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谢知瑶到学校时, 喻天已经在门口等她。
原本阳光的少年此时垂头站着,头发因为昨晚的辗转反侧而显得有些凌乱,一根呆毛坚/挺地翘在他脑袋上,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谢知瑶到他面前时, 他才反应过来, 那双略有些红血丝的眸子对上她的眼。
“学姐,”他眼框红红的, 原本亮晶晶的眸子也有些黯淡,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说完, 他下颌线条一紧,眼神转而变得坚定,“我去找他道歉,无论用什么方式, 只要让他消火,我不会让他牵扯到你。”
谢知瑶叹口气:
“这事你先别轻举妄动,我先去打探打探消息。”
他一慌,刚想说什么,就被谢知瑶打断:
“听话, 至少我比你老一级, 人脉还是有的, 我先看看怎么解决比较好,如果真要你出面, 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她很严肃, 脸上没了以往的笑意。
喻天垂下眸子, 抿唇不语。
谢知瑶回到教室后, 心中哀叹。
为了稳住喻天, 她刚刚说了不少假话。
她哪有啥子人脉啊,那几个大少爷天天看她不爽,这回出事,指不定在背后看她笑话。
谢知瑶恶狠狠地按住按动式中性笔的笔帽,心里隐隐发慌。
霸城,邢霸丞,那不就是高二仅次于江盛年的刺头吗,家世比之不逞多让,人称小霸王。
关键是,他喜欢夏宁,因此很是看不惯原主,但大抵是有钱人的骄傲,从前还不至于和她作对。
但是现在
哦买嘎,夭寿了!
谢知瑶啪的一下搁下笔,趴倒在桌上。
洛逢源见她满面愁容,正要开口询问,却想到什么,硬生生把话咽回去。
他闭眼,忍住不去看她。
谢知瑶现今自顾不暇不说,对同桌还有莫名其妙的羞涩心理,一时之间没有关注到他的奇怪。
她昨晚尝试着加邢霸丞的扣扣,却发现他早已把她拉黑。
没办法,她只好亲自去找他。
走到他们班门口时,却被告知邢霸丞并不想看到她。
一天下来,近乎毫无收获。
谢知瑶烦得要死,她想到邢霸丞打死过人的传言,又想想喻天阳光的面容,有些慌不择路。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她去了办公室。
原时宿见到她来,毫不意外地抬抬眉,很是冷淡,“有事?”
“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的,”
她用上了稍软的语气,“原同学,喻天毕竟是我们纪检部的孩子,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呵,”他轻笑一声,停笔抬眼,眸中满是冰冷刺骨的讽刺,
“当初是谁一定要录用他的?现在出事了,他自己担责吧,自己做的事情,”
他又垂下眸,继续写字,“不至于像个窝囊废一样躲在女人背后吧?”
谢知瑶额角青筋直跳,连听都不想再听下去,她略带凝重的表情散去,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朝外走去。
原时宿见她这样,握着笔的指节发白,他稍抬音量,“你是放弃了?还是要去哪?”
谢知瑶脚步一顿,侧身笑道:
“既然原同学这么瞧不起喻天,那么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管了吧。”
她拐去了隔壁。
抬头一看,门上是“副级事务处”几个大字,嵌在木质门板中显得清肃平和。
安家和邢家,是世交,或者说,邢霸丞是安斐的表弟,如果找安斐当说客,这事绝对能被解决。
谢知瑶在门前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用手背扣了扣门。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谢知瑶深吸一口气,旋了手柄进去,便见温和矜贵的少年坐在桌前,手下书册波澜不兴翻过一页。
谢知瑶松了那口气,幸好夏宁不在里面。
安斐略抬眼,见到是她,手指微顿。
“有事吗?”
他淡声问道。
谢知瑶瞬间有了勇气,至少他还比原时宿多说了个“吗”。
“我想问问,”她咬咬唇,抬眸望向他温和的眉眼,“你认识邢霸丞吗?”
安斐神色微转,用看傻子的眼神扫向她,似在问“你说呢?”
谢知瑶:问了个蠢问题嘤。
这让她更不好开口。
她犹豫再三,捏着衣角,支支吾吾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脸上是因羞耻而溢出的红。
最后她忸怩地问:
“我们对此感到很抱歉,能帮我问一下邢同学需要什么补偿吗?就只需要问问”
在安斐淡漠的目光下,她越说越没底气,只觉得来找安斐就是个错误。
他凭什么帮她呢?
