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厉害的婆母
“哎呀,我的书!”
贺老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惊叫了一声就冲进了自家院子,贺大贺二也反应过来,紧跟在父亲身后,孟氏心中一惊,也抢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张寿见状,赶紧请众乡亲帮忙,不管搬东西还是拆家,今晚动手的人人都有工钱。正所谓众赏之下必有勇夫和勇妇,来了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高高兴兴的拆房子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贺家老宅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眼中,连各人的随身衣物也被搬到了要寄居人家的屋中。
保正喜气洋洋,带头问张寿要工钱。张寿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他们是老实本份之人,从不会拖欠一分工钱,跟着双手一划拉,向着孟氏一比,让保正带村民找她要去。
“什么叫找我要钱!”
孟氏一蹦三丈高,指着张寿和黄梨等人乱骂,骂他们不讲信用,骗大伙为他们卖命。张寿挡住她乱指的手,先是黑了脸,随后又做出惊讶的表情:“孟啊婆,你这就不讲理了,钱不是早给你了么。”
“什么给我了?你们什么时候给过我钱!”
“岳娘子的嫁妆不是早给你了么。”
孟氏顿时语塞,岳林人的嫁妆的确早给她了,“你们不是说,谁说的起宅子谁给钱么!”
张寿道:“是呀,是岳娘子说的起宅子呀。”
岳林人这时接道:“婆母,是儿媳说的起宅子,也是儿媳说的用儿媳的嫁妆起,还有这段时间所有用度都从儿媳嫁妆中出。”
众村民听了这些话,纷纷赞扬这儿媳妇真不错,都相信岳林人的嫁妆的确是给了孟氏。
张寿这时突然惊叫了起来:“哎呀,孟啊婆,你该不会是两头的便宜都想占吧!你儿媳的嫁妆给了你,你把着你儿媳的嫁妆,这些我们大家都说不了你什么,毕竟你们是在一个锅里盛饭吃,但你不能连乡亲和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人的便宜都占吧,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大家说对不对呀!”
“对!”
“什么便宜都想占,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孟啊母,把你儿媳的嫁妆拿出来!”
“对,还给你儿媳,我们自找你儿媳结工钱!”
顷刻之间,村民的枪头就全都掉了一个方向,杀得孟氏措手不及。
孟氏道:“你家大娘子不是说……”
张寿抢话道:“是呀,我家大娘子说帮你们婆媳下一个决定,今晚拆房子,明天选吉时盖房子,她帮你们下了决定了呀。哎呀,孟啊婆,莫不是你还想连我家大娘子的便宜都想占吧,你又不是我家大娘子的婆母,况且咱们今日可是头次见面呢。”
孟氏眼珠一转,知道自己上了这伙人的当,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天抢地道:“哎哟!你们算计我!”
岳林人上前搀扶,孟氏一把甩开她,疾言厉色道:“好你个小蹄子,伙同外人算计你婆母!”
“哟哟哟,这谁算计谁呀,十里八乡,谁算计得过你孟啊母呀!”孟氏邻居,那个圆脸妇人,再次酸溜溜的说。
“是呀,村里分东西,每次都多拿多占,挨得近的,哪家没被她算计过呀!”另一邻居接道。
“去去去!我家的事不要你们管!”
孟氏口沸目赤,回身指着张寿,然后又指着一旁的黄梨几人,她说她明日不起宅子了,让他们把她的家变回来,她没让他们拆她家,得原封不动地把她的家给变回来,若有一点点不同,她都去衙门告他们。
“孟啊婆,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翻脸无情之人!”
张寿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说:“我家大娘子好心好意在帮你婆媳,你却反咬她一口!你……你良心何在呀!好在今日请了这么多乡亲过来帮我们做见证,当时我一直在问你‘可使得’,你一直在说‘使得’,后来我家大娘子也问过你‘老宅子不留念了吧’,你一口就回说‘不留念了’。怎么,说过的话当放屁呀!你这营生倒真是一本万利呀!”
村民们纷纷赞同管家的话,几个拆房子的就说若以后有请他们拆房子的,他们都得慎重了,拆了后再反悔,他们又不是神仙,可没有重新再变回来的本事。
“对对对!”
“刚刚帮她家搬了好多家伙式儿出来,手还酸呢,得结我工钱!”
“结我们工钱!”
一堆妇人围在孟氏身边,七嘴八舌,让她今晚就把钱拿出来,孟氏气势丝毫不弱,坐在地上与她们对骂。后来,保正和几个汉子也加入进来,指责孟氏不厚道。
又有一些妇人转头来找岳林人,问她身上还有没有钱,岳林人慌得直摇头,说嫁妆全给她婆母了。
“你家可是县上大户,嫁妆在你的婆母那儿,那你的体己钱呢?拿出来先给大家呀!”
黄梨见状走了过来,这些妇人一看是这位大有来头的娘子过来了,纷纷让出道路。
黄梨并没急着帮岳林人说她没钱,而是当着大伙的面撩起遮住她手腕的衣袖,又让大家看看她什么都没戴的耳朵和空空如也的发髻,悄声告诉大家“都搜走了”。
众妇一听啧啧称奇,都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婆母。黄梨露出哀痛的表情,又说嫁来还不到四个月,娘家就出了几次钱,岳家二老都怕了,再也不来了,并表示不会再管这家的事,钱只能从孟氏那儿要回来。她再次提醒众人,如果她义妹的嫁妆在她自己身上,她义妹应诺之事决不食言。
“得要回来!”一部分妇人态度坚决。
“岳娘子,放心,婶们帮你要!”
