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要加入宇字班
第二日,在东方破晓之际淳于娟就离了府衙,她跨上骏马,向南绝尘而去。
出了朱雀门,过了龙津桥,在南熏门前折而向东,终于于巳时前赶到了车营务草场附近。
她早打听清楚了,王朝和马汉新赁的房屋就在草场附近的俞阴牙道上。这边是一处市集,人口稠密,她翻身下马,在集市里牵马而行,她买了一摞碗碟,恭贺他人乔迁新居送新碗碟最为合适。
淳于娟刚准备离开,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淳于姑娘!”
她遁声望去,见一个二十五、六年龄,长得粗粗壮壮的青年朝自己走了过来,这青年五官倒也端正,只是右眉上有一条一寸来长的刀疤。
“马大哥。”
来人竟是宇字班校尉马汉,他今日一身灰色短打,腰上缠了几圈黑色的衣带,两个手都提满了从集市买来的物件,其中吃的居多,后脖子上还插了一个大大的风车。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他问了一句,又见这姑娘一直望着插自己脑袋后的大风车,笑道:“我给我家崽儿买的。”
淳于娟每次见他,他都穿着周正的校尉服饰,再加上眉上的刀疤和凌厉的眼神,很难令人生起与他亲近之意。今日倒令她意外得很,没想到看似冷酷的人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嫂子到了么?”
“还没,还要等几天。”
马汉轻轻地笑了,略微有些羞涩地晃了晃手中所提之物:“这不都给她买的么,还好这边集市的东西比城里便宜,不然今日可出大血了。对了,淳于姑娘,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这边离城里可远了。”
淳于娟提高新买的一摞碗碟,笑着说:“听说你和王大哥从校尉营搬出来了,特意来恭贺两位大哥乔迁新居。”她跟宇字班的这几个校尉都算熟,除了她哥淳于燕的缘故,还因她帮着宇字班诱捕过穿山鼠徐庆。
“淳于姑娘,你有心了。”马汉热络的招呼:“走,到家里坐坐。”
“王大哥……这时候在家么?”
淳于娟迟疑的问了一句,她只知宇字班的新班头准了她哥和王朝三天休沐,至于王朝这时候在不在家,她也是碰运气了。
“在。”
马汉道:“我们刚搬过来,屋子还得规整一下。他不是休沐么,正好做这些事,反正我下午就回校尉营了。”
这不白休沐了么。
淳于娟想到王朝这三天说不定比在校尉营操练还累,忍不住掩嘴轻笑。
马汉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淳于姑娘,你今日是来找王朝的?”
淳于娟讪讪的笑了笑,点头承认了。
“喔,那走吧,我们的房子很好找的,就在这条街的末尾。”
马汉在前带路,引着淳于娟往街尾走,走了没几步,他突然站住了,“我娘子喜欢花布,我漏买了。”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说:“淳于姑娘,这边的集市一月就开两次,错过这次就要等上半个月了。这样,你先过去,我买块花布就回来。”
说着,他将左手所提之物放在了地上,从后领中抽出大风车,递给了淳于娟:“这个帮我拿回去一下,小心别撞坏了。”
“喔。”
淳于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伸手接过了风车。
“我们的房子知道在哪儿了吧,出了市集,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最末那一家就是。”
马汉指了指街尾,见她伸长脖子看,特意对她说:“本来我们都以为这次会是王朝,但没想到定了其他人。王朝这几日都闷着,如果淳于姑娘能劝劝他,让他看开点,升职这些以后再寻机会就是,可千万别闷着自己了。”
淳于娟怔了一下,顺口答应了一声“好的”。
她牵着马,举着风车,另一只手提着碗碟,出了市集就是一条小街道,这里比屋鳞次,栋宇密接,街上有好些个扎着小揪揪的孩童,或追逐打闹,或与大人安静相伴,好一副市井烟火之气。
淳于娟小心地避着儿童,一路朝前,街尾是一幢二层高的小楼,外观陈旧,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了。
“王大哥。”她将马栓在一旁,便敲响了房门。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人从里拉开了,探出了一个男子的头来,“淳于姑娘,你来看……请进请进!”
这人正是宇字班校尉王朝,他衣袖挽得高高的,手中还抓了一块抹布,想来正在规整凭得新房。他一见来人是淳于娟,真是又惊又喜,突然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连忙整了整衣衫,将抹布随手放在了一旁,接过她提着的那摞碗碟,就将她引进了屋。
淳于娟进了屋子才发觉屋里比屋外还要陈旧,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子难闻的霉味,但家具什么的却很齐全。
“这里还不错呀。”
“是还不错,什么都不缺,而且租金是这一片最便宜的。”王朝一边回答,一边将那摞碗碟放在了桌上。
淳于娟心中一动,问了一句“租金多少”,顺手将风车放在了桌上,寻了一根凳子,坐在了桌前。
王朝笑着回说:“这条街上的大多都是一贯五百钱到两贯钱。我救过这房子的主人,他知我来赁房,算我每月一贯钱,一年共十二贯。”
“一月才一贯钱!”淳于娟惊喜不已,朝屋里瞄了一眼,见弄堂颇深,更是欣喜:“内城的都快五贯钱了,而且你这里一点也不小,住七、八口人都没问题!”
