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锦绣河山
周曜原本也只是路过随便一看而已, 可这一瞧顿时移不开目光了。
先前白砚琮同他交过底，所以自潍州回来以后，他们便开始搜罗起了同白家所藏袖里乾坤图一样质地的白锦, 周曜闭着眼睛都能描述出那白锦的特征了, 但至今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进展。
可眼下一瞧, 这几人手里拿着的白锦，分明和袖里乾坤图一般质地！
周曜呼吸一滞, 目光一扫，走廊上人来人往, 人多口杂, 于是几息之间他又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只装出一副寻常好奇的模样走了过去, 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布？看着还怪漂亮的。”
文创部的老师一笑, “布？这可不是什么布，而是修缮部仿的锦！我们打算做个新的工艺品来着。”说着，他伸手在锦布上轻轻一抚，“这是仿的蜀锦中的月华锦，不过离真品还是差得太远了。”
周曜离得近了些，更为细致地观察了一下, 果然, 这锦帕远望熠熠生辉, 但近看之下光泽凝滞，花纹死板，和他们要找的白锦相去甚远。
另一边, 几位专家却对这锦帕爱不释手，月华锦技艺失传已久，这次是修缮组在修复一块清代织锦时, 误打误撞尝试着织出来的这么一小块，虽然离真正的“月华三闪”差得还远，但这成品也足够叫他们惊喜，文创部则敏锐地发现了商机，打算试试能不能批量生产做成周边商品。
“月华锦？”周曜端详着面前这块锦帕，“可是蜀锦不是大多都是色调鲜艳花型繁复的吗？这块……”
见周曜面露茫然神色，考古部的专家解释道：“蜀锦的确是色彩丰富，但它的品种更丰富，这月华锦就是清代以后受江南织锦技术影响后出现的一种，用彩色金线排列出渐变色泽，强调的不是色彩对比浓烈，而是月光那种朦胧的美。”说着，她点了点手中锦帕，“不过我们仿的这块用的是浅色系的渐变线，虽然色块分割不明显，这种自然过渡反而更分明，更有月光缥缈之美。”
旁边一位专家补充道：“但月华锦这门技术早就失传了，听说益州的蜀锦博物馆里也不过寥寥几件藏品——也只是听说，真有没有还是两回事。这东西市面上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这次我们也是遇上缘分，才在被盗挖的古墓里取出没氧化的一小块来，修缮组他们没日没夜研究了好一段时间，也只堪堪仿到这个地步。”
周曜心中暗道一声难怪，他跟在白砚琮身边多年，自认也算是对文物有些研究了解，但却从未听说过月华锦的名头，如果这真是月华锦……那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周曜一时间虽然难以断定他们要找的那块图就一定是这传说中的月华锦，但好歹是多了一条线索，他看了几人拿着的白锦一眼，暗暗在心中记下，这才掉头离开。
白砚琮在飞机上补了一觉，总算精神了不少，一下飞机就重新投入工作状态，顺道还帮赵嵘玖审了他名下的年度财务报表——这位山河师大学读的不是金融专业，他师父又没教过这种专业知识，所以乍一接触到这等铜臭俗物，实在是一窍不通，虽然平日里可以请职业经理人代为打理，但财务报告总还需要自己过目——自己不过目也得自己人过目。
“不错，虽然因为更换了持有人收益略有震荡，但总体上还是在盈利，赵总未来可期。”
关掉文件后，白砚琮看向赵嵘玖笑道。
如今明德的人再提起赵嵘玖，少有人会以暧昧笑容地叫他“哦，白三爷身边那个人”，取而代之的是暗藏羡慕和讨好的尊称“新贵赵先生”，当初在德思拍卖会上那样不长眼来刻意挑衅赵嵘玖的人更加不会出现。
没人会想到赵嵘玖名下的产业是从白砚琮手里接过来的，都只当他在白砚琮身边当医生是这些权贵人家的什么新把戏，也许这位大佬就是想为人类医学事业进步做贡献呢。
赵嵘玖想了想，说道：“这次要是把那盆花砸了，我就能赔你一盆新的。”
他说的是白砚琮卧室窗台上放着的十八学士，这是顶精贵的茶花品种，白砚琮养得又娇贵，听说浇花的水都是取的山泉，如今正是要开花的时候，一个个白色的花骨朵顶着江南的雪跃跃欲试，随时准备一展芳容。
白砚琮反手勾住他脖子，“我那花可是从小苗亲手养起来的，费了多少功夫心血，如今好不容易要开花了，你要是给我砸了……”他凑到赵嵘玖耳边低声道：“赵大师不如算算，这里头花的心思得赔多少？”
“心血最珍贵，这我可赔不起了。”赵嵘玖侧头看过去，“不如把人抵给你？”
白砚琮大笑，“你上哪里学的这样的话？倒不像是你了。”
赵嵘玖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周曜给的电视剧。”顿了顿，又补充道：“他说别人都这么……咳，谈恋爱。”
