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下第一
一个八岁的男孩从山坡上跌跌撞撞地往下冲,他终于冲到了官道上,但他追的那辆马车早他一步驶过去了。男孩并未放弃,继续追赶,他跑得快断气了,但他人小体弱,哪里比得过矫健的马匹。
眼见着马车行驶得越来越远,男孩神色悲痛,泪水刷刷地往下掉,他终于忍不住了,向着马车撕心裂肺地大喊:“哥哥!哥哥!”
这半个月对他来说简直太难了,先是失了疼爱他们的祖母,如今连全力维护他的哥哥也要离他远去,他和哥哥可是一胎双生的亲兄弟,从出生至今他们就从未分开过。
马车在他一声声的喊叫中停了下来,男孩欣喜不已,忍住发酸的双腿奔到马车旁。
这时,从马车里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男孩抹了一把泪,双手在身上蹭掉泪水便握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能的,待哥哥养好身体,哥哥就来找你。”马车里的男孩声音和他很相似,他伸出另一只手和弟弟的手握在一起。
“哥哥……你怪我么?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明明是我……”
“弟弟,娘亲临终就说过哥哥要照顾保护弟弟,哥哥……不怪你。从今往后,哥哥不能再在爹爹面前尽孝,你就代哥哥给爹爹尽尽孝吧。”
马车里又传出一个男人的叹息声:“总要分别,这就走吧。”
男孩知道是救了哥哥的那个男人,他向男人说着感激的话,马车也在离别的伤感中徐徐前行。
“哥哥!”
男孩紧紧握住哥哥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他跟着马车前行,到最后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住马车。后来就跟不住了,马车载走了他此生最亲密的人……
两年后
男孩跟着他爹爹到了雄州,陌生的环境令他沉默和孤僻了很多。这日黄昏,他和往常一样,晚膳后就独自走到营房外的树林散步,他爹爹军务繁忙,经常分身乏术。
“弟弟!”
男孩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震惊得无以复加,当他看清从暗处走出的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时,他嘴角高高跃起,又急速跌下,“哥哥!”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叫了男孩一声,便冲到他面前,紧紧地和他抱在一起,两个男孩都激动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待双双平复后,他们才各自讲起这两年的遭遇。男孩很简单,哥哥被带走后,族人没人家愿意再照顾他,他就跟着他们的爹爹东奔西走,两年时间到换了好几个住处。
他哥哥的生活反而比他平顺舒适很多,他认了带他走的那个男人当义父,也是新进弟子中的大师兄,“我义父可厉害了,是南山派掌门!南山派也可厉害了,我师伯公以前还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天下第一呀!好厉害!
男孩心生向往,安静地听他哥哥讲述南山派辉煌的过往,后来又说到南山派没落的事,“可惜我师伯公病故了,最开始是我大师伯当掌门,后来来了仇敌,大师伯也死了,掌门的重担这才落到我义父肩上。我义父还跟我说,他本来是逍逍遥遥的南山派三公子,喜欢云游,性子最是不羁,但偏偏上天要给他安个箍儿,现在他可忙了,再没逍遥的日子过了。”
“那你二师伯呢?”
他哥哥的小脸一下就耷拉下来,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二师伯脑子有问题,我义父的腿不也有问题么。”
男孩点点头,那个叫梁懿的男人的确是个跛子。
“义父家的小孩不是残疾就是有隐疾,义父说或许是祖辈杀戮太重,上天降下的惩罚。不说这个了,弟弟,我要练好武功,我今后也要像我师伯公一样当天下第一!重振我南山派之威名!”
男孩一脸笑意,忙不迭的点头。
……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男孩今年十八了,已经从一个淘气孩童成长为温和坚毅的青年。
他哥哥每年都会跟着师长来到雄州,师长经营铺子和查账,哥哥则来看望弟弟。每次看他,哥哥都会将自己当年所学的武功尽数教给他,二人不仅身材、长相一模一样,连武功路数也一模一样。
“弟弟,怎么不练剑?”
哥哥见弟弟郁郁寡欢,坐到了他身旁:“对了,听说你前几个月去京城议亲了,姑娘是哪家的?相貌品性如何?”