她存了好久才存了五两,也就是五贯钱,她哥哥的月银也才两贯多一点,虽说每件案子都有赏钱可领,但他们兄妹也不敢在内城赁房屋,像王朝他们这样赁远一点也不错。
“是不小,除了远了一点,其他什么的都很好。”
王朝顺着她的眼光往屋里瞄了一眼,对屋子的大小他也很满意,收回视线,顺势往她的脸上瞅,这时近距离看她,更是面如桃花,皓齿蛾眉,正是小家碧玉模样。
他心一下怯了,忙低下头来。
“看我这待客之道……客人来了这么久,还没烧水。淳于……姑娘,你先坐会儿,我去烧点水。”
他慌忙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内堂,忽然想起刚刚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抹布,又慌忙折到门边,捡起抹布就准备朝屋里走。
“王大哥,不用麻烦了,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喔,好好。”
王朝手心、脑门都是汗,拿抹布抹干手心,正欲抹脑门,突然想起他刚刚才拿这块布擦过地,难怪手心里尽是砂砾,趁着淳于娟没注意,赶紧将抹布丢到了一旁。
淳于娟道:“刚刚在市集遇到马大哥了。”
“马汉的妻子和孩子都要过来,我呢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娘了,我娘这次也要过来。”王朝瞅着桌上的风车,意有所指的说。
淳于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马大哥说王大哥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王朝听她说起这事,心中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腿上蹭了蹭,走到桌前,在淳于娟身旁坐下:“可能大家都觉得我是因为没当上班头,不满意,闹情绪,其实不是……”
他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齐英就死在我旁边,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慌,不是那么害怕,我是不是就能救他。展大人不让我们上岛,我还不信,心中也有一些不服,所以当时黄姑娘和小柯想上岛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有我们的任务只是侦查,其实是可以不用进那幢竹楼的,但我想碰上了就寻寻解药……我太高估自己了,这些都是我能力不够、经验不足之过。从岛上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武功再高一些、安排得再合理一些,是不是……”
他突然紧抿住嘴,努力克制住悲伤自责的情绪,眼框却禁不受控制的红了一圈:“是不是齐英和时宁就不会死。”
他又看了她一眼,自嘲道:“可能我这样说,你不信……”
他说的这些其他人或许不懂,但从圣岛九死一生回来的人哪个不懂呢。淳于娟慌忙说:“不,王大哥,我信。”
她的一个“信”字,令王朝的心震动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笑了起来:“你信,你信就好。”
淳于娟肯定的点头,并温言劝道:“王大哥,圣岛的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我们每个人都尽了力。”
在圣岛是花冲杀了时宁,花冲有没有对你……
王朝非常想问这件事,但看着这张善良温和的小脸,最终没有问出口。“你刚刚说有事相求,何事呀?我们是从圣岛一起闯出来的,别说求不求的,有事你就说。”
淳于娟抿嘴一笑,“王大哥,你知道我要考校尉的事吗?”
“知道,这事是今年整个京城最轰动的一件事了,恐怕现下没人不知道。”王朝想到以前诱捕徐庆时,他扮她儿子,梁勇扮她儿媳,全靠这姑娘临危不乱,他们这才抓住了徐庆。他当时就说过这姑娘可惜不是男子,不然他一定推荐他加入他们宇字班。
“王大哥,我想加入宇字班,想请王大哥帮忙引荐一下冯大人。”
未时,四方酒馆
冯子来疲惫地合上了桌上的册子,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头:“展昭,就非要背这么多律法么?不背行不行!”
他突然发怒了,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垒得如小山高的册子全都震了一下,指着对面破口大骂:“如果老子爱读书,老子早考中状元了,至于现在来受这罪!别以为老子怕你武功,老子是敬你过往所做的侠义之事,警告你,你可别得寸进尺不将老子当回事,不然老子也学学那锦毛鼠进你守的皇宫,在……”
说到这儿,他又压低了声音,向着对面恶狠狠的说:“在皇帝老儿的龙床上拉泡屎,老子看你这个御猫还怎么当。”
他抬起右手,指着房门,命令道:“去,把这条当校尉必须要考文试的律法给老子改了,改成随便冯老爷考不考。”
良久,房间里都无人应承他的吩咐。
他瞪着空荡荡的对面,一下就泄了气,脸叠在了垒得如小山高的册子上,眼神凄迷:“尤大妹子,老子受这罪可全都是为了你,你若还不嫁老子,老子……老子就去你家,”
凄迷的眼神一下又变得阴险歹毒,恶狠狠的说:“把你房子点了,让你没地方住,只得住我家来。”
尤大妹子呀,老子想你了……
正自哀怨,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冯大人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