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假学生
举重队长忌惮地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石九斤，碍于他的老师身份，没有多说。
倒是后座的佟风不依不饶，等石九斤离开他的座位去找角落的男生后，他又趴在桌子上，哼哼说着话。
石九斤站在角落男生面前，语气有点迟疑，“你想问我哪道题目？”已经告别校园多年，石九斤这个假老师可没有把握能够解决学生的问题。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移开盖在练习册上的手。男生的脖子前倾，脊椎弯成一道诡异的弧线，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好像花费了他很多力气，。
练习册纸上，用铅笔写着一排字，字迹极小极淡，几乎看不见。石九斤必须弯腰凑近桌面，勉强识别纸上的内容。
看清文字表达的内容，石九斤背脊有点凉意，仿佛陷入一群饿狼的包围，每个学生眼里都写满了饿字。
他弓着腰，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男孩藏在宽大校服里异于常人的脖颈。
男孩脖子皮肤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陈旧瘢痕，暗红伤疤像蜈蚣横错在男孩脖子上。
石九斤发现，这个男孩脸部与身体的肌肤颜色相差极大，就像被人砍下了身体的头，再把男孩的脑袋用针脚细细密密地缝在了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上。
石九斤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快速往裤腿上擦去掌心冒出的冷汗，余光扫了眼男孩的学生证，瞳孔微微轻颤，但是很快又恢复镇定。
[这个带学生证的男孩叫韩木？他父母不是报警说韩木失踪了吗？眼前这个戴着韩木学生证的男孩又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暴怒的大吼。“你再给老子说一次！”
不知道佟风说了些什么，惹得举重队长勃然大怒，他的脸涨的通红，一把掀翻夹在两人之间的桌子。
左手紧紧握住佟风的衣领，举重队长的胸口剧烈起伏，鼻翼一张一翕。
“住手！”石九斤大声呵斥，快步想要阻隔开对持的二人，外套衣摆却被男孩韩木扯住。
回头看去，韩木依旧低垂着头，他的脑袋好像特别特别沉，必须费劲全身的力气，才能支撑住脖子。
石九斤的眼底晦暗不明，面前的男孩身上散发着不属于活人的气息。
——[别过去。]
石九斤看懂了男孩的唇语。
他的嘴巴干裂脱皮，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
教室另一边的佟风与举重队长仍在激烈争吵，石九斤却站在原地陷入思考，没有干涉。
教室里越来越多的目光从桌面移到两人身上，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变大。
外面的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雨气中混着极淡的血腥味。[再让他们吵下去，一定会把断身血女引过来。]
可是石九斤依然站在角落的男孩桌前，脸色如常，不受干扰地开始给韩木讲解题目。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教的方法对不对，但是从外表看来，石九斤就像一个尽职的老师在辅导男孩。
班级里的人见老师没有反应，也懒得再看，转过他们有些灰暗的脸，在佟风和举重队长的一声声斥骂中继续埋头作业。
屋子里的氛围极为诡异，空间仿佛被割裂成三角，安静学习的学生、暴力的佟风和举重队长、以及角落里死气沉沉的韩木。
韩木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随着动作轻微摇晃，被人故意遮盖住的学生照片露出了一个角。
石九斤的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耐心教学的样子。
[学生证上的韩木照片与眼前的男孩完全是两幅模样。这个男孩究竟是谁？]余光落在男孩凹凸不平的脖颈疤痕。
原以为班级里只是一群体校学生在一起自习，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视线落到已经被韩木擦去字迹的练习册上，“他们不是活人！小心活人！”几个字已经消失不见。
[男孩在纸上想要提醒我班级里存在除了活人以外的死物，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特意提示一句小心活人？除非……这里的活人比死去的鬼魂更可怕？]
石九斤看着浑身死气的男孩，手臂碰了碰被他藏在衣服里的砍刀，心里有了更坏的打算，[也许男孩才是屋子里唯一的异类，他故意混淆视听误导我，让我对屋里的其他学生保持警惕，最终落入他的陷阱。]
至少现在，石九斤有更大的把握相信，面前顶着韩木学生证、长相却与韩木大不相同的男孩，身上藏着许多他想知道的秘密。
[秘密？]石九斤想到了刚到手的道具密语瓶，[也许可以用密语瓶试试。]
争吵的两个男学生，不知谁先动的手，开始肉搏相斥。举重队长力量远大于佟风，可是佟风身手灵活，也不落下风，甚至还有余力将目光移到角落里的二人。
