哪儿了?她怎么……”
宋皎道:“你不可无礼,这位四喜姑娘,是殿下派来的,是东宫的内卫。”
小缺一听“东宫内卫”,脖子忙缩了缩:“我我、我不知道……她也没说!”
四喜见他畏缩起来,这才扬首得意一笑:“哼,要不是看在按台的面上,我早撕了你了。”
假如四喜只是个小姑娘,小缺当然要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甚至会想让四喜撕看看。
但此刻在小缺眼中,四喜的脑门上赫然写着“东宫内卫”四个大字,他对此深信不疑,而且从此刻起便打定主意不再招惹。
宋皎调停了两人,打发小缺快回去躺着,又向四喜道谢。
四喜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挠挠腮道:“宋按台,您不必如此,以前是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您居然是……我还以为殿下是怎么想不通了呢,特特地把我弄回来护着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男人……确实是我肤浅啦!您放心,以后我自然会谨慎小心,绝不会让您再受一点儿委屈了。”
她突然如此之热切,反而让宋皎不好意思起来。
诸葛嵩咳嗽了声,四喜吐舌:“嵩哥,我这次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吧?”
“你最好少说话。”诸葛嵩无奈地。
四喜却欢天喜地:“嵩哥,我昨儿晚上几乎没睡,想了一整宿,怪不得主子肯把您弄来宋按台身边儿。”
诸葛嵩有些不自在,冷着脸道:“行了。你快去把衣裳换下来吧,别叫人看见。”
四喜忙答应了声,却又想起来:“咦,昨晚上你们在哪儿过夜的?对了……按台昨儿出去是穿的女装,今儿怎么又换了……主子……”
宋皎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起身进了里屋,诸葛嵩低低喝道:“你还敢说,还不快去?”
四喜捂着嘴,自去换衣裳。
宋皎到了里屋,把自己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番。
皇帝的上谕又到了,虽没见过,但宋皎猜测必是跟催促太子回京脱不了干系,而且赵仪瑄早跟她说过要启程回京的,可见离别在即。
昨晚上一番欢愉,竟也叫她情不自禁地耽溺其中,竟生出许多的离愁别绪舍不得来。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想到江禀怀直到那一刻,还替自己说话……她心里便有些惭愧之感。
怎么竟为了儿女情长,忘了自己当初出京的缘由跟初衷。
何况……终究会有这一天的。
宋皎决定不去想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永州这儿的事,假如太子叫她留下处置,那她便留下,假如太子自有专人收拾残局,那她就离开。
痛痛快快,不过如此而已。
何况现在她最该牵挂的,应该是江禀怀的去留结局。
中午时候,四喜从外头来,带了个消息给宋皎。
原来成安那边儿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地方上的一名德高望重的耆老,赶到知府衙门递送千人书。
原来是成安那边不知怎么竟得知了江知县家里犯了事,知道知县将被牵连,所以竟推举了几位本地名望极高的赶来永州,递呈联名请愿信,特给江知县求情。
四喜笑道:“按台,这个江禀怀真的这么得人心呢,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竟也小看了他。”
宋皎也笑了笑:“禀怀兄做了什么,他辖下的百姓们最清楚了,也就是以心换心吧。”
诸葛嵩在旁瞧了她一眼,默默地走开。
四喜则点点头:“我本来不太喜欢他,现在却也舍不得他就这么死了,不知殿下会怎么判处。对了,嵩哥最懂殿下的心意了……咦,嵩哥呢,刚刚还在这儿的。”
四喜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成安的人在府衙门口跪等了半天,知府衙门有人出来说,江禀怀已经被押解启程了,让他们自行回去。
百姓们很是失望,但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善之人,向来循规蹈矩,前来府衙请愿已经是破格之举了,听说江知县已经给押解而去,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只是太子在此,又岂能容他们哄闹,当下含泪退去。
宋皎听四喜又报告了这个消息后,心头微微地震动。
她想起先前在府衙听见的江禀怀跟太子的对话。
如今这个结局显然不是她乐见的,但就算如今在本地的不是赵仪瑄而是她,她也绝不会说放就把江禀怀放了的,虽然她心里是一万个想要这么做。
就像是江禀怀说的,他们都是执法之人,万万不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宋皎心头沉重,虽然她在心中宽慰自己——如果是押解回京的话,京内审判,也未必就会人头落地。
但同时她又觉着,自己这自我安慰的话并没什么效用,简直比就像是喝了一大碗苦药之后吃了一点点糖沫,连甜都没品出来就又满是苦涩了。
这会儿正是中饭的时候了,宋皎毫无食欲,只叫人准备车轿。
她想要去城外看看,至少,可以来得及跟江禀怀话别。
谁知车轿才刚刚备好,四喜已经先进来道:“按台,殿下那边传你。”
宋皎一怔,双腿竟有些沉重。
诸葛嵩在门边看着宋皎的脸色,他的唇动了动,有一句话在嘴边上转了转。
可到底他并没有说出来。
侍卫长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来护卫宋皎的安全的,别的事,他不该去多管,他也不能贸然伸手。
宋皎出了别院,转头看去,却见府衙门口上,上午还来来往往不停的有人走动,或者回事的,或者领旨的,或者听训的……这会儿人已经渐渐少了。
可见太子殿下已经将此地的事务处置的差不多了。
她正要往哪里走,诸葛嵩拦住了她:“按台,请上车吧。”
宋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别院这里距离府衙门口半刻钟不到,何必上车?
