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天空是一片空寂的黑,唯有长街上几家零散的店铺依旧亮着。
这家店算的上街上生意数一数二的店铺,白天顾客络绎不绝,直到晚上才零零散散。
店铺里一个人影在不停地走动,清理餐桌上顾客留下的残羹剩饭,柜台前另一道身影在清数着账目。两个人都有手中需要忙碌的事情,互不打扰,不大不小的店铺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禾君!”
“苏挽姐?"
谢禾君听到声音,连忙转身看向柜台前清理账目的女人,被唤作苏挽姐的女人一袭紫色紧身旗袍,乌黑发亮的秀发披肩,额前几丝调皮地垂在脸颊边,更添妩媚风韵。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也很有气度,只是看起来似乎很疲惫。
“天色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我们就可以关门了。”女人淡淡出声。
被叫做禾君的女孩,她有一头浓密亮丽的长发,五官秀美,身材窈窕,也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身上是洗的发白的棉麻短袖和有些泛旧的牛仔裤。
她望了一眼窗外,漆黑一片,夜色深重,看起来是个很冷的夜。
她看着女人,轻轻地说,“苏挽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就还剩一点就收拾完了,最后我关门就好了。"
闻言,女人的眉间微皱。
"天已经很黑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而且就这点东西,你明早再收拾也不迟。”
“没事的苏挽姐,公交站离这里很近,到时候我搭公交回去就好了。”
她看了眼谢禾君那张秀丽的脸蛋,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毕竟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一个人走夜路总是不安全的。
女人有些严肃,“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现在也不用收拾了,我要关店了,今天我送你回去。"
"谢谢苏挽姐,但还是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
谢禾君摇了摇头,小声地拒绝,脸上的表情有些坚持。
"不行,你要是一个人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今天必须跟我走。"
女人态度强硬,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禾君听了,有些为难,她不想给老板娘添麻烦,但是,她又实在不愿意麻烦别人。
"苏挽姐,我"
"好啦,什么都别说了,走吧,我送你回去。"女人说着话拉着谢禾君的胳膊,往门口走去。
看着女人的举动,禾君没有再推辞,跟着她走出店铺,关门,落锁。
谢禾君跟着女人坐进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内。
坐在车上,女人打开了车内的cd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缓慢的节奏使得车内充斥着优雅而舒适的氛围。
车子驶入夜色之中。
这条街很安静,车速并不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禾君住的小区,这是一个老旧的筒子楼,路灯大多坏掉了,周围很昏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光亮着,照亮着这片昏暗的地方。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禾君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谢谢苏挽姐。"
她冲着女人感激地笑笑,说完,她便推开车门,从车内走下。
苏挽打量了下四周,破,旧,是她对周围环境的第一印象,总归是很不安全的,并不是一个女孩子可以独居的地方。
“禾君…”
听到女人在叫她,谢禾君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望向女人。
“苏挽姐,怎么了。”
苏挽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摆了摆手,说。
“没什么,你自己小心点。”
“好。”谢禾君轻轻点头,一张清丽的脸绽露小小的笑,眼神带着些许的温暖。
说完,就转身走向那筒子楼。
苏挽大概知道谢禾君的情况,父母双亡,蛮不讲理的舅妈,不学无术的表弟,像水蛭一般附着在她身上,一个人勤工俭学,日子显而易见的艰难。
出于好心,苏挽想要帮她,可又顾忌她强的可怜的自尊心,有些犹豫了。
她倒是可以给她提供一些帮助,比如给她换一个环境,不过可以预料的是她必定是会拒绝的。
苏挽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她想法付诸行动,至于谢禾君接不接受,那是她的选择。
她不是一个烂好心的人,她只是愿意给聪明人一个机会,抓不抓的住就看她有没有改变现状的决心。
苏挽知道,她会抓住的,从她见到谢禾君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绝非外表显露出的柔弱。
在污泥中长出的清莲,根茎也是拖泥带水的。
她不讨厌这样的人,甚至愿意给她机会,她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远远地看,谢禾君的背影逐渐没入巷子尽头的黑暗,直至融为一体,分辨不出。
苏挽眼神复杂,沉沉地望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驱车离开了。
昏暗的巷内,半坏的路灯一下又一下地闪闪烁烁,耳边时不时传来夜猫嚣张的叫声,夜风卷着一丝冷意刮在谢禾君的脸上,有些刺痛,但足够清醒。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出晚归,独自一人,没有一盏为她而留的灯。
