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会议持续到半小时的时候，蔚拂太阳穴的疼痛不但没缓解，反而有种加剧的趋势。
由一阵一阵的钝痛转变为刺痛。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工作的时候，专注永远是她的最低准则。
除却头疼，精神状态反而达到了某种高度的集中。
星辰的大会议室，满满当当坐着各部门的负责人和少量精英业务骨干。
年轻老板的风格很雷厉风行，各部门的负责人一个个被点到名作汇报，碰到过于专业技术的东西，则由业务骨干做详细解说。
场面一度过分严肃。
“如果真像你预料的那样，那么请解释一下。”主位的小老总单手撑着下巴，直视年龄比她高出近一轮的眼镜男子，“为什么从报表上来看，同比和环比都成下降趋势？”
平静却压迫感极强的气势，近乎于诘责。
眼镜男子深呼出一口气，张口欲言，“许总，预计和实际总会有一些出入，何况今年”
年轻女孩眼皮耷拉下来，像是失了耐心，语调平直却不容置疑地下着命令，“我想周五前，你应该能拿出一份全新的计划。”
在她面前，一切企图蒙混过关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
这场会议之前，所有人的心底都是认为新任小老总应该是跟她哥哥许钰如出一辙的纨绔废柴的，业务骨干的出席纯粹只是应急预案。
没有人会觉得新老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了解细节到技术上的东西。
就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能在刚刚接手时全盘了解公司大概，跟各部门负责人一个笼统的信息交换就已经很不容易。
可许星瑶就是做到了。
星辰其他的在座高层无比汗颜，即使是他们，跨部门的技术信息，也是不清楚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各部门负责人愈发觉得煎熬，原以为的好糊弄，未曾想到局面却和预料相反，话题里他们被压着带着走。
新老板的行事风格，谁也摸不准，一个个心里打鼓。
蔚拂心里也有点儿没底。
她们设计部之前的总监离职，新总监又是刚上任，因此她作为副总监在这段时间里起着衔接的作用。
其实在她的位置上，她已经做到问心无愧。
但多少也会有不及，人无完人，这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想挑刺。
终于，到了设计部作汇报。
方欣兰作为新任设计部总监，拿着蔚拂之前提交的报告稍作修改便照本宣科地读了，蔚拂待命作补充。
“尽快上手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新入公司的特权，主位上的年轻女孩竟然没有为难方欣兰。
那么按道理，如果有问题，将落在副总监的蔚拂头上。
许星瑶翻阅着那份文件夹，审视。
设计部跟公司绝大多数部门之间有天然的横亘，这个部门更多的带有一丝艺术色彩，以往无论是高层还是跨部门会议，台面上的探讨，很少有人能深入地去理解她们。
蔚拂看着主位上一丝不苟的女孩，不知是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还是头疼欲裂的副作用，眼前的画面和那日晚间弯唇明媚笑着的女孩恍惚又诡异地重叠了。
她突然浮起一丝毫无道理的期待。
期待这个年轻的小老总和其他人不一样，能理解她的设计灵魂。
期待那日冲她甜笑卖乖的女孩，能打破刚刚的所有严苛惯例，对她唯独能温柔看重一次。
某个瞬间。
女孩略微扬起下巴，她眼神掠过其他人，缓慢而精准地落在蔚拂身上，随意散漫地瞥过一眼。
视线极其短暂的交流。
然后，女孩将视线毫无眷恋地收回，直截了当地指出了一个问题。
“所以，之前星辰‘限定的爱’系列的市场反应还没有给你们带来任何启示吗？”暗红繁杂蕾丝长裙的女孩手指搭在文件夹硬壳上，一下一下敲击着，“吃一堑长一智，怎么我们星辰设计部这么任性，经历了多少次教训还不长记性呢？”
“我不管是之前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太大度，还是你们部门前任负责人的失误和无能，商业价值和你们所谓坚持的艺术的融合度，最基础的问题我不想在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蔚拂：“”
和从前的经理一样，相似的话语和态度，毫不例外。
更甚的是，强硬和暗戳戳地嘲讽。
蔚拂心底冷笑。
