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说不了谎的眼神
云舒身下的座椅扶手被沈肆握得咯吱作响，沈肆能看得到自己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他的掌心已被汗水浸透，每一秒都是煎熬，微凉的手指带着湿巾撩过嘴角，每一寸被湿巾拂过的肌肤都在叫嚣着，但沈肆明白凡事适可而止，挑明之后再强攻，就不尊重了。
更何况，云舒点了头，沈肆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他可以慢慢来。
擦掉男人嘴角的最后一点血渍，云舒利落抽身。
正准备丢掉湿巾，她的余光瞄到了一抹暗红，捏住湿巾的一角，云舒挑起指尖儿直奔沈肆的心口，轻轻刮着男人的皮肤，抹去了瞧着碍眼的红色，沈肆呼吸一紧，精壮的胸膛随着呼吸重重起伏，紧实的肌肉充斥着力量感。
纵然他的神情没有染上半分艳色，可眼神说不了谎，装得再好也不行。
“下车。”后一秒，云舒清冷的声音在沈肆耳边回荡。
一个眼底清明，尽是揶揄，一个燥热难耐，胜在演技，对比之下，区别太过惨烈。
单论定力，沈肆输得一塌糊涂，即便用手段让云舒点头，占下风的一方依旧是他，四年前的惊鸿一瞥被云舒套牢，四年后他在云舒面前一样没有胜算。
沈肆今晚没准备放云舒走，这处私宅面积极大，称作庄园也不为过。
“左边，直走。”沈肆站在云舒身侧略微靠后的位置提醒。
这一晚，是沈肆留给自己撬开云舒心理防线的最佳时间，同样是沈肆与云舒制定接下来行动方针的时间，调香巡回课云舒依然要到场，不过不需要易容。
因为主要目标闻峥肯定不会放弃与云舒见面的机会，云舒与闻峥的敌对关系在沈肆面前已经败露，而闻峥与沈肆的过节，沈肆根本从未掩饰过，所以云舒受了沈肆之名彻查闻峥，不如光明正大地进行。
对于他们三人而言，公开是形势所趋，都没得选，所谓的光明正大指的是对外人，沈肆索性借机让闻氏所有人明白，与云舒捆绑的人只能是他沈肆。
闻峥注定是出局者。
“我给你的身份，在三族就是一张保命牌，谁也不敢动你，查他尽管放手去做，你有先斩后奏的绝对权力。”沈肆沉声道，也就是说，沈肆给了云舒代自己定决策的主导权。
这份权力，沈肆没给过第二个人。
“不担心我搞砸了事情？”云舒淡然反问。
“无所谓，只能说明我从头到尾看错了人。”沈肆扬眉，云舒唇边含笑，并未接下这句话。
“现场你需要注意这几个人。”说着，沈肆用手指轻点着全透明显示屏上的人像，云舒视线停住，这里面有个熟人。
ryan--瑞恩。
是当时那位与虫族间谍芙洛拉同台竞技的选手，5号。
那时候云舒就怀疑过瑞恩的身份，此人演技不错，做事思维缜密，样貌中等偏上，可若是存心掩盖优势，属于扔进人群中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这个5号，是闻峥的人？”云舒拧眉。
正所谓仆随其主，上司是哪种人，下属大概率也会是哪种角色，云舒看人极准，瑞恩虽说样貌勉强可以称之为清秀干净，但演技能入了云舒双眼的角色，骨子里必然不会是驯良之辈。
贤良敦厚只是混淆视线的假象，霸道独断这种特性一定会存在。
然而闻峥培养出来的下属，典型例子应该是盖勒，暴烈、甚至是蛮横冷酷，人情世故并非不懂，只是不屑于在乎而已。
闻氏的实力就是最耀眼的招牌，他们从不遵从那些所谓约定俗成的主观性|规矩，他们自己就是规矩，闻峥本人更是作风邪性。
瑞恩之于闻峥而言，有些太过循规蹈矩，所以云舒不认为瑞恩是闻峥插进仿生人设计大赛的间谍。
“几个人当中，就他不是闻峥的人。”一句话信息量巨大，沈肆之前下放到云舒手中的任务清晰明了，云舒要在调香巡回课上去摸闻峥的底细，沈肆放出来的资料上显示，闻峥接触调香这个领域的一年内，有固定接触的人，正是沈肆现在告知云舒的几人。
