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半人半机
在判断形势之际，参杂主观情绪是大忌，可对于闻峥，沈肆觉得这种主观情绪很有必要存在。
沈肆关注的点并非其他，而是闻峥不受任何束缚的做派。
除去闻峥亲自认可的自己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配进入他的主观世界。
他的偏好，就是规矩。
从来没有一个角色能撬开闻峥的口，让闻峥在形势未明的情况下开口为他人扫尾，云舒是第一个。
可若说闻峥将云舒视作了自己人，沈肆不会信，混乱中立者最显著的特征就是—
只要他活着，他所信奉的唯有自己。
他自己才是那张保命王牌，云舒身为神族大小姐与闻氏互不相犯，闻峥今晚会出人意料地出手驱逐屠宰者，以沈肆来看闻峥极可能是看中了云舒身上的某种东西。
云舒是当事人，此时闻氏最应该做的就是稳住云舒，闻峥此举极度吻合。
但稳住云舒在终归只是暂时的最优选罢了。
此事出了，就没有彻底消失的一日，因为闻峥与云舒不是互相信任的队友，这份猜忌出现了绝无可能消失。
充满试探的关系经不起等待，而以云舒的作风必然要选择事后找闻峥谈一次，若是谈拢了，闻峥的存在对云舒而言不再是威胁，若谈崩了，云舒的手段只会比闻峥更强硬。
这两人动真碰硬的杀伤力太大了，必定要两败俱伤，闻峥做事很疯，当年那场星际决策局上沈肆见识到了。
当然，比起这点云舒毫不逊色。
可云舒差在了她在乎的人足够成为她的弱点，闻峥始终是孑然一身，闻峥所信任的自己人，基本都是肯为他赴汤蹈火卖命的，再者，沈肆没办法忽略闻峥的身体变化。
半人半机状态，闻峥自己就能达到人机互动的地步。
真动起手来，除非闻峥保证不会变化与半人半机状态与云舒交手，否则云舒一定会吃亏，所以沈肆动手打算让这件事在自己手中强行结束。
“不要对她动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沈肆的最后一句话。
闻氏的人视线紧追着沈肆，碍于闻峥的命令而不敢有所动作，只盼着沈肆最好识时务一些，闭紧自己的嘴不要给闻峥添乱。
很快，沈肆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待到周遭仅剩下风声，闻峥却突然倒下。
“少东！”
“咳咳！”闻峥丢掉钢棍，捂住心口，单膝跪地垂着头，状态堪忧。
咳出一口血，闻峥咬紧后槽牙，齿间已是血污一片，他吐出的血，依旧是猩红色，可那副仍然没能变回原本模样的身体却处处昭示着他是混合物种。
就是三族所传的邪祟，是无人想要靠近的怪物。
从喉咙涌上来的血险些让闻峥的胸腔爆裂开来，他几欲昏厥，但终究硬生生咽下了那口血，闻峥一直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看上去像是只受了轻伤。
传闻中无懈可击的半人半机状态，有着极大副作用。
每一次异变后，闻峥的五脏六腑都会迎来不同程度的损害，这对于半人而言并不会危急性命，可自愈期间闻峥所要承受的痛感是普通疼痛的五十倍之多。
闻峥这条命到现在，这是第四次异变，前三次都是碍于形势问题闻峥被迫异变，唯有这次是闻峥主动，闻氏的人猛然想起闻峥在舞会现场对着沙发上女人说的话，分明就是熟悉对方。
那副语气
像极了几年前与神族临时联手对抗人族之际同那位神族大小姐说话的腔调。
所以，现场被雷格与虫族合起来算计的9号女机车手，竟是神族的劳伦斯·云舒！
坏事了。
雷格动谁不好，非要去动她？
只是就算闻氏被虫族与雷格算计才入了局，他们少东也绝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直接替劳伦斯挡下那些屠宰者吧？
闻氏的保镖当时不出七八分钟就能到场，亲自手刃完全不划算。
正当闻氏的人欲说什么之时，闻峥擦去唇边血渍开口，暗哑的音色却藏着让人骨寒毛竖的邪性。
