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侠义
巷子里更加幽暗,只能看见几条拉拉扯扯的人影。
一苗条身影被一粗壮的汉子推到在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另一女子立即扑了过去,“青芜姐!”
“臭□□,装什么装!整个东京谁不知道你们……进过娼门,一辈子都是娼妇、是□□,还想从良……”
“来,给哥哥亲一个……”
这几个男人正欲对那两个绝色女子动手,一声呵斥在幽暗的巷子里响了起来,紧跟着两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闯了过来。
“找死,敢管爷爷的闲事!”
两个壮汉“哇呀呀”各叫了一声就朝那两道黑影分别扑去,还没扑到近前,一个身子一斜撞在了墙上,一个被直接丢了出去。
其他壮汉一下就怔住了,“来两硬茬呀,一起上”壮汉中有人吼了一嗓,这些人便纷纷放开了到手的两只羔羊,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挡在了那两道黑影的面前。
“冯兄,展昭此生最恨的就是仗着自己是男人、仗着人多欺压柔弱女子的恶徒,等会儿你不用出手。”其中一道黑影将手中的宝剑递给同伴,赤手空拳,迎着众恶徒走了过来。
“展昭!南……南南南侠展昭!”
展昭怒气勃发,一脚踹翻一个,一拳又打倒一个,将这伙壮汉一顿暴揍。
那么多个男人欺负两个柔弱女子,品行恶劣至极;而且前方就是校尉营和马军衙门,这些歹人竟敢在两大衙门附近趁夜行凶,又实属胆大妄为之辈。这次不好好教训这伙人,今后还不知会生出何等事端。
他将为首一人拖到月光下,掐着他脖子道:“我已经记着你的脸了,若再被我看到你们为非作歹,欺压良善,就不光是一顿打了!”
“展大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展大侠饶命!”
“展大侠饶命!”其他几个全都跪下讨饶。
“滚!”
听了他的话,这几个壮汉如蒙大赦,慌里慌张爬了起来,不顾方向的逃了。展昭目视他们逃远,这才吐出一口郁闷之气。
“展爷!”
展昭听到那两个女子叫自己,回头向二女看去,朦朦胧胧,看不清二女长相,但听她们声音颇为熟悉,“柳姑娘?上官姑娘?”
“是奴家和上官妹妹。”
二女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抽抽噎噎,止不住忧伤。
展昭向二女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在离她们数步远的地方又停住了,冯子来见是认识的,也跟着走了过来。
“你们住这边?”展昭忍不住问。
上官云珠缓缓摇了摇头,随即想到巷子幽暗他看不到,回道:“没有。”柳青芜趁机说出住址:“奴家和上官妹妹住在十三楼天涯石街那边。”
“那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这边?”
快亥时了!天涯石街距这边一东一西,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展昭指着刚刚那伙人逃窜的方向,猜测道:“是不是刚刚那伙人绑你们来的!”
如果是的话,他得马上回趟衙门,带人将那伙人全抓回来,绑人行凶可是大罪,这两个姑娘已脱贱籍,是正儿八经的良民,那就不是花钱就能了的事。
“展爷,不是!”
两个姑娘急忙否定。
上官云珠率先回道:“奴家姐妹想过来看看那位考校尉的姑娘,想看看是怎样的巾帼英雄,又因不识路才耽搁到现在。”
柳青芜顺着她的话接着说:“是,奴家和上官妹妹见天色已晚,想回去时又没赁到轿子,那伙歹人又不知从何时就盯上了我们,被他们一吓,慌不择路才逃到了这边。幸好……幸好遇到了展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越想越委屈,又期期艾艾哭了起来。
其实她们是在开封府衙门附近等黄梨和白玉堂,直到日落西山都没看到那二人的身影,这才知上了淳于娟的当。又想着黄梨爱凑热闹,是不是人去了校尉营,又急忙赶了过来,这才遇到了那伙歹徒。虽然借口说找黄梨,但实际就是堵男人,这种事又怎好对展昭言明。
展昭想到晚上治安不好,这两位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这次是运气好,但下次呢……
他也不好说什么,指指巷口,示意大家走到亮一点的地方去,“在下帮两位姑娘赁两顶轿子吧,晚上治安不好,还是早早归家得好。”
柳青芜拿着绢子擦擦眼泪,轻声道了一声谢。
冯子来将巨阙剑递还给展昭,与他一起往巷口走,待他们走到能照到月光的地方时,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这两位姑娘身段苗条,轮廓极美,竟是少见的美人儿。
他凑近展昭,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悄声调侃道:“展兄,艳福不浅嘛,两个相好。”
展昭颇为恼怒,这冯子来没个正形,什么话都敢拿来说,低声呵斥道:“别胡说,事关两个姑娘的清誉!”
哈哈哈,这家伙还不承认!