如果不是让闻峥百分百放心的角色，凭闻峥的性情，他绝不会放任这些人与自己在公开场合下多次碰头，那么说明闻峥始终将这几位视作了自己人，但这个瑞恩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演了闻峥，心计与城府万里挑一。
单看闻峥迄今为止都没有要了他性命的打算，足见瑞恩的“独特之处。”
此人有点东西在身上。
“云望川的人？”
“聪明。”话毕，沈肆轻笑一声，声音果敢，眉眼张扬桀骜，少了几分端凝肃杀，他知道这个女人必然会是同类。
此时的云舒在想一件事，当时闻峥单枪匹马闯入云家，美名其曰冒昧登门拜访，实则是目的在于云舒与云望川两个人，不知瑞恩背后之人是云望川之前，云舒的推测更趋向于云望川为己谋划的过程中是否挑衅了闻峥的底线。
恰逢云望川当日便要及时赶往指挥院报道任职，闻峥的登门在云舒看来更多的是威胁与警告，当然了，仅仅一个云望川确实没有资本勾起闻峥的胜负欲，闻峥看中的是指挥院，再具象一些，唯有沈肆配做他的对手，云望川
最多算闻峥刺激沈肆的一个附属品，可有可无。
站在闻峥的角度，谁都有资格充当挑起沈肆情绪波动的试验品，这个人不一定只能是云望川，没有他，还会有旁人，可是今夜云舒要收回这个推测了。
“我只问你一件事。”云舒垂着头发问，沉浸在思考中的云舒没注意到对面男人如炽火的目光，肆无忌惮，瞳孔中央的光亮将眸中的平静搅弄得天翻地覆。
“你是要我用瑞恩挑拨云望川与闻峥的关系，还是单纯用瑞恩威胁闻峥？”云舒声调沉稳。
注意，这里面闻峥是必须遭殃的一方，而云望川不是。
这个问题的答案极为关键，会关乎到云舒未来在沈肆手下如何与云家交流的问题。
别忘了，目前的云景与云望川皆为指挥院的中坚力量，沈肆不可能无视这对父子的存在，云舒作为指挥院首席的近身保镖，一定会经常与云家父子接触。
假设云舒要通过瑞恩离间云望川与闻峥，对云望川是巨大打击，瑞恩是他的人这一秘密公之于众，云望川今后遇上闻氏的日子会很难熬，甚至还会被连续追杀。
云望川的身份不允许他在明面上与指挥院的敌人来往过密，哪怕是被暗杀也不行，总之，有牵扯一概免谈。
这会迅速加深指挥院周围同事对云望川的怀疑，神仙也难救场。
沈肆的确不会出手打压云望川，毕竟沈肆将云望川放进指挥院正是为了摸透他的身份与目的，可架不住长此以往，重重怀疑之下会传出诸多流言蜚语，云望川的路会越发难走，保不齐还会因此功亏一篑，最终的结局不外乎两种：
一、云望川会抓住导致自己满盘皆输的罪魁祸首—云舒。
云舒在人族已使用真面目，凡是以指挥院首席保镖身份出场，云舒都只能以真身示人，云望川最后抓住的肯定是真实的云舒，所以，局面达到最不可控的阶段，云舒与云家还谈何和谐相处？
维持基本的点头之交都难如登天！
沈肆夹在中间会极难平衡局面，属于自讨苦吃。
二、云望川与闻峥在明面上正式决裂，不必多疑，后面云望川必定会被指挥院同事联名举报重新核实身份，介时，沈肆故意纵了云望川入职指挥院的这步棋，就会变成烂棋。
云望川之所以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想办法在沈肆眼皮子下作妖，是因为头顶指挥院的身份可利用价值极高。
就目前云望川的状况来看，不论是护卫队还是h机动队，收到手下间谍竟有本事安全入职指挥院的消息，接下来必会重用云望川，且这份重用的心思会随着时间增长而次次加重。
被这两方重用与在指挥院的影响力对云望川所走的路来说，完全成正比例增长。
说得通俗些，云望川在指挥院混得越牛逼，在其他两方就越会被重用。
两者相反相成，指挥院与h机动队、护卫队的关系看似对立，实际上这种对立的局面之于云望川在指挥院的职业前途关系并不大，因为他的身份是不能遇光的间谍。
反过来，护卫队与h机动队还需要依附云望川找到指挥院的弱点。
当瑞恩的身份曝出，指挥院众人才会恍然，云望川居然有资本派自己的人阴了闻峥，这本身就是云望川背景成谜、心思阴沉的写照，指挥院不查云望川查谁？
而只要指挥院内部对云望川的怀疑之声掀起来，云望川在护卫队与h机动队眼中的超高可利用价值，等同于无!
