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件旧案
这份案卷中,有份问询笔录,记载的是十二年前的一桩新郎杀妻一家的案件,案件记载得很详细:
十二年前五月初三,太原寿阳县,这日一早县衙就来了一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百姓,他一把抓住衙役,哆哆嗦嗦的喊着“杀人了”、“天还没亮就隐隐听到了有叫喊声”、“但不敢去看”、“杀了好多人”,衙门一听是杀人大案,不敢轻视,当即派人前往调查。
负责此案的是寿阳捕头张彪,他带着一众捕快和两个仵作,一行人跟着报案人到了案发地,到了案发地后他才知道出事的是寿阳首富慎鹤年家。还隔得老远他和其他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着跑近,他们看到慎家院门外的那块地都被流出来的血染红了。
院子里更是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血、尸体和残肢,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捕头张彪在见到慎府的惨状后都忍不住发悚。他们在这些尸体中找到了好几个在寿阳叫得出名的人物,有身负功名的秀才,有经商的富户,还有一个在江湖上号称大侠的侠士。
慎府昨日招婿,场面盛大,整个寿阳都知道,怎么一夕之间就被人灭门了!
张彪惊诧莫名,本以为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了,但他们发现了几道诡异地拖痕,顺着拖痕在后院发现了一个活着的人,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她披头散发,脸上血迹斑斑,发梢上还一直滴着血,身上的绸衫也全被鲜血浸透了,以至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发现她时,她正费力地拖着一具尸体……
清晨,在偏僻的豪华宅院,一全身是血的年轻女子在院子的尸体中费力地拖着一具尸体!
去查案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隔了好一会儿张彪才缓过神来,“抓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叫声都变了调。
女子吓坏了,又哭又叫的,紧紧地抱着她拖得那具尸体不肯撒手,报案的那个百姓就住在附近,当他看到此女时,当场就叫了出来“呀”、“她是慎二小姐”、“她就是昨晚的新娘”。
活着的女子是慎二小姐——慎慈。
既然是新娘,那她抱着的难道是新郎?拉开那女子后,张彪马上叫报案的百姓认尸,得到的答案是,那具尸体并不是新郎,是慎家公子,慎睿。
他看着地上的拖痕很凌乱,全都延伸进了祠堂,心中一动,连忙带人先查看祠堂,在祠堂里他们又找到了四具尸体,分别是慎府当家人慎鹤年,妻子张氏,慎睿妻子王氏,慎睿女儿慎恬儿。
祠堂里很整齐、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喷溅的血迹,除了地板上的拖痕,很明显这四具尸体是被慎慈拖进这间屋子的。这时候慎慈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痛苦哀鸣,张彪示意捕快放开她,他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一得自由,又来拖她哥哥的尸体,直到她将她哥哥的尸体拖进了祠堂,直到她将她哥哥的尸体拖到她小侄女身边躺好。她突然就安静了,静静地坐在这五具尸体旁,默默流泪。
张彪一下就知道她为什么要拖动尸体了,他心中很难过,走到慎慈身边,轻声对她说他是县衙捕头,他能帮她。
慎家二小姐被惊得失了魂,语无论次的,一边流着泪一边叫着“花冲”、“花冲”。
花冲?
报案的百姓抹了抹泪,告诉他花冲就是慎家入赘的新郎,在这附近游荡了好几个月,附近的百姓都见过,不知怎么地就和慎二小姐好上了。并告诉他花冲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了一副极好看的皮囊。
张彪心中一动,让这个百姓跟着去认尸,看能不能在尸体中找到这个叫花冲的入赘女婿。
“头儿,慎二小姐左脸上的血是一只手”,一捕快指着慎慈的脸说。张彪赶紧走到慎慈身边,往她脸上一看,果然是一只右手,按手印在脸上的位置,应该是慎慈跪在地上,有个人站在她面前,躬身俯视她,并伸手抚摸她的脸,那个人手上的血由此印在了慎慈的脸上。
“拓下来”,张彪激动地叫了一声,很快认尸的也回来了,死亡的众多人中并没有那个叫花冲的入赘女婿。
然后是清点死亡名单,慎家五口,昨晚留宿的宾客,媒婆,慎府护院外加家仆,被杀者共三十七人。另外,慎家所有的藏金全被起走,以慎家的实力,家中藏金至少上万两。
难道凶手为钱杀人?
令张彪想不通的是凶手既然这般残忍,为什么单单留下了慎二小姐,难道凶手真的是那个入赘女婿,难道那个入赘女婿还存了一点天良,或则真对慎二小姐动情……不对,如果凶手有天良就不会杀那么多人,如果真对慎二小姐动情,就不会杀光她全家后单单将她留在这个世上受苦。
张彪将慎二小姐带回了府衙,县令叫来大夫精心医治,都希望她的失魂之症能尽快好起来。
他这边则继续调查慎府那个失踪的入赘女婿,他从婚书入手,去新郎住处和籍贯查询,都查无此人,看来他当时提供的路引就是假的。他又去媒婆家,那家人哭哭啼啼,认为媒婆是被慎家连累了,他们听媒婆抱怨过,慎二小姐自及笄后就在议亲,本来慎员外定的是另一家人,但二小姐看上了花公子,死活要嫁……
张彪为这件案子焦头烂额,花冲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而且他不信花冲一个人一晚上能干那么多事,他一定有同伙,他们还追踪过慎府被盗的黄金,但都没有寻到一点线索。
好在慎二小姐这边的情况有所好转,她被治了十来天后已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流着泪告诉张彪能嫁给喜欢之人一定是全天下女子都共同期望的一件美好的事,但她的美好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他们拜天地,入洞房,因是新婚,她被他缠了一晚,在清晨才极疲惫地睡去。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哀嚎声,她醒了过来,发现丈夫并没有躺在她的身边,屋外的惨叫声更响了,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穿好绸衫就下了床。
院子里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她吓坏了,想要逃走,但又担心家人和他。
她鼓起勇气,跨过一具具尸体,朝外边的院子走去,她在第二个院子里看到了一个穿了一件和她身上绸衫一模一样的人,他手中提了一把不断滴血的长剑。她吓坏了,“啊”的叫了一声,那个人转回头来,此时那张俊朗不凡、又略显稚气的面庞上沾了不少血,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更像一个魔鬼,他笑着叫了她一声“娘子”。
她一下就明白是他杀了这么多人,她扑过去,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再杀人了,并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年轻男人笑了起来,他一笑眉眼都弯弯的,就像他此刻不是在杀人,而是与他新婚妻子在调情一样。他弓下身看着她,他告诉她“一,他要钱”、“二……他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