赵嵘玖没谈过恋爱，即便当初读书时，身边同龄人都情思萌动畅想着会遇到的另一半，成天在他耳朵边念叨着“一定要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他依然岿然不动，成日里想着的不过是这道数学题怎么解，那张追魂符该怎么画，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会如何与之相处。
但和白砚琮在一起后，迟到的青春期似乎猛烈地回扑了过来，赵嵘玖哪怕自己没谈过也总看到身边人谈过，记忆中，那些朋友和自己的另一半对话时总是腻腻歪歪，而所有人都对此接受良好，似乎默认这就是谈恋爱该有的姿态。
这些腻腻歪歪他虽然不会，但也可以学。
就和白砚琮当初想的一样，赵嵘玖心里也带着一点微妙的、过去二十多年从不曾有过的攀比心——别人有的，他的小崽也要有。
不过这些话赵嵘玖只闷在心里，他觉得自己说出这话以后白砚琮似乎并没有像别人一样觉得甜蜜，那种态度反倒更像是开心——
自己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吗？
赵嵘玖正默默想着，冷不丁唇上传来温热触感，白砚琮又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而后长叹一声，“难怪君王不早朝。”
若是换成他，他也不想早朝。
这话要是叫周曜听到，少不得又得腹诽一句昏君妖妃，不过眼下这位全能助理却没空去思考老板的私生活，他正通过视频连线和屏幕那端的人对话。
“曜哥，这东西我们总算查出些眉目来了。”电话那端的年轻女人梳着高马尾，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女式香烟，红唇一开一合，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得意，“你绝对想不到，这东西是在哪里被找出来的，它离你和三爷都曾经近得很，不过也正是因此，我们的人反而不好再动手……”
“你想说的，是不是纵酒园发现的这块古墓蜀锦？”周曜随手拿起手边一个文件夹，翻开一页对准了摄像头，示意对方去看资料里的照片，“是不是这个？”
女人愣了一下，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凑近屏幕仔细端详片刻，方才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嘟囔道：“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我这儿的消息才是一手的呢，嘤嘤嘤，我这活儿还要不要干了，三爷该不会嫌弃我没用吧。”
周曜见她跟个小孩子似的一下子变了脸，不觉失笑，“林静慈，你好好说话。”
林静慈“哦”了一声，又听周曜说他那边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并没有其他什么线索，这才又来了精神，“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发现白锦的那座古墓什么来历了是不是？！”
不等周曜回答，她便跟个机关枪似的叭叭叭起来，“是那座益州的无名古墓！曜哥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查那个什么六哥的消息吗，当时我们查到，他曾经和傅阑云一起下过斗——”
“他们当年去的那座墓，就是益州深山老林里那座，我带人亲自跑了一趟，没成想赶上了纵酒园这边派过来支援古墓抢救性发掘的专家。”说到此处，林静慈摸了摸鼻尖，心虚一笑，“还差点被发现当成盗墓贼给端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总之——”
她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敛去三分，神情严肃了起来，“那个六哥和傅阑云下的墓，就是发现白锦的墓，我还查了一下，是六哥在道上放出消息找来的他们，当年跟着下这个斗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傅阑云出来了，还有个小盗墓贼也跟着出来了，不过前不久又被送进了局子，剩下的，就是那个‘六哥’，他从古墓里出来以后就跟隐身了似的，道上查不到他的消息，等他再现身，就是去了韩家。后来的事情也就是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些，你也知道的，他去韩家拿了个风筝，就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周曜眉心一拧，便听林静慈继续说：“所以我个人怀疑，当初这个六哥找人下墓，就是为了墓中的白锦。”
周曜的视线移到屏幕上展开的电子地图，视线停在被红线圈起来的那一小块地上，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益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