是她非分之想了，这位新任小老总也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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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许星瑶大步流星迈入办公室，随手就关上了门。
她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很没规矩地就靠在桌沿，纤长五指攥着一瓶冰气泡水猛灌了几口。
之后，才从桌上新换的大号纯黑托特包里摸出手机翻看。
【日月神教】小群的消息已经炸翻了天。
这是许星瑶国内的好友小群，从小玩到大的一帮子朋友，之前她去了国外留学，这群沉寂了好一阵子，但她一回国，小群又星火燎原般沸腾起来。
大家都知道她今天要打一场硬仗，公司的第一次季度会议，不仅仅只是在星辰立个下马威，还是在整个许氏留下至关重要的第一印象，许坞在看着她，许氏公司大大小小无数双眼睛也在背后偷偷看着她。
许星瑶略过前面大家对她的关心和一连串询问，手指一滑，无数消息中挑出她想要看见的那条。
任倩：老大，搞定了没？
许星瑶了下任倩的头像。
——世界上还有你们老大搞不定的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星瑶的一条消息发出去，瞬间一呼百应。
万诗：那是，瑶瑶出马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谦君：我们老大就是最牛的！
章勋俊：星辰只是小菜一碟啦，我们老大往后可是要拿下整个许氏的女人！
全部都是附和跟振臂高呼的。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组织的影子。
任倩：还算任意有点良心。
任意是许氏总公司的秘书长。
也是许坞最得力和信任的手下，没有之一。
两人不愧为最合拍的上下属。
许坞这个老总有私生子，任意同样也有。
只是许坞的是个儿子，就是许星瑶的草包哥哥许钰，而任意的则是个女儿，任倩。
任意和任倩的父女关系简直一团西糟，任倩根本不认这个混｜账爸爸。
此番要不是因为许星瑶，任倩不会主动联系任意。
毕竟，十几年了，任倩都没有喊过任意一声爸爸。
要说任倩为何会为许星瑶破例至此，还是因为高中时期的一段失败恋情。
任倩很爱初恋男友，但男友渣了她，于是任倩一蹶不振。
许星瑶当时和任倩其实不大熟，她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任倩只是她众多迷弟迷妹中毫不起眼的一位。
她知晓这件事后，态度很简单。
一方面对任倩这种为渣男要死要活的不值当行为恨铁不成钢。
另一方面则是大大的震怒了。
哪来的傻x男，还有人敢渣她的人？
作为老大，许星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亲自出手了。
她反渣了那个男生一次，同时各种威逼利诱，让那个渣男在学校彻底名声恶臭。
最后，那个渣男哭着跑到任倩面前痛哭流涕，“大彻大悟”地浪子回头，求任倩原谅，求复合。
渣男表示，从前是他不懂珍惜，现在历尽千帆他才晓得心中真爱，“小倩，我现在才晓得世界上谁对我是最好的。”
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可因为在许星瑶的有意为之下，任倩已经目睹了事情全程经过，一颗心冷了个彻底。
许星瑶“语重心长”地跟任倩说，“女孩子要懂得自爱，男人嘛，让他们见鬼去吧。”
任倩深以为然，冷漠拒绝了渣男的求复合，彻底走出了那段阴影。
并且，从此铁血迷妹的属性根深蒂固。
要说任倩这姑娘也是真不走运，爹渣，初恋男友也渣，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都靠不住，或许这也是导致她这么多年跟任意划清界限的原因之一。
但许星瑶觉得吧，作为孩子是选择不了自己爹娘的。
无论如何爹已经对不住你了，既然任意有这个财权，也愿意补偿你，那干嘛就为了那么一口气跟自己过不去呢？
有这层父女关系在，该拿的东西，属于任倩的东西，许星瑶是觉得这姑娘就该牢牢抓在手里的，哪怕虚情假意呢？
况且这次星辰的第一场战争，许星瑶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刚刚能在会议上大杀四方滴水不漏，全靠的是任意提供的资料，她为任意说句好话也不算过分。
权衡了一下，许星瑶不偏不倚地丢了句话。
——任叔叔给的资料，质量很高。
别人的家事，她不能越界太过，但她希望这姑娘能多为自己争取点。
之后没什么事，许星瑶在群里又跟好友们扯了会儿淡。