但她深信侍卫长,他既如此说,自有缘故。
何况车轿都是现成的。
马车往前而行,宋皎打开车窗留心往外看,见马车竟是往府衙街外面而行的。
街头上人来人往,昨夜歌舞升平的小灯会后,永州城已经完全恢复了原先的安泰。
百姓们意识到,有太子殿下坐镇,永州城并不会有什么腥风血雨,甚至连谋逆那么大的事,也不过是在一夜之间给生生摁了下去。
永州城一大半的人还在睡梦中,一场连城之祸就被消弭于无形了。
有此储君,不管如何,到底是民众之福。
宋皎起初还疑惑这马车到底要去哪儿,但看着街头繁华太平的景象,又想起昨夜那卖花灯的摊主所说的话,却也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
直到马车竟出了城门,宋皎才意识到不对。
“这是要去哪儿?”宋皎按捺不住,便问对面的四喜。
四喜大概是给诸葛嵩训斥过,所以就算跟宋皎同车,也不敢再多嘴多舌的了。
她憋了半天了,听宋皎问起来,才忙说道:“我也是出来后才知道的,主子已经出城了。”
“什么?”宋皎心头一颤:“出城……是什么意思?”
四喜道:“你怎么不知道呢,自然是要启程回京了。”
宋皎本来是盼着这一刻的。
终于没有人无休止地缠着自己了,终于不用去管他是雨露还是雷霆了……终于可以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但是就在听四喜说赵仪瑄“启程回京”的那一刻,宋皎的心中,却仿佛有点儿“晴天霹雳”的意思,她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脱口而出,却又戛然止住。
四喜惊奇地看着她:“什么为什么?”突然她发现,宋按台的脸色有些泛白。
宋皎的唇动了动,是啊,什么“为什么”,赵仪瑄事先又不是没告诉过她。
只是总是始料未及,他说走就走,这样的……干净利落,令人猝不及防。
宋皎勉强地牵了牵嘴角:“我是想,为什么……之前没听见人说,城内也没有动静。”
四喜笑道:“这是当然啦,殿下从来都是这样,他又不是爱好排场的,何况这一趟回去的路上,可还要谨慎小心呢,若是先把行程宣扬出去……万一有那些宵小之辈想要对殿下不利那就糟糕了,之前不是……”
四喜之前确实是嫌弃“宋皎”,因为不晓得自己的主子为什么特意把她调回来,让她看着一个“男人”。
四喜甚至隐隐地怀疑,主子是要把自己“卖给”这个“男人”。
所以天生的有一点点逆反的心思。
没想到那夜,毫无预兆地,她被迫知道了宋皎是女子。
顿时之间天翻地覆。
宋皎的所作所为,四喜身为东宫内卫,虽然在江南道,却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些惊天动地的事,竟是个女子所做,四喜简直觉着宋夜光实在是太了不得了,一个女子!毫无武功,也没什么过硬的根基,她竟然能够有这种胆识在朝为官,有那种能力名扬天下……四喜自愧不如,且恨不得将她供起来当作神祇膜拜。
所以赵仪瑄命她假扮宋皎,她非但毫无怨言,而且甘之若饴。
而此刻宋皎问她什么,她也愿意毫无保留地尽数告诉。
谁知就在说到这儿的时候,马车外诸葛嵩沉声道:“你是不是也要跟着殿下一起回京!”
声音里居然透出一点气急败坏。
四喜忙捂住嘴,眼珠乱转。
她知道自己口没遮拦,但自忖方才所说的话,都是实话,好像也没什么……得罪人的。
但她却明白,诸葛嵩既然开口,就证明自己做错了。
她不敢问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而看向对面的宋皎。
宋皎却低了头。
四喜不明白她的心意,诸葛嵩却明白。
她是因为四喜刚才的那两句实话,又担了心。
赵仪瑄来西南之时势若雷霆,叫人没法儿提防,所以无人对他下手,可到了西南后消息传出,所以才有了半道的刺杀,永州城的埋伏。
如今他要启程回京,可想而知路上也不会太平。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就在宋皎的胡思乱想中,马车停了。
她慢慢抬头的功夫,四喜先起身跳了下去。
宋皎迟疑了会儿,也俯身走到车门边。
四喜扶着她的手接了下地,宋皎恍惚间抬头,却见前方永州河畔,赵仪瑄站在那里,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他转过头来。
目光遥遥地相对,宋皎心里突然大不受用起来。
她原先只以为,京郊三里亭的那场决裂,已经是她所能经历的“生离死别”的极至。
但现在,才对上太子的眼神,她突然觉着,此时此刻,倒还不如三里亭的那一场……至少那会儿是把她的念头断干净了。
而这会儿,他的一个眼神,却猛然把她心底的千愁万绪全部勾了起来,挤压得她几乎没法儿呼吸。
宋皎只看了一眼,便慢慢地转过身背对了那处。
她得镇定些,因为她没法保证自己会安然无恙地走到太子身边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太子:既然舍不得那就一起嘛,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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