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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尘网所缚,情丝所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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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年前的那一日, 辰极宫外雨潺潺,已有了阑珊的春意。

    师却尘回头望着枝头的花骨朵发了会儿呆,看着那几株顽强的栀子, 叹息一声。

    明明离栀子开花还只剩几天,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师却尘一袭白衣, 此前他早已将八成修为注入灵器之中, 此刻他早已油尽灯枯, 却仅凭着最后的一点意志力立在铸器炉前。

    他本没什么遗憾,可飞身跳下铸器炉的一刹那, 却突然想起了他小徒弟耳后的银针。

    师却尘在投炉之前, 已将遗书写妥, 他还专门写了一封留给师悯慈的信。

    师却尘嘱咐他, 那银针若总是扎在翳风穴上, 那么师悯慈这一辈子恐怕都要丧失味觉了。这小傻瓜不该为了这样一点可笑的原因就失去五感之一。这样执拗而深情终要伤己,悯慈的路还长, 至少比他师却尘要长很多。

    纵他不在了,师悯慈也要日行一善, 仁慈明悯, 怜恤苍生。他想, 纵然师悯慈悲痛万分, 有朝一日, 他也是能从他逝去的阴影里走出去的。

    濒死的那一刻, 他脑海里全是师悯慈,被烈火焚烧的剧痛甚至都不能阻止他回忆起那男孩漆黑的眼睛和如古潭般淡漠的神情,就在此刻,他耳畔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师父————!!”

    师悯慈毫不犹豫纵身跳入铸器炉中,扒住炉沿, 一把拉住他师父!生生拽了上来!

    师却尘双腿早已被炼至融化,血肉与黑色碳灰粘连在一起……小腿处骨骸甚至外露于空气之中。器炉之中的火不同于凡间的火焰,乃是太阴业火,这种火为明蓝色,若烧至人身上,终身都会留下诅咒,每逢十五月圆,便会浑身遍尝烧灼之剧痛,直至死亡……

    师却尘投炉之前已将尽八成法力尽数注入龙骊长舰内,剩下两成法力根本不足以缓释这剧痛,这疼痛便会如附骨之蛆,折磨他至死。

    “师父……”师悯慈那扭曲而绝望的脸上浮现出师却尘从未见过的凶戾决绝的神色,好比是谁将他体内的脏器生

    生挖出来一般!

    “你告诉我,是谁逼的你!!?”

    师悯慈一手抱着师却尘,一手捏着他师父留给他的那封遗书,他鼻尖抵着师却尘的鼻尖,纯黑的眼睛直视着师却尘的眼睛,无尽的威压和压迫几乎将重伤的师却尘压的喘不过气,师悯慈目眦欲裂,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无人逼我,仇堕骨肉身以现,若不以我己身为铸器之灵,日后他必要作乱……悯慈……你放开……”

    “那死的也不该是你!!”

    师悯慈崩溃地怒而大喝,几下便将他师父留给他的那张遗书撕个粉碎。

    “我意已决……无人可阻!”

    师却尘那满是棱角的脾气再一起升了上来!大舜的国师大人纵重伤如此,可话语里如山岳般的决绝和强硬依旧无人可撼动。

    “好,好……”师悯慈将他往怀里揽了揽,以侧脸蹭了蹭师却尘额头的朱砂痣,师悯慈颤声道:“你铁了心了是吧?”

    山岳一般冷硬坚定的大舜国师没有说话,眼中全是坚定。

    “你留下,徒儿替你跳。”

    山岳一般冷硬坚定的大舜国师僵住了,他于剧痛之中恢复了片刻清明,又把刚才师悯慈的话思考了一下……

    这厢师悯慈已经放下了他师父,站起身子,师悯慈独自一人,头也不回地向着炼器炉走去……

    “悯慈!!!”师却尘这才反应过来师悯慈要做什么,已经废掉双腿的他从剧痛中支起身子大喝着:“不要——你回来!!”

