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六 章
谢凛这人，小镇上的大多数人提起来都是觉得他命运多舛，说通俗点就是命苦。
小时候没了爹妈，好不容易长大，讨了个漂亮媳妇儿，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媳妇儿就没了，娃儿也三天两头出问题，刚挣的钱不仅没了，还倒欠一大笔。
寻常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苦，让他短短二十几年就吃尽了。
现在娃儿大了些，看着是个活泼健康的，听说欠的钱也还得七七八八，眼瞧着总算苦尽甘来了。
谁听了不得道声不容易，不感慨埃
然而某些人听了，只想翻白眼。
谢凛的身世是挺凄惨的，但人家过得可一点都不苦。相反，谁要是惹了谢凛，谢凛得让那人吃尽苦头。
那小子横着呢，又是出了名的不要命，脑子还贼好使，一个人是孤零零，但同样也没有软肋。
齐得福以前不懂这道理，看谢凛形单影只，又傲得很，找了兄弟教训他。
第一次他们惨胜，但好歹也算胜，没等他们报复，他们中间就有人出了事，把公安局那边的人引了来，再加上他们平时偷鸡摸狗，不干人事，信誉度极差，没来得及狡辩就被关进橘子里。
再出来，齐得福的小弟都跑光了，他重新投靠了新势力，结果没多久，新认的大哥跟谢凛杠上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哥跑路，齐得福收拢剩下的小猫两三只，猥琐发育，慢慢也有了点势力。
但他说什么都不愿再跟谢凛杠上了，那特么就是个煞神。
所以当他听到新收的小弟去找谢凛麻烦，还想让他帮着出头时，恨不得把小弟的头都打下来。
尼玛的惹谁不好，偏去惹谢凛。其他时候，咋不见你眼光那么好呢。
齐得福抽了半包烟，深深觉得谁搞出的麻烦谁解决，拖着小弟去旁边一通“教育”。
晚上小弟战战兢兢去赔礼道歉，双手奉还昨日收的摊位费。
谢凛没要，小弟心颤颤地回去，齐得福仔细问了事情经过，包括谢凛表情，虽然一般时候谢凛都没什么表情。
他思索良久，觉得这事应该过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得福让小弟又观察了几天，发现谢凛像过往一样做着小生意，没什么异样，他才彻底放了心。
有了这一出，也给齐得福提了醒，他召集所有小弟，把县城周围不能惹的人对他们提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小弟们都记住了，才让人散去。
………
入了八月份，太阳的威力越发大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谢朗看着外面，仿佛都能瞧到空气中的热浪。
家里的电风扇也不好使，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他想要空调。
空调暂时没有，不过冰镇西瓜是有的。不知道是不是谢朗的错觉，他总觉得谢凛带回来的西瓜好好吃，西瓜味儿好浓。
谢凛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边的西瓜汁，声音里染了些笑意：“西瓜当然有西瓜味儿。”
“才不是呢。”谢朗啃了最后一口瓤，把皮丢垃圾桶里，沾着汁水的小手又去拿另一块。然后跟猪拱食一样埋头狂吃，谢凛简直没眼看。
半个西瓜吃完了，谢朗身上和面前都是狼藉，反观谢凛，干干净净，吐出来的西瓜籽都规整放一边。
谢凛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谢朗吃东西的形态，现在还好，以后再大点，还是这个样子，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谢朗静静听他说完，不屑地哼了一声。
“您老人家多虑了，外人面前我可注重形象哩。您看现在我都自己刷牙洗脸，自己穿衣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谢朗一口一个“老人家”“您”，听得谢凛太阳穴青筋直蹦。
不等谢凛发作，谢朗拿盆子跑出去接水，又哒哒跑回来，用脚把门一关，当着谢凛的面脱得光溜溜，用帕子沾着水把自己擦干净，换上干净小背心和裤衩爬上床吹风扇，末了，还不忘对谢凛做鬼脸。
谢凛看着被水打湿的地面，重重吐了口气，去外面拿拖把把地拖了，再行收拾。
谢朗偷偷注意他，止不住露出一个嘚瑟的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兴奋的不行。
可不是兴奋吗。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谢朗惊讶地发现，年轻时候的谢凛脾气真的好极了，当然也不排除这个时候他年纪比较小，不扛揍。
想起上辈子小时候的事他都不太记得了。他对谢凛的印象就是大忙人，一年都见不到几面。
但是谢凛对他很大方，他对周围人也很大方，所以走哪儿都有一堆“小弟”。
他最开始还挺开心，时间一久就腻了。他不承认他想谢凛，谢凛一点都不想他这个儿子，不然怎么会不回家。
他在外面捣乱，谢凛就凶他，有时候闹得狠了还揍他，真揍，他要痛好几天。
谢凛一点儿都不爱他，他又不成器，说不定谢凛正计划着搞私生子。
艹，想想就好气。
谢凛收拾完进屋，就看见谢朗在用力捶床。
谢凛：………
谢凛在床边坐下，把谢朗吓了一跳。
“爸爸，你怎么都不出声的，吓死我了。”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谢朗一噎，他亏心事做得太多了，他能不怕吗。