“王家的姑娘相貌品性自然是没话说……他家没看上我家。”青年情绪低落得很,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兄长。
哥哥一边接过,一边说:“那个人现在可是驻守三关的总兵,与你议亲的人家很大的官么?”说完这话,他往打开的画像上一瞅,画像上的姑娘十五、六岁,捧了一本书在水榭认真读书。
“螓首蛾眉,娴静温柔,果然是位标致美人儿。”哥哥也不觉被画像中的女子吸引,由衷赞道。
青年嘴角露笑:“我第一次去她家,她正在水榭温书,后来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她……读书很好,很有见地,我读书不如她。”他捡了几块身旁的石子,一块一块地丢到了他们脚边的溪流之中:“不怪她看不上我。”
“天下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哥哥手一松,画像随风飘落到溪水之中。青年一阵紧张,想要将画像捞起来,他哥哥却一把拉住他,决然道:“弟弟,我们是男儿大丈夫,更应拿得起放得下,不是你的就不必留恋!走,跟哥哥练剑去。”
这一年,青年的哥哥在雄州呆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给青年讲了很多江湖上发生的奇人逸事。
他说以前的江湖共有五位前辈高人,有他师伯公,丐帮的洪帮主,铁剑门的前掌门,武痴白羽以及峨眉的白猿公,这五人中目前只有洪帮主和白猿公还在世,其他三位有的仙游多年,有的刚过世。
这五人除了白羽只有一个传人,其他的徒子徒孙都很多,今后的江湖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
不光是五位前辈的传人,还有世家弟子、隐世高人,如今的江湖与几十年前相比,是个高手倍出的时代,想从这么多高手之中打出来,夺得天下第一,又比几十年前白羽与梁永伯一战难上数倍还不止。
他又说近些年江湖上还出了一位相当了不得的青年侠士,这位侠士是剑道大家,武功出自少林,被江湖中人尊称为“南侠”,与“北侠”并列。
“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剑客就得打败南侠展昭手中的宝剑。”青年的哥哥面向南方,一脸向往之情。
“弟弟,我不仅要打败南侠,还要打败白羽唯一的传人白玉堂,为大师伯报仇,为我们南山派一雪前耻!”
丁兆蕙坐在草席上,背靠牢门,他仰着头,从对面墙上那方只有成年男人腿粗的窗儿望出去,前尘往事不断涌上他的心间。
丁毅自他考解试失利后,就想他荫补入仕,但他无心为官,就想像哥哥一样逍遥自在,以天地为家。自他冠礼后,丁毅对他的管束松懈了很多,他也可以偶尔去茶馆酒肆品饮新茶美酒,听说书人讲讲江湖上最新的趣事……
“这位公子,”
丁兆蕙回头,见招呼自己的是一个四十来岁,身材矮小瘦弱,脸色灰黑,胡须粗硬的中年男人。他身穿灰褐袍子,脖间围了一圈皮毛,虽说现在已入冬,但像他这样围皮毛的也在少数,中年男人手中抱了一把剑向他揖礼,丁兆蕙连忙叉手回礼:“这位英雄叫在下有何贵干?”
中年男人笑了一笑,自报家门:“鄙人聂有九,也会些蠢笨武功,刚刚见公子露的那一手干净利落,显是出自名门世家,是以冒昧过来,与公子攀谈攀谈,结交结交。”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大姑娘。
“三脚猫功夫对付区区毛贼是足够了,倒教英雄见笑了。”丁兆蕙也不在意,他听他哥哥提过聂有九之名,“敢问英雄可是京兆人士?”
“正是。”
“‘风火雷霆聂有九,一剑封喉王贺州’,原来是聂前辈。”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你既道得出我名号,又知我来历,想来也是江湖中人,不知有何名号?”
“倒教前辈见笑了,在下在江湖上无名无姓。”
中年男人显然不信,嗤笑一声:“以公子武功,怎会是无名无姓之辈,既然不想理人,那鄙人这番过来的确是冒昧了。公子,告辞。”
这聂有九性子高傲,一言不合当即走人,转瞬间已至酒肆外,他的轻功也很是不俗。
“聂前辈,在下丁兆蕙,的确学了几天武功,但并非江湖中人,在江湖上的确无名无姓!”丁兆蕙见自己言语失误,得罪了这位前辈,慌忙追了出去。二人皆有比较之心,你追我赶,在人潮如织的街道上发兴急奔,他们见人就避,见物就躲,一味的随心所欲……
丁兆蕙想到那时,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与她初见,在街上发兴狂奔,他很久都没有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了,似乎他们只要不停下,烦恼就永远追不上他们。
他当时还犯了一个傻事,他完全没看出那个聂有九是假的,是一女子假扮的,那两个月他还时时来找这件聂前辈,向他请教江湖上的事,直到他在采石场见到了真正的聂有九。
“真正的聂有九犯了事,还在采石场搬石头。你是谁?快说!”丁兆蕙在山涧找到聂有九,质问他接近自己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