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鲜红的血铺向剑身

    “君上，奴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私心，先前奴怕你问得魔镜知晓，便偷走魔镜，私自毁掉——”

    “比狐，你当寡人是三岁的孩子！”鸿离哑声嘶叫。

    “君上——”比狐一声长吼，“事已明了，奴就是简，你还要魔镜何用？奴只求你快快出剑，给奴一个痛快的了断！”

    “不！”老太后大声拦住。

    “太后，”比狐打断其声，近乎哀求道，“奴之一命，轻如一毛，天下社稷安危为重！比狐心甘受死，虽死犹荣，求老太后务必成全啊——”

    “比狐，”鸿离周身纤颤，指着他的眉心厉喝，“寡人且问你，你须老老实实回答，你可曾叫简？”

    “——是——”

    “几时？”

    “儿时。”

    “寡人将天下翻了个底朝上，之前你从来没有提及过，今天为何招认？”

    “君上，蝼蚁尚且偷生，奴也不例外。”

    “那今日你不想偷生了？”鸿离瞪鼓豹眼。

    “奴，知天命已到，再也隐瞒不下去。”

    “哈哈——”鸿离一声悲叫，“说得好，那寡人再问你，为何偷魔镜？”

    “奴，想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简？”

    “那你确认了？”

    “确认了！”

    “——寡人，以前也问过魔镜，你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那时你难道就不怕？”

    “……”比狐无法对答。

    “比狐，寡人再问你，你又为何去找太后？”

    “很简单，奴去找老太后寻求庇护。”

    “你撒谎！”鸿离暴叫一声，比狐失惊。“里里外外全是在撒谎，寡人太了解你了，如寡人想要你的脑袋，你得主动伸过来，全天下谁找太后求情，寡人都信，唯独你比狐，死，寡人也不信你能去找太后求情，即是找太后求情，又为何前来受死？”

    “君上——”比狐伏地不起，垂泪道，“事已明了，你为何苦苦相逼，比狐一死，便可换取天下太平，请君上快快动手，能死在君上的剑下，比狐无悔无怨——”

    “不要！”老太后跄踉冲过来。

    鸿离擎起利剑，重重挥下，刺进青石板内。“比狐，你忠心可表，今天守着太后的面，寡人立誓，永不杀你，但你也要立誓，永不自杀！”

    “这——”比狐茫然，并未回应。

    “离儿终于想通了，比狐，还不谢恩！”老太后激动得泪花四溢，亲自过来搀扶比狐。

    比狐的回答出乎意料，他说：“比狐不愿——”

    “你，你个乱臣逆子，咳咳，”老太后用龙头拐杖点着他的头，大叫，“君上不杀你了，你倒不愿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嗯，说，是不是？”

    “奴万死不敢！”

    “那，那就快领旨谢恩！”

    比狐仍未有声，鸿离急道：“大胆奴才，气坏了母后，看你吃罪得起吗？”

    比狐万般无奈，只得违心谢恩。

    哄骗老太后息怒而归，鸿离命比狐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比狐不敢正视，目光游离，闪烁不定。

    “比狐，你跟随寡人千年，寡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了解，你太小看寡人了。”

    “比狐，万死不敢！”

    “比狐——”鸿离双手搀起比狐的一刻，泪落纷飞，“寡人直到这一刻才幡然明了，你盗魔镜，觐见太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保全寡人的性命——”

    “君——上——”比狐泣不成声。

    “比狐，你让寡人把话说完，你对寡人一片赤胆忠心，寡人岂会不知。看到母后的泪水，那一刻，寡人也深深体会到一个母亲的伟大与无与伦比的爱，当初，母后之所以放任寡人平灭圣火国，就是期望奇迹的出现，期望把焱当简杀掉后，寡人的噩梦不再，可是寡人错了，寡人的错连同母后，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寡人杀错了人，菊城早就警告过寡人，不让寡人杀焱，可是寡人，还是一意孤行的犯了大错。菊城的话，寡人不该不听啊！菊城还对寡人说过什么，你知道吗？”

    比狐摇头——

    “菊城对寡人说，鸿离，其实死并不可怕……菊城的话，寡人再不可不信，比狐，从今往后，寡人的母后与整个冥幽帝国就托付与你了——”

    “君上！”比狐痛叫，撕心裂肺。

    “比狐——”鸿离“扑通”跪下，央求道，“你答应寡人，不然，寡人跪死不起！”

    “君上——君上——”比狐泪落千行。

    “比狐，事已至此，别无他途，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比狐，其实这一刻，寡人的心里倒畅快了许多，寡人穷其一生，才终有所悟，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魔便是自己。打败了自己，便是打败了魔，寡人一生无休止的杀伐，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已然被欲望迷失了心性，寡人不能自拔，更以正道冠名，迷乱自己的双眼，寡人是该走了，寡人一走，便还一个朗朗世界，清清乾坤——”

    “君上——你别走——让奴代你去死——”

    “不！比狐，你听寡人说，寡人现在才明白，菊城为什么一次次救寡人——如果寡人死在别人的剑下，心魔便会永生不死——寡人只能自己悟道，只能自己杀死自己，这样，心魔才永不入尘轮——”

    鸿离擦拭冥幽剑的时候，母后的影像在剑身上显现。她的泪，像风中起舞的花，她在不停的呼唤——“简儿——我的简儿——”

    鸿离跪下，叩头，向伟大的母爱——还礼！

    他用剑犀利地刺破胸膛的一刻，天机终于显现——穿透时间的长河，他看见——自己襁褓时，父王与母后喜极的表情，他们托举着出生的简儿，绽放了整个春天的笑靥……他又看到了——自己和锐羿王的景像折叠在一起，无可阻挡的征伐后，自己被众星推举为万物主宰的锐羿王——他还看到了数千年后，自己苍老至死的肉体，魂飞魄散！但冥幽剑，蝠翼剑，栀雪剑，帆杀剑，蜂化剑，羽天剑，罩天剑，蟒生剑，蝎叶剑，流焰斩十剑合壁后，已助十九重幽暗神功提及到无极无量的九十九层——元神不死。

    数千年后的锐羿王与紫及只是一簇幽幽的元神。他的再生肉身（麦迪）将与他的元神不期而遇。

    他又看到了紫及——紫及匆匆向他跑来，紫及还是那样款款若仙，还是袭一身紫衣，她过来时，香飘满城——“紫及——我说过——要爱你一生一世——而这一切——已不再可能——忘了我吧——”

    “鸿离——我是你的爱——你是我的——全部——”

    紫及伸出一双手，她要牵到他的手，鸿离也伸出了手，在孤白闪寒的刃上，他们的双手重叠在一起。一滴，两滴，三滴……鲜红的血铺向剑身。一朵朵用血酿成的花怒放——被花朵覆盖的一刹那儿，他又看到了紫及灿若星河的笑，他又听到了紫及无比好听的声音，“——鸿——离——等——我——”

    那一剑改写了历史——

    雪，不停的下——

    花，在不停的开放——

    天空在少有的宁静里花飞花落——

    一切的一切都静静的睡去，睡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