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展大人很忙
翌日
开封府有东西两个校场，东校场在长庆街，西校场在汴河北岸，京中有名的铁匠大多在这两条街上。
展昭一大早就离了府邸，骑了马先去了长庆街，寻了一圈也没寻到心仪宝剑，然后又打马去了汴河北岸，这里除了西校场，还有马军衙门，这两处刚好在马军桥的一左一右。
汴河北岸可比长庆街热闹许多，两旁有一些占了街道的摊子，所卖之物也多是刀枪剑戟，也有卖犁、耙、锄、镐、镰等农用之物的。这些摊子侵占了不少街道，使得宽敞的街道也狭窄了很多。
展昭在马军桥前就下了马，他牵马而行，在这条街上闲逛的也多是武人，有来寻兵器的江湖中人、也有各级校尉和一些捕役、铺兵等，不少人都识得他，一路行来，不断有人朝他拱手揖礼，有称呼他大人的，也有称呼他展大侠的，他来者不拒，一概点头回应。
看了一路也没寻到如意的宝剑，他决定找一好的铁匠现打两把，他知道这条街上有家名为九把火的兵器铺子，铺里的铁匠姓郭，祖传的手艺。
他问明铺子所在，远远地就看到了飘扬着一面黑色镶红边的大旗，旗上绣有“九把火”三个金晃晃的大字。他一进铺子就找到了郭铁匠，向他说了他要打两把剑：一把成年男子使用，剑鞘要华贵、镶嵌宝石；一把十来岁少女使用，剑刃锋利、剑身轻巧，欧阳晴成年后还要换剑，这把剑不用多华丽，只要好用就成。
他给了二十两定钱，约好十日后取剑。
从铺子出来已是骄阳似火，赤日炎炎，想着卫清去四方酒馆请客人，说不定客人都到了。他翻身上马，从街尾拐上了西朱雀大街，赶在午时前回了月茗巷。
进了偏厅，见一中等身材、身着棕色长衫的男人背负双手站在窗前，看身形的确像是几月前见过几面的金眼雕冯子来，挪揶道：“冯兄还真是稀客呀。”
站在窗前的男人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拍拍胸口安慰了自己一下，这才转回身，靠在窗前，吊儿郎当的看着他：只见这展昭一身蓝色白边长衫，腰系白色衣带，左侧腰上挂了一枚岁寒三友玉佩，浓密的黑发高高地束在脑后。当真温文儒雅，玉树临风。
“展兄，我知道你轻功好，但也不带这么吓人的。”
这男人二十七、八岁，皮肤黝黑，五官并不突出，倒是一双三角眼颇有一些锋芒。
不是冯子来是谁！
这人自三月底离开东京后，此时已过四月，这时突然前来有何用意。
展昭也不急着相询，笑了一下，走到主位前，手一抬，请客人入座，“冯兄这么不经吓的话，还是趁早转行的好。”这冯子来是江湖上有名的三只手，这行当昼伏夜出，就没有胆小的。
冯子来搔搔头，在他左首的椅上坐下，趁着他起的话头接着说：“在下是想转行呀。”
这人突然用了谦称，展昭颇为意外，也没多想，这时候很是口渴，端起侍女送上的茶，先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口。
冯子来本以为他要接话，谁知他转头喝茶去了，刚起的话头就不知该如何往下引了。
展昭端住茶碗，觑眼而望，见他东张西望，坐立难安，他一旁的方形茶几上放着一些捆好的东西，满满放了一茶几，也不知是什么。
看来有事相求。
展昭猜想一番，也不跟他拐弯抹脚，放下茶碗，直接道：“冯兄，无故来看展昭，不知有何事，请直说吧。”
冯子来朝他讪讪的笑了一笑，他与这展昭也只见过两面，就这么冒冒失失前来，也不知人家会不会帮忙。
想到礼多人不怪，先送礼，一把抓起茶几上捆扎好的物品，一股脑地放到了展昭手边的茶几上：“在下从金陵过来，一路上买了一些特产，还望展大侠不要嫌弃。”
展昭往礼上觑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在旁陪笑的男人，“冯兄，怎么这么客气呀。”
“拜见南侠吗，总不能空手来。”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侍女统统收下，这下他更不急了，想看他怎么开口。
冯子来讪讪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指了指这座大宅：“展兄，刚刚在下被带进来时，仔细看了看你的府邸，还真是不错。”
“是不错。”
“这东京也挺不错的，人多，热闹，繁华，在下能想到的这里都有，真不错。”
展昭不答，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
见他并不接话，冯子来尴尬得很，隔了一会儿又笑着说：“实不相瞒，四个月前在下初来东京就喜欢上了，在这里长住也是挺好的。但长住的话在下在东京又没个正经事做，没正经事做的话在下又闲不住，就会终日在街头浪荡……在下想加入开封府。”
他拐弯抹角的说了半天，总算道明了来意，他说他此番前来，还请展大侠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帮他引荐引荐，在开封府谋个差事。只要他在开封府谋到差事了，一定会给他展大侠送份大礼。
