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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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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八岁的孩童跑进了祠堂,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是对孪生兄长。大的那个指着左边对小的那个说:“弟弟,祖母马上就要追来了,我们分开躲。”

    “好的,哥哥。”

    小的那个得了吩咐,连忙向左奔去,撩开黄幡布,一骨碌钻到左侧的供桌下,在昏暗的桌底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刚刚他看到祖母提了一根比他手臂还粗的棒子,这棒子若要落在他的小屁股上,他的小屁股非开出两朵红艳艳的花来不可。

    正在惴惴不安之际,腿上痒痒的,又有令他毛骨悚然的“吱吱”声,低头往腿上一看,一只黑乎乎的大老鼠爬到了他的腿上。

    啊——

    他吓得整个身体都往上弹,但他却忘了,他此时正在桌下,脑袋“哐”的一声撞在了供桌上,痛得他抱住脑袋。疼痛还没有缓解,昏暗的桌底却突然明亮了不少,他诧异地望了出去,一道火苗顺着黄幡布窜了下来……

    当祖母气喘吁吁地追到祠堂外,只看到祠堂里冒出了黑烟,黑烟中更隐隐有火光窜出,“哎呀,兰儿!蕙儿!”祖母一下就急了,丢了棒子,想也没想就冲进了火海。

    展昭收回思绪,见父子三人还在说话,心想不管父子间有何恩怨,至少人还在,只要人还在,恩怨就有化解的一天,不像他家,只有他了。

    “你说,大师兄和他爹会不会和好?”

    “能吧,说了这么久了。”

    耳畔传来南山派三位师弟低声说话的声音,展昭对淳于燕和孔南星说“不等他们了”,他们父子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今晚还是留给父子亲情吧。走前,他再次羡慕地望了一眼边上的父子三人,这时候丁毅说着话;丁兆蕙垂头抹泪;梁兆兰则仰起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人,还是活着好呀。

    当晚,梁兆兰就跟着丁毅回了总兵府,他继妻王氏和府中女使、仆役等人看到回来了两个丁兆蕙都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日,丁毅在总兵府大摆筵席,庆贺小儿子兆蕙平冤昭雪,庆贺大儿子兆兰归家。他请了不少人,有展昭三人,裴冗等大理寺官员,雄州贺延等官,以及各军的将军,纪天祥屁股好了很多,也出来吃酒。

    席间就有人建议梁兆兰改回姓氏,认祖归宗,梁兆兰却说此事他得要回南山派禀告他义父,梁懿对他有活命之恩,授业之惠,如果梁懿不同意,他此生都将姓梁。

    丁毅则说,只要家人齐心,平安顺遂,姓什么倒是小事。

    “对对对,父子亲情哪会因姓氏不同就生疏了,喝酒喝酒!”纪天祥到处劝酒,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展昭在筵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向丁家父子辞行,说了他仨明日一早就走,丁毅这时已喝得满脸通红,但他容光焕发,精神仍然很好,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些感谢的话。其他军的总兵,将军也来向展昭告别,说着“敬仰”、“佩服”和“恕不远送”等客套话。

    随着昼夜交替,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时间,丁氏兄弟执意相送,直将展昭三人送出了城。三个同样优秀的年轻人拉着马,踏着朝阳,沿着官道缓步而行。

    “你怨她吗?毕竟你是无辜,但她却把你拉了进来。”展昭问丁兆蕙。

    丁兆蕙沉默了一会才回:“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是她,恐怕做得也不见得比她好。”

    “弟妹……”

    梁兆兰这时插了一嘴,突然又闭口不语,斟酌半天才说:“她想法过于天真痴傻,大多数人活着都费劲,就算知道世道不对那又怎样,一时感悟,过几天还不是又苟且偷安。她的确是不想活了,这就不好说什么了,就是连累了弟弟,成亲才三月就成了鳏夫。那个人……”

    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极别扭地唤了个称谓:“我爹,昨晚他还一直吼着后悔,说在弟弟的事上是他错了。”

    展昭见他换了好几个表情,似乎叫丁毅为爹极不愿意,极不自在,知他口是心非,心道:“这个南山派弟子看着冷冰冰的,倒是一心热之人。”

    “鳏夫就鳏夫吧,自己不在意,旁人也说不了什么。”经此一难,丁兆蕙坦然了不少。

    “哥哥就怕误了你的终身。”

    “真是我的缘分就误不了。”丁兆蕙对二人道:“其实我倒挺感激三娘子的。”

    梁兆兰这就无法理解了:“她累你坐牢,你感激她?”

    展昭觑了丁兆蕙一眼,他或许知道他口中的感激是什么,果然听到丁兆蕙对他兄长说他逃避了十六年,是沈宁令他生出勇气,正视他曾经犯下的错误,是沈宁令他们父子三人有了和解的契机。

    “所以我感激她。”

    梁兆兰听他弟弟说完,吐出一口气,顷刻间就释然了。

    “展兄,你怨她吗?”

    什么?