“她婆母可是耗子钻油壶,有名地有进无出呀,要从她手上要钱,怕是一件难事。”
“对,吵架也厉害,十里八乡愣是没输过。”
黄梨在旁听了,正要帮着出主意,就听一妇人尖声道:“她家的宅子都被拆了,今晚就没地方住,若不给钱,让她一家睡大街去!”
又有妇人说她家大郎是童生,不知学政管不管童生家里欠乡亲工钱之事,若管的话去告她家。
没一会儿,众妇自己就商议出了主意。黄梨听到这儿就知没她什么事了,这些乡亲会帮着她们把嫁妆要出来,向众妇微微福福身,告辞出来。
这时已是深夜,天空乌糟糟的,像是要下雨。
黄梨见身旁的小女孩冻得直打颤,她穿得太少了,搂住她往她们马车的方向走。
二人走到马车前,四大丫鬟扶着二人上了一驾马车,欧阳晴和芳琴正在这驾马车上,芳琴很是怯生,想起身行礼,黄梨叫她坐着别动,让孕妇行礼可不是人的做派。她让丫鬟把她的披风拿来,再重新帮她们起壶热茶,胭脂过来时又端来了其他口味的点心,岳林人主仆吃了不少。
黄梨待她们吃喝好后才问她们今后有何打算:“你们既然决定了要留在这个家,今后该怎么做可有主意?你们那个婆母不好相处,”
说到“不好相处”,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再加上今晚这事,她心中一定不痛快,若我们走后,找你们麻烦,你们又该如何应对?还有你们的那个官人,我见他样子,是个不管事的,若一直考不中,以后这么一大家子的生计,还有出生的小孩都要落在你们身上,你们又该怎么解决?”
她越想这个家的未来,眉头皱得越紧,若由她来下这个决定,她一定要岳林人拿回自己所有的嫁妆后就走,管贺家死活。
对岳林人的选择,她也不好苛责她什么,这时候的女性受时代局限,也只有如此了,只有那些读了很多书或走了很多地方的女子有一些超前思维,但那样的女子于这个时代而言却是凤毛麟角了。
岳林人一阵沉默,后才说等她拿回嫁妆后,就把嫁妆看牢,若她婆母要用钱就得对她好,不然她不给钱。她的嫁妆扣除起宅子的花销也够这个家生活几年,几年后她就长大了,或许她官人那时候就考中秀才了,若考不中,她在有钱时去买几亩田,雇几个长工,或则去县里买几间铺面,收租过活也还行。
黄梨听后,摇了摇头,说这还不够。“你想拿钱钳制你婆母,一次两次或许还行,多几次呢?人是最会变通的,你拿这法子对付她,她难道不会想其他法子应对?拿钱钳制,治标不治本。还有你说几年后或许你官人会考中,但是我告诉你,林人妹妹,我虽没亲见,却是知道有很多人参加科考,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考不中,在这事上,别放太多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得经营好自己的生活,你官人考中了是锦上添花,考不中对你没有影响,这样才是最好的。”
黄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继续说:“你说买田买铺面,这是好事,说明你在长远考虑你们的未来,但是还不够,若遇着天灾人祸,田地减产怎么办?若天灾人祸之下人人自危,没人出来消遣,你的铺面租不出去怎么办?今年不是连着下了几个月的暴雨,听说各地多了不少流民,若流民发生□□,铺面还能开么?”
气氛再次沉默,芳琴这时呢喃道:“妾……妾身会厨,可去县里或是京里当厨娘。”她声音有些打颤,说完就低下了头。
“也是一个方法。”黄梨鼓励道。欧阳晴也在帮着想主意,这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也没说。
“黄姐姐,你说我和芳琴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岳林人问。
黄梨听她问自己,便拉住她和芳琴的手,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从现在起,你们就是一体,你们要团结,虽说是妻妾,可没谁规定妻妾就得为了男人争风吃醋,若把男人看作是附属,妻妾也可是打拼事业、过好人生的伙伴。从现在开始,你们得将你们的人生分成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做每个阶段的事:第一个阶段是成长学习期,可以定到林人妹妹十八那年,这阶段你们可以买一些田产铺面,可以雇人,除此之外的花销能省则省,一定要捏紧钱袋子,另外就是学习。”
她看着岳林人,道:“林人妹妹你得读书,还得读好书,别读那些酸腐文人写的,你还得学算数,学管账,有空教芳琴识字。”说完,她又转向芳琴,对她道:“等生了孩子后,除了照看孩子,你也要多学一点东西,若喜欢做菜,多学点做菜的手艺也是好的,万一今后用得上呢。除了学厨,识字,识字,还是得识字。”
“是。”
二女听得直点头。
黄梨接着又告诉她们第二个是扩展期,若田产铺面带来的收益好,可以继续购入,若收益不好就要想法子变通,不管务农,帮工,还是做生意都可以。人,一定得学会变通。另外,这段时间还要注意对子女的教育,家族就像一颗树,好的教育才能使这颗树正常且茁壮成长……
昏黄的光线从马车里透出,一道温和的女音循循善诱,为这初秋的夜增添了几许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