两人搏斗的动作极大，却听不到任何的喘气声。
石九斤注意到佟风警告似的眼神，[他在警告谁？警告我不要接近充满危险的韩木，还是警告韩木死守他们不是活人的秘密？]
举重队长速度极快，宽厚的手掌一把抓住佟风的小臂，布帛撕裂的声音传进教室所有人的耳朵里，全班人眼睁睁看着佟风的左手小臂被他完全扯断。
举重队长眸底泛着猩红，单手高举佟风的断臂，动脉中汹涌而出的鲜血很快污染了他身上的衣服。
石九斤仿佛能感受到鲜血飙溅在脸上的热量。
可是……耳边却连一声痛苦的哀嚎都没听到。
手臂被扯断的佟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眼白逐渐染上一层灰色，空着的右手抢过举重队长高举的残肢，“还给我！”
班级里的学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语气厌厌地打断两人，“你俩烦不烦，再吵下去，教练会罚你们禁赛！”
举重队长的脸上由灰转青，发出重重的哼声。
[班级里的，全都不是人！]
石九斤内心震颤两下，尽量维持面上不动声色。
尽管他未发一语，可是他却觉得，班上的学生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原本单纯的学生，眼底闪着饥肠辘辘的恶狼见到羊群时的绿光。
就算再擅长伪装和表演…石九斤终究是一个活人，又怎么能在死人堆里掩盖气息呢？
石九斤清了清嗓子，随便找个借口离开教室。
好在班级里的学生并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好像并不在意他的离开。
教学楼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从教室透出的惨白灯光为沉默的走廊增加了一丝阴寒的温度。
夹着雨水的冷风吹在脸上，让石九斤紧绷的神经清醒了一些。
石九斤松开手掌，刚才韩木扯住他衣袖时，快速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看到纸上的字，从脊骨蔓延的寒意慢慢渗进心扉。
——快走！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果教室里的都不是人，那这个给我留言的韩木，又是什么身份呢？”
看着手里的密语瓶，石九斤心下一沉。
他在篮球场后的树下，发现有人用立墓碑的方式埋下了刻着“韩木”名字的墓碑状瓶子，只有死人才会立碑，刚才他遇见的是已死的韩木鬼魂？
“昨晚我面试的校园场景，与这座真正的第三中学校园似乎有某些关联。面试场景中的学生npc，把人类当作实验犬永远地埋在泥土里，难道第三中学真正的韩木也被现实中的活人用残酷的手法变成了死人，所以尚存一丝人的残念的韩木鬼魂，才会不断提醒我要小心活人。”
石九斤总觉得，自己的推断有哪里不对劲。
佟风被断臂，韩木脖颈被人切断……
石九斤这才想起来，刚才教室学生的动作或多或少都有些僵硬，每个人的身体都像遭人残忍肢解后重新拼凑起来，那些掩藏在衣服里的疤痕不是训练受伤的痕迹，而是被人伤害后的证据。
“这些孩子生前遭遇过极大的痛苦。”石九斤狠狠地用舌尖抵住牙根，“究竟是什么混蛋，才会残忍地对待这些学生。”
83号发布的录制任务还在继续，石九斤快速搜索着教学楼。
可惜，他所在的这栋四层建筑里并没有发现四号力量训练室。
“楼里有体操室、器械室……这些训练教室的门牌都没有数字。为什么83号要强调四号力量训练室？楼里连一号到三号力量训练室训练室都不存在，更不要说四号。”
石九斤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在班级里多问两句，虽然他们全都是鬼，但起码可以沟通，总好过鬼都看不见一个。
“除了学生，还有一类人，对学校更加了解，只不过……有些难以沟通。”
阴雨森森，石九斤停在体校区最矮的平层建筑物前。
平层建筑大约有两间教室那么大，前后各一扇门，刻着“教师办公室”五个黑字的金属门牌挂在前门上。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一台台电脑屏幕的待机按钮闪着棕黄色的光。
石九斤远远地站在窗外朝内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就像一个没有隔间的大型仓库，一张张办公桌有序摆在里面，墙面各自围了一排排公文柜。一眼望去，屋子里的格局一目了然。
“学校一般会按学科规划教师办公室，语文办公室、数学办公室等等，可是体校部所有老师竟然共用一个地方。”石九斤更加肯定，第三中学对体校部不仅仅是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刻意提防、故意隔绝，“与其说是给老师们办公的地方，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监控区域。”
所有老师聚集在一间建筑里，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暗加留意，很容易可以观察到所有人的动作，谁干了些什么事情，简直是一目了然。就像老师站在讲台上，能够将底下学生的举动都尽收眼底。
石九斤慢慢靠近门，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一阵连续敲击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