    展昭不明白丁兆兰这样问的意思,他口中的“她”一定是指沈宁,但他和沈宁见都没见过,何谈生怨。

    丁兆蕙见他表情,莫测地高深地笑了笑:“最初在牢中见到你,既感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喔?”展昭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他。

    梁兆兰也随之停了下来,丁兆蕙见他二人都好奇地望着自己,笑道:“我和三娘子刚成亲那会儿,我就跟她讲过我离家那半年的经历,她虽在闺中却也听过展兄你的名号,知道你是一位大仁大义的侠士。我爹那些天还没回军营,我也跟他讲过,我爹相当赏识展兄,还特意去衙门问过陈州金狮镖局案件的经过,他回来就跟我说那件案子展兄办得漂亮,三娘子也在一旁听着。我爹赞扬了展兄,后来又说起了他和八王爷的顾旧之情,还说若今年年节得空,要我们夫妻随他进京拜访王爷。”

    展昭听到这儿,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心想或许沈宁会选丁兆蕙,不仅仅是因为丁兆蕙是她丈夫、是总兵之子,更因丁毅与八王爷交情非同寻常,而他展昭目前正是八王爷下属,正巧又与丁兆蕙相识。

    以为自己来到雄州不过是偶然之事,没想到也是有心人的精心布局,这招“请君入瓮”的确迂回高明。

    “她回娘家,我来接她时她还问过展兄你。”

    “问我什么?”

    “问当大侠的是否真的大仁大义,我回说别人我不知道,但展兄一定如此。”

    展昭闷闷地没有接话,被人算计的滋味非常不好受,突然又想到了他的另一桩难事,回开封了他还得想办法尽快解决他的官司,一想到他的官司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若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他倒真想寻个僻静处躲起来,再也不回去了。

    “弟妹也算是一能人了,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被她算计了,恐怕只我是她意料之外的人吧,她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认罪。”

    梁兆兰冷冷一笑,语调也冷了很多,说他从小跟着他义父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江湖上的大人物,但似沈宁这般会做局的倒是第一次见。“不知这世上有无能破她布局之人,反正我仨是不行的。”

    有。

    展昭心中回了他一句,但他并没有说出是谁,也没回答他怨不怨被沈宁算计一事。“怨”这个字太重,没达到那种程度,不高兴是肯定的,没人高兴被人算计,但再怎么不高兴,他也不可能与一个死人计较。

    转而问丁兆蕙今后有何打算。

    丁兆蕙禁不住望向前方明艳似火的朝阳,“和她夫妻一场,先料理她的后事,还有她娘亲、少母们,得帮着安顿好。再之后嘛,”他边说边看向他兄长,梁兆兰郁闷之情少了很多,默契地向弟弟笑了笑,然后才对展昭道:“我爹昨晚失望了。”

    原来昨晚散了席后,父子三人聊了很久,丁毅这下想两个儿子都能在他的荫庇下入朝为官,一生衣食无忧,谁知两个儿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梁兆兰摇头道:“我还要留在南山派,哪能当官。”丁兆蕙也说自己从小就无意为官,他看着展昭,又道:“在陈州跟着你们的那位姑娘临去前给了我一条预言,她说我与我兄长以后会以双侠之名与南侠、北侠并列,双侠之名会响彻整个江湖。”

    “预言?跟我们一起的姑娘,你说黄梨黄姑娘?”展昭皱了皱眉,黄梨能预言?

    “是。”

    “这世上哪有什么预言,她蒙你的。”梁兆兰取笑弟弟容易被女子蒙骗。

    “可是我现在觉得会成真,或许不是预言,她会看面相,或则会周易、数术之类……”

    黄梨还会这些?

    展昭听着兄弟二人争辩,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却感到意外和吃惊,又想到黄梨曾说过她的族人有个特质,那就是收集天下书籍,他突然又不那么意外和吃惊了。“黄姑娘从小博览群书,会周易、数术也不足为奇。”

    丁兆蕙听了他的话很是高兴,梁兆兰则表示若预言成真,说明这位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今后若有机缘见到,一定请她帮他算上一卦。

    展昭忙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他所穿所戴都价值不菲,手中宝剑更是名贵,心想若他今后真找黄梨算卦,他得告诉黄梨卦资可不能收少啰,南山派的钱不挣白不挣。又想他帮黄梨揽到了一桩生意,事成后得找她分成,想到分成突然记起黄梨在陈州问他借了十二两银子,到现在都没还,这姑娘怕是要赖账啰。

    他心情愉悦不少,嘴角也忍不住地露了笑。“离城已远,就送到这儿吧”,他向二人抱了一下拳,踩在马镫上,翻身上马。淳于燕和孔南星也上了马,众人颇有些惺惺相惜,互相道别。

    “嗨,展兄,”

    展昭正欲打马离去,梁兆兰却叫了他一声。

    “十月二十八,武林大会,天下第一,在下也极有兴趣。”他朝他抱拳,朗声道:“别可觉得你对我们父子有恩,在下就要让你。”

    展昭一下就笑了起来:“这个自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也别以为展昭与你相熟就会让你。两位丁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着,朝那二人再次抱拳,跟着一夹马肚,喝了一声“驾”,骏马扬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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