间谍的使命是协助，而非捣乱。
身份败露是间谍一生之中的大忌，云望川在指挥院内的信誉值暴跌，他就会难以得到护卫队与h机动队的继续重用，间谍任务执行得再好，护卫队与h机动队一定会忍痛割掉云望川这块已无价值的“腐肉”，就是这般现实。
而其中受影响最大的亦有沈肆，这种情况下，沈肆如何能够通过云望川查到自己想要的秘密？
不可能了。
没等榨干云望川的价值，就要眼睁睁看着云望川被护卫队与h机动队两方放弃，沈肆的这招欲擒故纵等于直接宣告失败。
至于沈肆会对她公开瑞恩的秘密，这证明沈肆根本就没想过用做了瑞恩或是生擒瑞恩的手段迫使闻峥让步，这么做对闻峥势必会造成打击，但作用甚微，不划算。
具备高可行性与巨大作用的方式，是第一种，但症结在云望川身上。
云望川至少与指挥院、护卫队与h机动队三方有关，后两者与指挥院的关系基本为一触即发的现状，尤其是h机动队，沈肆都就能利用黛弗成功威胁云望川，岂会不知道云望川曾对云舒下杀手的事实？
云望川会试图要了云舒性命，沈肆早早就料到了，他亦做足了准备，这一点从云舒参加指挥院考试期间，沈肆破例空降考点做了主考官这一行为上就能够看出。
若非防止云望川极可能对云舒不利，沈肆不会贸然与云舒同框出现。
如今，沈肆与云舒处于同一条战线，沈肆与云家父子亦然，可问题在于云舒与云望川之间有过节，沈肆若真下令让云舒用瑞恩挑拨云望川与闻峥，云舒与云望川可能会永远处于你死我活的状态，反而不利于沈肆下面要用在云望川身上的一切手段。
这样云望川必会提防云舒，连带着对沈肆的戒备心会翻几倍，沈肆后面还怎么玩啊？
在云舒看来，两种选择哪一个都不可行。
倒不如放弃利用瑞恩这条路。
“第一种。”沈肆应得利落，果然，云舒的眉心蹙得更紧。
“非这个选择不可？”
“是。”沈肆轻轻点头，云舒没了脾气，她只能去相信沈肆，不破不立，这男人想要玩这套？
“情况远没有达到需要我牺牲什么成全的目标的时候，你照做即可，我不会让你有事。”男人话语中尽显唯我独尊的霸气，却偏又让人不觉冒犯。
是了，比起曾经那一场场险些要了沈肆性命的场面，区区一个打击闻峥软肋的局面，怎么会让沈肆自乱阵脚做出不理智策略？
偌大的房间此刻很清静，两人定定地对视，硝烟无形之中快速弥漫开来，云舒有点期待沈肆的后招。
这看上去是个死局，最起码云舒还没想到破局的方式，除非沈肆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保证云望川之后不会对她产生任何不满情绪。
可这需要沈肆掌控云望川80的心理活动，谈何容易？
或许要奇迹出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