“就算是我的对手，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碰的，”
劳伦斯是他活到现在为止，第一个挑起他兴趣的对手，这人要动，下手的人也只能是他闻峥。
包厢内，云舒以最快速度搞定了插进会场内的虫族眼线，她能这么快，还要感谢之前与闻峥交锋期间斩获的情报。
虫族始终没有设想过会这么快暴露，方才在包厢外被沈肆同事好一顿忽悠的送酒生恨恨地看着女人假面下的半张脸。
妈的，居然还是让这个女人跑了！
飞镖场的宾客简直无语，怎么的，他们在哪个场子消遣，哪儿就出事？
“非常抱歉，各位亲爱的贵客。”经理苦着脸赔罪，哀怨的眼神落在云舒身上，结果“罪魁祸首”优哉游哉地掷着飞镖，并不算是砸场子，美名其曰只是处理一批不太听话的人。
人群中，云舒存在感极弱，虫族的眼线全部被活捉，先前被沈肆同事坑惨的送酒生心有不甘，被押走的前夕抓住一支飞镖向云舒的头颅掷去，速度快到甚至将众人的惊呼声都抛在了后面，经理呼吸一窒，大小姐若是受了伤
“嘭！”
“嚓--”飞镖直奔着她的后脑袭去，不过飞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这种奇葩的谢幕方式。
前后几秒的时间，云舒随意抛出一个苹果，飞镖在空中直挺挺地刺穿了苹果，旋即从中间裂开，准度感人，远处的送酒生面如死灰。
顺利解决掉虫族眼线的问题后，云舒要去找闻峥。
怎知却被经理拦了下来。
“长老让您先过去，闻氏的事情他们负责解决。”经理轻声说着，云舒神情难辨，怕的就是长老全权处理此事。
“嗯，知道了。”云舒回道。
云舒太清楚几位长老对闻峥的态度了，即便今晚一事与闻峥无关，几位长老同样不会放过闻峥。
问题恰恰也在这里，闻峥不是会忍下莫须有罪名的角色，更何况刚刚闻氏的人已经先所有人一步与屠宰者相对了，这就说明闻峥今晚一事无关，云舒的目标在于要将闻峥现有的状态保持下去，她不能让几位长老参与进来。
一旦几位长老插手，很容易激怒闻峥，反而会让闻峥的立场从对她暂时有利瞬间转变为与她对立。
此事就难办了。
关键这里面牵扯到了助她逃脱的那个男人，以闻峥的手段只要细细查下去，就不会查不到那个男人的踪迹，也会知道她与那个男人的部分行踪，若要保那个男人，云舒必须要与闻峥达成共识。
闻峥她一定要见！
主要是几位长老对闻峥钟爱混乱中立的举止有意见，太过凉薄自私，好似心头血都是冷的，这点么，云舒不觉如何。
明面上，她鲜少与闻峥产生过交集，但背后介于闻峥曾经太混不吝而意外弄垮了神族的一些产业后，神族几位长老就对闻峥憎恶至极，连带着云舒的立场也被影响。
没办法，云舒与闻峥都没得选。
可真实情况却是她与闻峥为死对头关系，原本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必如此紧绷，奈何事情太多太乱，促成了一段杂糅了很多方面的竞争关系。
关于闻峥弄垮神族产业的事情，云舒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应该也是虫族在背后搞的鬼。
可惜的是，彼时的闻峥身上冠着虫族决策分析队首脑的头衔，虫族又与神族素来站在对立面，神族长老会对闻峥有好脸色才最诡异。
“大小姐，您行行好。”经理有苦难言，就怕云舒是单纯的嘴上敷衍，她也并非没有过“劣迹”。
“几位长老下了死命令，什么意思您还不明白么？”
神族长老很疼云舒，这是第一次对云舒下死命令，此举背后的用意就是不允许云舒继续参与今晚的意外，同样也不准云舒私下里去见闻峥。
云舒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很快，云舒见到了几位长老，看着对面那张藏着不满的面孔，几人无言，就知道劳伦斯这性子会如此。
“你与那闻峥如何我们几个老家伙无所谓，立场不同的事没办法用统一标准衡量，但人族那边放了话，要接手此事，神族不便再参与，如此对你也最好，你可明白劳伦斯？”