“你说你想进开封府当差！”
展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可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神偷，若不是看在他偷盗并非为一己私欲，而是接济贫苦百姓，他非抓他不可。
“不错。”话一开口，冯子来反而自如了不少。
“冯兄，江湖上金眼雕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开封府用一盗贼当差，传扬出去，开封府还怎么主管京畿治安。”
冯子来辩解道：“哎哎，展兄，这中间该不是有什么误会吧，金眼雕在江湖中是挺出名的，在下也听说过他，听说他劫富济贫，是一真真正正的、非常了不起的神偷侠盗。”
他竖起大拇指大力赞扬了金眼雕一番，然后话锋一转，又说：“但与在下何干呀，在下金陵人士，家中可是有名有姓，也有正经营生的，你没证据可别胡说呀。”
见他但笑不语，冯子来站了起来，走到另一个主位上坐下，思索一番就说：“用人得不拘一格，得看人才干，别总揪着人过去不放，当然了……在下的过去是没一丁点问题的，经得起查。还有那位神偷，在下想着，他做神偷那么久了，总想歇歇手，人嘛，若想改邪归正，总得给他一次机会不是。”
“为什么是开封府？”展昭看向坐到他旁边的那个男人，笑着问了他一句。
冯子来偷眼瞄他：是呀，为什么是开封府，还不是因为……
还不是因为尤永珍，原来他缠了俏夜叉尤永珍几个月了，最近她有所松口，她说他冯子来终日浪荡，没个正经营生，又再次将展昭提出来夸奖一番，说他年纪轻轻就已享誉江湖，还当了大官。
冯子来气不过，说自己就一张脸比不过展昭，但当官有什么难的，他是不想当官，若他想当官，随便到开封府都可谋个一官半职，再怒怒力，将来说不定比展昭的官当得还大。
尤永珍就等着他这句话，当场相激，说他只要在到开封府当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他尤永珍也定然嫁给他。
他再次瞥了身旁人一眼，酸溜溜的说：“开封府挺好的呀，是份皇差，领得是皇饷，再说家母也赞成。”
“冯兄不要告诉展昭，冯兄是为那区区几两银子的皇饷。”
这冯子来家境殷实，若不是有三只手的癖好，实在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展昭正欲拒绝，转念一想，弥勒教高手如云，开封府虽人数众多，但能达到一流高手之列的却没几人。胡仲农生前曾说过，他与冯子来交过手，但不足三十招就败给了他，这说明冯子来的武功相当不错。
如果能招揽到他……
“你有何长处能令展昭到包大人面前举荐于你。”
冯子来哈哈大笑：“展兄岂非明知故问，在下有……”他本欲说在下有金眼雕之名，但刚刚自己才否了这一说法，而且承认了自己就是金眼雕，这展昭说不定会公事公办将他拿到开封府大堂去。
他摸了摸鼻梁，干咳两声，“在下鉴宝的眼光还不错。”
展昭好有好笑，这长处和开封府的需求八杆子打不着：“开封府并非珍玩铺子，冯兄鉴宝的眼光未必就能用上。”
“在下轻功……”
冯子来本想说轻功卓绝，思及展昭号称御猫，轻身功夫在整个江湖无疑都是个中翘楚，赶紧改口：“还不错。”
展昭微微一笑：“开封府中的轻功好手可是不少。”
冯子来有些急了，自己自负的本领当然还有，但大多上不得台面，他总不能说他偷功天下无敌……他突然脸现得意之色：“在下可以捉拿小偷，只要想偷东西的，在下一眼便知。”
“冯兄久病成医，展昭很是佩服呀。”展昭眉一扬，挪揄了一句，跟着又说：“卞京人口何止百万，开封府要抓的又岂止小偷小摸之人。”
冯子来抓急，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本来他自认本事不低，可这时展昭一说，反倒觉得自己太过寻常，又觉自己一无事处。
早知如此他就不在尤永珍面前夸口了，死缠她就好，“在下还会破一些机关暗器。”
就像展昭说得开封府又不要神偷，会破暗器机关有什么用，他这时完全泄了气，想着等会儿请展昭吃几杯水酒就回金陵。
破暗器机关！
这冯子来可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神偷呀，既然是神偷那可不光会破一些简单的暗器机关……开封府正缺这种人才。
展昭眼光一亮，却不动声色的说：“冯兄，不着急，这已经是正午了。今日展昭做一东道，略尽地主之谊。”
“那就多谢了。”
冯子来本欲请客，但想着这一趟自己什么也没捞着，还搭进去了好一些特产，吃南侠一顿也好。见他站起身来，赶紧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暗暗比较，身姿没他挺拔，个头也矮了他半个头，冯子来更加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