他仰头看着谢凛，年轻英俊，眼角还没有细纹，头发也是乌黑油亮，真好。
他爬起来，靠在谢凛身上，握着谢凛的手玩。
“爸爸，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谢朗干咳一声，“我换个问法哈。”
他挪了挪屁股，坐在谢凛对面，期间一直拉着谢凛的手，羞涩地看了一眼谢凛。
那一眼，看得谢凛心中警铃大作。
“爸爸，你……咳，您觉得您的儿子有哪些优点，您喜欢我什么呢？”
“是我的聪明果敢，朝气蓬勃，帅气逼人，还是我的天真无邪，心地善良，活泼开朗。”
我欣赏你的不要脸。
谢凛微微垂眸，避开了谢朗的视线，“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朗皱了皱鼻子，心想：我当然是要知道你的喜好，然后对症下药了。
虽然最后他死的时候，谢凛是很伤心。可是之前淡漠的谢凛还是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
他是下决心要给谢凛当孝顺儿子，可凡事有来有往不是，谢凛是不是也得当个慈父。想到后面，谢朗也知道他挺没理，可没理就没理了，怎么地吧。
“爸爸，你说嘛。”谢朗抱着谢凛的手摇晃撒娇。
谢凛看着自己的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都喜欢。”
谢朗明显愣住了，随后小脸上浮现出了然，纠结，最后释然的神情。
谢凛觉得他还是去找点事情做吧。
谢朗也没缠着他了，仰躺在床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凛也没兴趣知道。
天黑之后，父子俩在外面散完步回家。
谢朗跟王铎玩了一会儿，就被各自大人叫去洗澡。
谢朗洗白白躺床上，等谢凛过来立刻贴了上去。
谢凛只觉得刚冲了澡的身体又有些热了，“朗朗，别乱动。不然等会儿又出汗了。”
谢朗压根没听进去，趴到谢凛肩膀上，小手拢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悄悄话。
“爸爸，我跟你说个秘密。”
谢凛静等他的下文。
“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带你赚大钱。”
这是谢朗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如果谢凛追问，他就推说梦境。反正他重生这事儿，得烂到肚子里。
谢凛知道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想的很多东西都是大人所不能理解的，但是谢朗这想的也太“别致”了。
他思考要不要接茬，不然谢朗下不来台，今晚别想安生了。
“喔？什么事？”
谢朗见谢凛有兴趣，精神亢奋，用更小的声音道：“爸爸，你以后买地盖房子吧，以后房价飙升。首都一百平的房子，都要好几百万呢。”
谢凛抿唇，还行，还知道首都，更知道几百万的数字了。
谢凛：“还有呢？”
“还有黄金，以后金价也涨得厉害。对了，咱们还可以炒股，炒……炒…”
完了，他不知道这时候买哪支股以后会赚大钱埃
他个猪脑子，就知道吃喝玩乐去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哪个正经纨绔会去关注以前的股票埃
谢朗拼命回想，然而绿豆大的知识储备根本帮不上忙，急得他汗都出来了。
“朗朗？”
“没事儿没事儿。”谢朗还在强撑，生硬地转移话题：“爸爸，我跟你说茅台，五粮液之类的白酒很不错的。”
谢凛这个时候才是真的来了点兴趣，“炒股，茅台，五粮液”都不是常见词，谢朗从哪儿听来的。
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谢朗打好的腹稿，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一脸凝重严肃：“爸爸，我也不瞒你了，我其实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的梦境能够预见未来。”
然后，他打开了台灯，一双眼睛牢牢锁定谢凛，观察对方的反应。
谢凛莫名觉得谢朗这样子跟审犯人似的，而他显然就是那个“犯人”。
谢凛被自己的联想弄得有点无语，半坐了起来。想了想，伸手摸了一下谢朗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爸爸都跟你说了，让你平时少看点动画片，净想些有的没的。”
谢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搁这儿严阵以待呢。谢凛就这个反应。
“爸爸，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我”他急得抓耳挠腮，看着谢凛脱口而出：“你以后会成为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挣很多很多的钱，建立一个集团，手底下有好多好多的员工。谁提起你都称赞不绝。”
“我就是人人羡慕嫉妒恨的富二代。”他说着又得意起来，扬着小下巴，骄傲的像只斗胜的小公鸡。
谢凛终是没忍住笑了，“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亲眼见过呢。我还开过上千万的跑车，别提多拉风了。”话音一转，“当然了，爸爸的车更低调内敛。爸爸都不自己开车，爸爸有专门的司机。”
这小子做梦还挺细致，谢凛把台灯关了，重新躺下，把谢朗搂过来。
“爸爸知道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