冯子来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当着展昭的面摇了摇手,表示他不胡说了。
他们站到了街口,展昭四处看了看,的确没看到赁轿子的,这几条街晚上没什么人,看来得走到前面热闹一点的街上找轿子了。
“冯兄,你在这儿保护两位姑娘,我去前面街上看看有没有赁轿子的。”展昭正欲离去,却被冯子来一把拉住,他先是古里古怪的笑了一声,然后哑着嗓子对他说:“你陪你相……两位姑娘,我去赁轿。”不待他反对,他施展轻功就走了。
他刚刚就差把“相好”两个字说出来了,展昭面红耳赤,尴尬不已。此时只他一个男子,他走到一旁,站得远远的,瓜田李下,男女之间得避嫌。
柳青芜拿着绢子的手抚住右脸,偷偷望了望他坚毅的背影,想着这巴掌挨得值,她这时可怜又无助,与他说说女子的不易,再让他无意间看到她肿起的右脸,借此得到他的怜惜。
思定主意,她吸了几次鼻子,又挤出数滴眼泪,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作好一切,正欲朝他走去,不想手腕一紧,她不解上官云珠这时候阻她干什么,她们前些天就说好了,姐妹之间相互帮衬着,以期早日在这繁华的京城安顿下来。
回头看去,见她蹙着眉,神情严肃地朝她摇了一下头。她知道上官云珠见事明白,看得远,这时候阻她过去一定有她的深意。
上官云珠当然有其深意,虽与展昭只打过几次交道,却也知他是真正的君子,这时候又故意走开想要避嫌,如果硬凑上去说话,只会让他尴尬,引他心烦,得不偿失之事,又何必去做。还不如静待时机,等轿子来了,自然有与他说话的时机。
三人都没再说话,展昭遥望街口,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远远地瞧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待到了近前,冯子来从马车上跃了下来,“没看到轿子,倒遇到一车夫,两位姑娘坐正好。”
展昭也觉得正好,刚要向上官云珠和柳青芜说话,冯子来却越过他,兴冲冲地走到了两位姑娘的面前,哑着嗓对她们说:“两位姑娘,上车吧,展兄护送你们回去。”
柳青芜惊喜交加,看了冯子来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展昭身上,深深地朝他道了个万福:“如此就有劳展爷了。”
这冯子来嘴也太快了!
展昭骑虎难下,这时候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硬着头皮走到马车旁,“两位姑娘请吧。”他撩开车帘,车夫赶紧放下脚凳,见姑娘走来,搭了一把手,帮着两位姑娘上了马车。
展昭放下车帘,怒视冯子来,见他十分愉快地朝他摆手,他那模样真的很欠揍。他忍不住朝他捏了捏拳头,冯子来一见哈哈大笑,不过他那破嗓子这时候是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反而笑弯了腰。
马车在车夫的驱赶吆喝下,碾压在石板路上,缓缓前行。
展昭并没有坐上马车,而是走在马车的旁边。他们从州桥西街走上了灯火通明的州桥,尽管此时已是亥时,但州桥上下依然热闹。想到杨景春就是在州桥上向黄梨求的亲,他当时虽然旨在气白玉堂,但其中只怕也有一些情意。又想到他们四个当时还约着去陈记烤羊吃炙乳羊,后因杨景春事忙,再就是黄梨被打下了汴河,最终也没去成。
他走过州桥,禁不住往东北方的一条大街上望去,那条街上酒楼林立,楼外旗帜飘扬,陈记烤羊的旗帜也飘荡在其中……
柳青芜悄悄撩开车帘的一角,偷偷看着走在马车旁的男子,见他长身玉立,气质不俗,心中着实欢喜。
上官云珠见了她痴迷模样,就知这姐妹动了真心,既是如此她就帮帮她。她坐了过来,顺着她撩开的一角往马车外看,跟着伸了一根手指,朝马车外的展昭指了指。
柳青芜不知她是何用意,瞅了瞅她,上官云珠下巴朝马车外一抬,示意她别说话,仔细看。
她听说这些武林高手耳力都相当不俗,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所以她们在马车上最好别说和男子相关的话。
柳青芜心中一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出去,她看到展昭拿剑的手上有些血渍,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刚刚沾上的。她放下了车帘,上官云珠凑到她耳边,极轻声的说她刚刚上马车时就看到了,血渍早就干了,应该是沾得那伙歹人的血。又说想要博得男人怜爱同情,最下乘的做法是说给男人听,中乘的做法是让男人看到,至于上乘的做法——让男人自己去想。
马车摇摇晃晃的从曹门出城,没一会儿就到了天涯石街,展昭隔着车帘问了二女的住处。走到房前拍响了房门,一丫鬟开了门,展昭见过这丫鬟,让她接两位姑娘回家,丫鬟立即奔到了马车旁,先扶着她家小姐上官云珠下马车,然后又去扶柳青芜。
“翠儿,帮我打盆清水来。”柳青芜悄声吩咐了丫鬟一句,待她回屋后,她才和上官云珠再次向展昭道谢。
“两位姑娘客气了,天色已晚,在下不便久留,告辞。”
展昭向二女一抱拳,正欲离去,柳青芜却叫住了他,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柳姑娘还有事?”
柳青芜低垂眼眸,款款地走到他面前,抬了抬长长的睫毛,娇羞得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眸,指了指他的手,“展爷,你的手脏了。”
展昭抬手一看,手上沾了血渍,想来是刚刚沾上的,正欲说不碍事,那女子却轻轻拉住他的手,她的丫鬟这时端了一盆清水出来,她拿绢子沾了水,温柔地替他擦手。
展昭心中颇为触动,抬眼看她,这姑娘的确生得极美,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专注眼前的她倒比以往更加灵动美丽。她的右脸肿得老高,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展昭又有些同情于她,独身女子在这世道上生存的确不易,若没个好人家收留,又没个谋生之能,只怕早晚会再坠风尘。
“好了。”
柳青芜替他擦干净了手,再次抬起长长的睫毛,见他正在看自己,心中欢喜不已,她满脸绯红,娇羞无限。展昭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视线,朝她一抱拳:“多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