“人族怎么会有闲情参与进来？”云舒讶然。
“之前忘记同你说，舞会现场有外来嘉宾，是人族那边派来的，好像有人受了伤，人族很不满，你放心，人族知道是虫族动得手，今晚一事与你、与神族都无关了，闻峥那小子自顾不暇，也没时间找你麻烦。”
话毕，云舒反而轻松了。
这意味着今晚的事后面只关乎到人族与虫族，她能够全身而退了，几位长老也不会对闻峥发难，因为人族吸走了虫族攻击她的多数火力，人族的战斗力肯定要让虫族喝一壶。
出了门临走前，云舒叫住守门保镖问道：
“那批屠宰者如何了？”云舒始终不清楚这事儿，当时她只能确定是闻氏的人与屠宰者交战了，至于闻峥这期间究竟在做什么，云舒一概不知。
“被闻氏的人驱逐了，已经逃了，而且今晚与您共舞的那个男人，几分钟前好像见了闻氏的人。”保镖回答。
云舒无话。
迈出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怪不得两人逃生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像是很了解她似的，原因在这里，那男人居然是闻峥的人？
看来今晚一事，闻峥同样是彻头彻尾被算计的一个。
人族忽然插手的消息也传进了闻峥耳中。
“操！虫族那群”有人愤愤不平，结果却被同伴一记肘击被迫吞下了剩下的话。
泳池边，闻峥穿着背对着所有人，看不到脸上的情绪。
闻氏的人忽然不敢说下去，若非今晚虫族故意挑事儿，人族根本不会插手。
现在好了，原本这件事就足够混乱了，闻氏在神族长老的地盘牵扯到了他们心头肉的事情，已经让今晚一事性质升级，人族再入局，倒是让按下了神族动手的心思，可人族战斗力绝对要加倍，还不如直接与神族对上呢！
关键是，人族与他们少东本身关系本就剑拔弩张，对于人族，他们少东极少数情况下逼不得已才会与人族产生交集。
“人族那几个外来嘉宾的身份出来了么？”闻峥喉咙肿胀异常，心脏撕裂般的痛感迫使他变得阴戾，整个人气压极低，闻氏的人不敢重声喘息。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了之后可能都洗不掉的脏帽子，虫族在后，人族在前，双面夹击之下闻峥只能被形势推着走，此时反击，闻峥一定是失去最多的。
并且还根本达不到目标。
没意义。
闻峥被称作三族邪祟，因曾经带领虫族决策分析队而与神族为敌，至于人族
则是因为闻峥变成这幅鬼样子一半原因在人族，人族是星际中半人半机基因技术的缔造者，目前这门基因技术在沈肆手中继续升级，这项技术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致命点是技术用在了闻峥身上。
虫族物种不是人，自然成不了真正的半人半机，而闻峥体内存有虫族旁支基因，强行承受半人半机的基因技术，闻峥需要忍受多重后遗症。
这项超技术于闻峥少年时彻底融进他的身体内，那一年，闻峥三岁。
做这事儿当然也不是旁人，正是虫族。
等于闻峥体内存在人族、神族与虫族的三种基因，可他是怪物，是不被任何一族承认的混合物种。
所以这些年闻峥对于人族的情绪很微妙，没有到达要与人族争锋的地步，却也肯定不能与人族和谐地谈笑风生。
眼下，人族主动入局，闻峥心底积攒多年的戾气很可能会一朝爆发，但现在还不是闻峥能反击的时候，闻氏的人担心这点，他们怕闻峥贸然出招反而会满盘皆输。
半晌。
“外来嘉宾一共只有几人，神族长老出面作证这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必然是虫族无意中伤了他们，不过与那位大小姐跳舞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但应该在人族应该不是什么关键人物。”闻氏的人说道。
话落，闻峥浅浅扬起唇角。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