    师却尘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双手结印撤掉了国师府四周的结界,他大喝着:“来人!快来人——”

    最终,师悯慈被人拦下,大舜皇帝景骋原亲自出面,与仙宗几位掌门沟通之后,才保住了师却尘。而师却尘虽废掉了双腿,但多少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可却是在太阴业火咒力加持下,他身体早已变得如残破风灯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就算是活,也没几年时间可以苟活。

    师却尘并不畏死,他自觉人之生死皆有命数,可他的徒弟却不这样觉得。

    师悯慈走遍大江南北,寻遍佛刹古寺,吃了无数苦头,为了给他师父求得续命之法,他甚至想尽了一切办法。

    直到癸巳年八月初七,师悯慈兴冲冲地找到他的师父,他告诉他师父,他已经找上了桃溪涧,不日便可领他师父前去诊治。桃溪虽立门不久却汇集天下名医,他师父的病一定能在桃溪治好。

    师却尘本早就想要放弃了,却在看见师悯慈眼中的光芒时心软了下来,明明自知自己早已无药可救,那一瞬间师却尘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师悯慈。

    而后,师悯慈师徒二人便去了桃溪涧。

    可桃溪涧终究也没能将其医好,此事不了了之,师却尘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只摇头笑笑,安慰了师悯慈,便回到皇宫之中。

    然而就在当月十五回宫的那一夜,震惊仙门的桃溪涧灭门惨案便发生了。

    师却尘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与师悯慈在这期间,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从未分开片刻。

    那时辰极宫满园的栀子皆开了,师悯慈在一旁,将宽大的衣袖系在背后,安安静静地捣药。师却尘就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听到桃溪涧被灭门的消息后,师悯慈却也没有表现的太震惊,只是嘱咐传信的小童不要惊扰了师却尘,以免耽误他养病。

    师却尘看着立侍在一旁的师悯慈,他颤了颤,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桃溪涧之灭门,与你有关么?

    他回想起很久以前,伏虎禅寺那些高僧失火那一夜,他曾经厉声质问师悯慈,这件事与他有无关联。

    师悯慈没说什么,只是决绝地拔下头上的木簪决绝地刺向胸口,要以自裁断送自己。

    如今,经年以过,桃溪涧重蹈覆辙,可师却尘却再也不能问出师悯慈这个问题。

    怕什么呢?

    怕他伤心?怕他失望?怕他纯黑色的瞳仁里满是泪水?怕他觉得难过?

    师却尘心里没有底,但他不敢怀疑师悯慈,可他依旧怕这一切到头来最终是自欺欺人。明明他的预感已经是那样强烈,明明百里之外驭器之术是他

    教给师悯慈的,可他还是不敢去问。

    “悯慈……”

    师却尘坐在轮椅上,探出半个身子,在栀子花林里颤声唤他。

    “嗯?师父,何事?”师悯慈停下手中活计,穿过花林踱步过来,在栀子的芳香里,他微微弯腰,轻声问道。

    师却尘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略强硬地将他带入自己怀里,然后死死抱紧,轻轻地抚摸着师悯慈的头发。

    师悯慈愣了愣,他浑身一个震悚,却是动也不动,单膝跪下,任凭师却尘抚摸。他亦环住师却尘越发单薄的身子,将手指插入那男子银白的发丝之中。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吧。”

    师却尘哑着嗓子低声问。

    师悯慈默了片刻,坚定地回抱了过去,力气大的吓人。

    “……师父。”师悯慈顿了顿,之后柔声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那就好,那就好。”

    师却尘轻声说着,这话并不像是说给任何人,倒像是说给他自己一般。

    “呵。”宫展眉听罢,只是冷哼一声:“所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地任由他在外行凶,做些丧尽天良的事……”

    宫展眉话未说完,却被澹台莲拦下了。

    澹台莲眼神明灭,他只摇了摇头,叫宫展眉不要继续说下去。

    师却尘没再说一个字,他只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一时间,徒留下满园的寂静。

    “多谢国师大人,此番叨扰多有得罪,告辞了。”澹台莲轻声说,转过头便往门外走。

    “啊?咋?啥?这就走了?”

