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唐婉案
“昭儿,你如此眷恋爹娘,今后如何成器!”那头坨差不多五十岁,对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厉声喝问。
一个三十出头,容貌娟秀的妇人满脸怒容,朝那头坨福了福身,言辞犀利:“大师此言差异,我和洵哥的孩子,不眷恋我和洵哥,又去眷恋谁?难道眷恋大师你吗,你对他如此严苛,只怕昭儿心中早怕了你了。”
苦头坨不想与一妇人争论,拂袖而去。
……
“昭儿,你过来。”苦头坨向少年招手,少年依言走到师父身边,与他一同站到了山巅。
俯瞰脚下,清晨的山雾气极重,云雾缭绕的,像成片的云,还有庞然大物的高山这时也变得稚嫩矮小,就像被自己踩在脚下一样,那种感觉相当奇妙。
“为师常登高望远,”
少年收回远眺的视线,转头看向师父,见他微扬下巴,睥睨四方。苦头坨接着刚才的话对徒弟说:“只有登高望远,一切尽收眼底之时,才会觉得天下皆渺小,山川湖泊是小,云海红霞是小,凡人你我更是小到不能再小。”他看向徒弟,自嘲得笑了一下:“换个心境再登高,又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很博大,天博大,能涵盖天下,地厚重,能承载万物,凡人你我立于这天地之间,同样是了不得的存在。”
他指着脚下山峦,“你看,所有一切都在我们脚下,在山下时,你觉得大山高不可攀,上了山顶,大山的全貌尽收眼底,你又是另一番心境。不过是从山脚到了山顶,人的心境、眼界就都不一样了,昭儿,这就是人。”
师父!
怎么会是师父!
展昭的呼吸一下就乱了,手中的纸条也变得有千斤重一般,他快拿不住了。他知道当年为了教他的事他师父与他娘亲就争执过几次,但他师父胸有丘壑,决不是那种与人争执几句就要耍手段借刀杀人之人,但纸条上的字又的确是他师父的字,难道是有人摹仿他师父的字迹?
“那人长什么样子?”他一字一句的问,语气相当悲凉。
“他戴了斗笠,遮了脸,很魁梧的一个汉子。对了,他没头发的,像是一个和尚。”
展昭心中一颤,又问:“他既戴了斗笠,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头发?”
“他斗笠拉得很低,遮了脸。转身后,我看到了他的后脑勺,是没头发的。”方媒婆回道。
“他说他是我娘的兄长?”
“是,他是这样说的。”
“我娘根本没有兄长。”
方媒婆脸色惨白,解释说她帮人说媒从没遇到乱说的,她不知道当年那个兄长是假冒的。
“不知道?”
展昭断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语调不自禁地拔高不少:“不知道你不会先打探一下?帮人做媒前不是应该先打探双方的情况么!来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为了两百两,你害死了三个人!三个人!方媒婆,你不怕遭报应么!”
方媒婆颤声道:“妾身已经遭报应了!”
原来尹鸿撞见唐婉和展洵一道后曾找方媒婆闹过,那次是她运气好,尹鸿堵到她家门口,她正巧不在家。尹鸿走后,方媒婆越想这事越不对,又怕和尚杀她灭口,收拾好所有家当,当晚就逃出了常州。
因着两百两和从尹鸿处得的媒金,开始的两年生活也过得滋润,后来钱财告急,欲重操旧业,却因是外来户,接不到说媒的生意,后来还摔断腿,令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无奈之余,她只得偷偷返回家乡。
展昭捏紧了拳头,浑身绷得紧紧的,他恨不得打死眼前这妇人。爹娘的死实在和这无良媒婆有莫大关系,他娘并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而是有不少善举的大善人,但凡方媒婆当年调查一下就知道唐婉是谁,但她却被两百两蒙蔽了眼睛,成了阴谋诡计者的帮凶。
展大侠,如果真存在这么一个人,这个人躲于暗处挑起我两家纷争,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尹子光的话适时在展昭脑海中响了起来,展昭不得不承认,尹子光说得非常不错,借刀杀人者才是罪大恶极,他该杀死的是那个将他娘的八字交给媒婆,并让媒婆帮他娘说亲的人。
这件案子的所有人都在这个人的算计之中:冲动的逃犯尹鸿;贪财、不负责的方媒婆;忠贞、刚烈的唐婉;爱妻、且武功普通的展洵;再加上十五岁就已习得高深武功,远在少林的展昭。
他算得太准了,每一步、甚至每一个人的想法和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昭儿,自今日起,你我即成师徒。入我门来,当尊我门规,一救护弱小,二不滥杀,三不恃强凌弱。若犯门规,为师定不饶你。切记,切记。
……
昭儿,为师此生教过不少孩子,只你一人能成大器,为师不会看错。
……
昭儿,为师教你一套掌法,名曰“佛陀三十二掌”,佛有三十二种非凡体相,每一体相皆为一招。第一招,羚羊挂角天地惊……
昭儿……
昭儿……
那些年他与恩师相处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不敢去想这个借刀杀人的人就是他的恩师,甚至生出了逃避的想法。尹鸿就是杀他爹娘的凶手,他十五岁时已经报了仇!
够了,这已经够了!
他将纸条捏在了掌心,似乎这样就可以抹消掉他师父在他爹娘案件中所留下的痕迹,但他的眼框却禁不住发热,视线也变得模糊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走到房门口时,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问方媒婆,当年在山神庙,她与他娘说了什么,他娘为何一直在笑。
身后好半天才传来方媒婆的声音,她回忆说那个戴斗笠的男人跟她说,他妹子还记挂着先夫,于改嫁一事颇为犹豫,让她不要跟她提改嫁之事,只说知道她有一独子,帮她独子说亲。
“唐娘子,妾身姓方,乃姜下村媒婆。”
唐婉有些诧异,却见对方头戴冠子,发髻用黄色绸巾包住,手中提了把清凉伞,是一媒婆,忙朝她道个万福:“方娘子好。”
“听说娘子府中有位公子?”
“是。”
“妾身听人说令公子虽年少,却已有嵇康之姿,宛若仙人,不知找了人家没有?”方媒婆随着唐婉走出庙门。
“哪有人说得那么好。”唐婉笑颜如花:“我家昭哥儿才十五,还早着呢。”
“哟,不早了,这么好的哥儿就得早打算。”方媒婆向前抬了抬手中的清凉伞,提醒唐婉小心台阶,“唐娘子,你对未来儿媳有何要求,妾身帮你留意着。”
“也好。”
唐婉想了想,“书香之家,性格温婉,善解人意,其他并无要求。”
原来娘亲是因我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