她今天这场仗打得很漂亮，虽然她念书时成绩一团糟，但记忆力和分析力都很不错，这次资料的质量高，短时间想吃透根本不可能，她是完全凭借脑力半懵半懂背下来的。
许星瑶自我膨胀了一会儿，在好友们的吹捧下一颗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是在好友们纷纷敲她竹杠让庆功请客时，小魔王大气地发话了。
——周五晚上，朝日聚会。
群内一阵欢呼。
陆谦君：老大就是局气！
章勋俊：喝！喝个痛快！我们要喝倒朝日！
聊着聊着，许星瑶一瓶气泡水见了底，因为心情还不错，也懒得喊人伺候，她干脆丢了手机，自己转悠去了茶水间，打算弄杯咖啡喝喝。
几乎是预料之中的。
在走廊里，许星瑶就听见了关于自己的八卦。
“听说新老总的风格是伏地魔模式诶！我们以后恐怕有的苦吃了1
“真的假的？可是我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偷偷看了新老总一眼诶！明明就是超级漂亮的年轻小姐姐一枚，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啊1
“啧，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看见我们张经理从会议室回来的时候，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1
“啊？太夸张了吧？还能出汗成那样？公司的空调开得那么足，我胳膊上都冻出鸡皮疙瘩了1
推门而入的那瞬间，许星瑶没什么过多反应，只是淡淡地笑着。
茶水间里几个年轻小职员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失措。
“空调的温度太低，你们可以提建议哦。”年轻的老总似乎平易近人，还凑上前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上班族，自来熟地看了眼那个女孩子的手臂，“真起鸡皮疙瘩了诶1
几个女孩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许总好，空调我、我们只是随便说说的。”
“哦，那温度还好吗？”
“好、好1
工作时间遛班聊八卦被传闻中的伏地魔新老板抓个正着，还敢提建议？
她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很快就溜走了。
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吧台站着不紧不慢倒茶的另一个女人。
又是最刻板经典的职业套裙，之前是黑白，这回是灰白。
许星瑶甚至怀疑这是同一款的不同色。
女人面目冷淡，从始至终置身事外，仿若处在高高的云端。
要不是许星瑶刚刚还被喊着许总，自我意识很坚定，倒要以为她眼前站着的这位才是公司的老总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清高气质和诡异气场？
许星瑶唇角抽动，合理怀疑，是不是因为上次夜店她的不靠谱形象在这女人跟前泄露了个彻底，她才会在这女人跟前这么没有威严感？
空间里静谧着。
只有水流淌进茶杯的汩汩声音。
女人修长白皙的手臂一展，隔着一个吧台，将手里那杯刚倒好的热茶递向了许星瑶。
？
许星瑶微愣着接过来。
哦，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这女人还会倒茶讨好上司呢？
许星瑶也没跟人客气，抬手小口地喝了点儿茶，“谢了。”
之前在会议上，为了方便，她喊人都是直接点名的各部门职位，而非人名或姓氏。
但许星瑶记忆力不错，她想起刚刚在文件夹上一扫而过的蔚拂两个字。
虽然可能她的人设在这位面前已经崩得差不多，但她还是想挽回下。
于是，许星瑶轻咳了一声，维持着领导人设，继续道，“蔚（wei）副总监。”
打着官腔，特意提了个“副”字。
转眼间，蔚拂已经又泡好了一杯茶，单手扶着吧台边沿，另一手举着茶杯安静地喝茶。
姿势很优雅。
闻言，蔚拂喝茶的姿势顿了一下，缓缓放下茶杯。
“噔。”地一声轻响。
女人抬眸，和她视线相撞。
许星瑶心底不知为何跟着轻轻地“噔。”了一声，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祥预感。
下一秒。
女人望着她，嘴唇轻启，跟那晚夜店如出一辙的冷漠嗓音。
她在纠正她的发音，“是蔚（yu）。”
许星瑶：“1
许星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