    还蹲在石头凳上的曲遥懵了,他茫然看向澹台莲,这事情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师叔就要撤走了……可澹台莲只是给了他一个叫他闭嘴的眼色,便没再说什么别的。

    宫展眉负气叹息一声,摇摇头,只能顺着澹台莲的意思,向外走去。

    “国师大人今年府上的栀子开的真好。”澹台莲临走之前只很轻很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想来是有懂得莳花的人亲手照料,把他们照料的很好。”

    师却尘的身

    子猛地僵住。

    只一瞬间,伪装的强横刚硬与不理世事瞬间崩塌成一摊心头久涸的血。男子如瀑般银白色的长发几乎在一瞬间堕化至透明。

    背对着那三人的师却尘愣了一瞬。

    天地崩殂,泪流满面。

    片刻之后,曲遥听见身后轮椅微微转动的“咯吱”声。

    “可以水银杀之。”

    师却尘颤声道。

    曲遥等人心里一惊,已至门前的三人同时回过头去!

    可师却尘的声音极度沙哑而绝望,似是个受了重伤的人将死的一刹那说出来的。曲遥回头看向师却尘,却见他没有回头,银白的长发被风肆意卷起,仿佛空中有精灵在温柔地爱抚着他。

    “耳后三寸,翳风穴……”

    师却尘努力遏止着泪水,他颤抖着捂住胸口,似是在用着全部的气力交待遗言一般。

    “他以天河弱水淬炼己身时,势必没有淬炼翳风穴那一处……”

    “因为那处穴位,他始终都封着针的。”

    “那是他唯一的死穴……以锐器浇铸水银,插入他翳风穴便可杀之。炼器之人的血液若是碰上水银,必要万劫不复,飞灰湮灭……”

    师却尘不再说话,那厢宫展眉和曲遥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只有澹台莲不语。

    曲遥颤了颤,满眼不可置信。

    澹台莲转过身子,理顺长袍与颈间龙华衿,他弯下腰,在一片沉默之中,向背对着他的师却尘大拜。

    “多谢国师。”

    澹台莲沉声说。

    语毕,澹台莲便拉着剩下两个人跨出了太微殿的大门。

    “事不宜迟。”澹台莲出门之后颦眉沉声说:“师悯慈唯一的弱点想来就是耳后的翳风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处破绽里,向他体内注入水银,如此,师悯慈可杀!”

    曲遥张着嘴,默默竖起大拇指。

    “师叔……你是真的牛……”曲遥拍手赞叹:“说实话,我到现在没看出门道,那国师看着油盐不进,而且明摆着就是护犊子,你是怎么就给他摆平的?”

    宫展眉也一脸愣怔地看向澹台莲。

    澹台莲沉默片刻,转过身子。

    “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今日,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我,而有人破门问我如何才能杀了你,我该怎么办……”

    蓬莱的玉清尊者颤了颤,微微阖眼,摇了摇头。

    曲遥听罢,呆愣在原地。

    “太过残忍。”

    澹台莲轻声说。

    曲遥默了默,往回走了几步,回到了那太微殿大门口处。

    栀子的香味还缭绕在空气之中,可大门紧闭,曲遥耳力极好,他颤了颤,但听那太微殿的园子里,传来几声没能抑制的嗫嚅和啜泣。

    那声音极低沉,极痛苦,那人拼死压抑着,依旧抵挡不住剜心般的苦。

    “曲遥,走吧,不要听了……”

    澹台莲默默拍了拍曲遥的肩膀说。

    栀子花的香气是那样热烈而浓郁,花林之中,银发的男子终究再忍不住,他死死捂住胸口,哭至声嘶力竭。

    没有谁负了谁。

    只是喜爱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杀boss的法子出来了ww

    快完结拉快完结啦~可以一口气宰啦很肥啦啦啦~

    在此保证结局合家欢!大团圆,支线主线过大年!感谢在2021-04-23 17:18:59~2021-04-26 16: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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