她的眼黑得透亮,刚刚还存有暖意的眸,此刻幽深,捉摸不透。
绕过长长的连廊,走廊可以照明的设备早就破败不堪,无法使用。
可即便如此,这些住户宁愿忍受黑暗,也不愿意为此付出一些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钱财,谁都不愿白白地给人占了便宜,尤其是她的舅母。
谢禾君摸黑朝着楼梯口走,突然亮起一道很小的火光。
她朝着光源处看去,隐约是一个人靠在墙壁上,点着烟。
右脚屈膝搭在左脚上,整个人歪歪扭扭,看上去不正经极了。
谢禾君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那道人影身边经过,却陡然被猛的一拽,头皮一阵刺痛,几根发被扯了下来。
黑暗中,谢禾君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没有尖叫,没有挣扎,只是任着那人抓着她的头发。
“谢禾君,你是故意看不见老子,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听到这令谢禾君熟悉不能熟悉的声音,她沉默,没有说话,这更助长了这个人的嚣张气焰。
“谢禾君,老子跟你讲话,有屁放一个。”说着,他扯头发的力气又加重了。
“谢毅,放手。”
“谢禾君,你是故意看不见老子,还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她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声音极冷。
有了黑夜的遮挡,她脸上的恨意才没有泄露出分毫。
“谢禾君,长本事了啊,敢跟我怎么说话。”
“谢毅,我说松手。”她的声音又冷了一寸,带着刺骨的寒。
被唤作谢毅的男人听到谢禾君冰冷的语调,身体不由自主的站直,下意识地松开手,等他做完这一切,他有些懊恼,他绝不承认他是因为害怕才松开的手。
“谢禾君,你每次都这么晚回来,你那老板一天给你多少钱。”
她不搭理他,径直朝着楼上走。
“谢禾君你不要不知好歹,要不是我家收留你,你都不是道是那个孤儿院的孤儿。”
“给你一口饭吃,你就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
谢毅显然有点气急败坏了,两步并一步,直接挡在了谢禾君的面前。
谢禾君被迫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谢毅,谢毅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还强装镇定。
“老子等了你这么久,你不应该需要表示一下吗?”
呵,谢禾君早就猜到了谢毅的目的,能让他花时间来堵她的除了要钱还能是什么。
“没钱。”
“你还想耍我,你没钱,你一整天都在奶茶店打工,你没钱。”
“钱是要给舅妈的。”
“她的就是我的,你给我就行。”说着,就要动手抢她的包。
谢禾君真的忍无可忍了,“谢毅,我再说一遍,没有。”
“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像一条狗,给一口饭,就要摇尾乞怜。”
“这些年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不是舅舅舅妈,更不是你。”
“谢禾君,你…”
“我怎么了,我只是没顺着你的意,所以呢,你要说什么。说我忘恩负义,还是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些话都是这些年来她那个舅妈说给她听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谢毅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他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妈。”
“谢毅,如果你想告的话尽管去告,最好是可以把我赶出来。”
谢禾君早就有从谢家搬出来的想法,只是碍于还没有成熟的计划,不敢过早地行动。
她从一开始就找好了苏挽奶茶店的工作,更是将录取通知书的地址填的是店里,就是为了防止她不在家,舅妈会以此为要挟。
她现在搬出来是最好的时机,她除了奶茶店里的工作,另外还找了一份课外辅导的工作。
至于她上大学的费用,她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只要能摆脱这一切,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她从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谢毅被谢禾君的话噎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谢毅虽然不学无术,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他习惯了去剥削谢禾君,毕竟他的母亲就是这么做的,他也不认为他有什么错,谁叫她吃他家的,住他家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果没有,就让一让。”
说完,从谢毅身边绕过,正眼都不带瞧一下,头也不回的上楼。
“艹。”
谢毅口中冒出一句脏话,他望着谢禾君走开的背影,觉得很陌生。
他的这个表姐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跟人说话是也温温柔柔,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可现在,他只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变化那么大,好像更换了一个人似的。
谢禾君从来都没有改变,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伪装也只是生存的手段。
而谢毅变成如今混不吝的模样,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纵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