她又不是他爹。
果然,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神色依旧温和,似乎这点事并不足以被他放在心上,语调平缓,
“如果说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介意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对对不起,”谢知瑶语气带了丝哽咽。
一天下来的忙碌磨损了她的心智,又再次被原主造下的孽波及,连带着之前的种种挫败,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让谢知瑶觉得窒息,她的心中泛起几丝酸涩。
但安斐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她并不能要求他去体贴她。
就算这样,她还是控制不住,眼睛一酸。
她不想这样的,可憋回去的泪却好似有自己的意识,簌簌夺眶而出。
谢知瑶忙低低头,不想让安斐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只不停说“对不起”。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废物,心中满是“爱咋滴咋滴”的摆烂心态。
安斐秀挺的眉微蹙,他问她,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疑惑:
“就为了一个干事?”
谢知瑶抬头,来不及抹掉脸上的痕迹,眸中依旧蓄着泪,
她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理智混乱下,身体本能让她最后依旧用笃定的眼神回应道:
“当然,他是我的干事,从带他的那一刻起,在工作上,我就要对他负责。”
安斐不置可否看了她半晌,墨色瞳仁沉寂。
他忽地轻笑,语调温和,“可是,这样冲动的学弟,不该给他个教训吗?”
教训?
谢知瑶猛地惊醒,原本怦怦乱跳的心恢复平静,她蹙眉,眼中的泪在眨眼之际落下最后一滴,
“这件事错的根本不是他,”
她稍顿,带着水汽的长睫扑扇着垂落,“喻天确实是冲动了些,可我并不承认他做错了。”
谢知瑶抬眸直视安斐,右手手心早已被攥紧的手指掐得发麻。
她尽力在他淡漠的目光下稳住快发颤的声音,继续道,
“喻天或许不够成熟、不够懂事,但是这些我都会去教他,而不是让他在这样的境况下,被消磨掉乐观与勇气。”
说到这里,谢知瑶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找关系”这种想法根本就是无用功,能抵抗这种“规则”的,也只有真正的规则。
室内灯光闪烁着映在她眼底,有看不见的暗火跳动。
她逐渐找回自己的底气,如水洗过的眸子亮得惊人,
“邢同学也该学学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学长,他要是不满大可以来找我,但是如果发生什么学校里不允许的事情——”
“纪检部不是摆设,理事会也不是摆设。”
那张秀美脸上,眸中闪过恶狠狠的意味。
头一次被人威胁
安斐手微顿,他掩饰性地垂眸,开口时依旧是云淡风轻: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问的,到时候通知你。”
说完后,他不知怎的又加了一句,似要让她安心,
“传言有些夸大其实,霸丞其实没打过人。”
谢知瑶却误会了,只当他在洗白自家表弟,没理他的后半句话。
她手心冒汗,冷静过后才觉后怕。
这件事和安斐无关,在他面前威胁邢霸丞实属有失偏颇。
恐怕在人家看来,她就像是个傻叉一样,在他面前说了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谢知瑶恨不得以头抢地,她讪讪低下头,红着脸鞠躬道谢,匆匆逃离这间屋子。
安斐脾气确实不错,被她跳到头上踩了,居然还能同意当说客,相比之下——
谢知瑶拉开门,在下一瞬愣在原地。
门外,身姿高挺的少年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学生会大楼是回型结构,昏暗的光透过谢知瑶打开的门,渡到他的背影上。
他若有所觉转身,携霜带雪的眉眼展露于光之下,眼镜下的凤眸沉沉。
那清寒视线不动声色将她上上下下皆轻扫过一遭,最后落于她微红的眼眶上。
谢知瑶被吓了一大跳,她转身关上门,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想错开他下楼。
却在下一瞬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原时宿的手近乎冰冷,可内里却藏着温热,她身子一僵,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因着谢知瑶的手腕太细,原时宿的手又过大,他没太敢用力,怕给她折碎。
但手中的细腻感却让他忍不住再捏紧点。
他对上她颤抖的瞳仁,
“你就因为一个干事,找了安斐?”
谢知瑶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委屈与不平,越过昏暗看向他,嘴角又噙上温柔的笑意,
“是呀,安同学已经答应帮我了。”
帮她?
原时宿手上力度瞬间变大,“帮你?”
他眼中无法自抑溢上讽刺,
“谢知瑶,是我小瞧你了,这次怕不是你找的借口,好继续纠缠安斐是吧。”
“怎么,装了这么久,终于藏不住了?”
他才说完,就见眼前女孩颤抖着身子,那双温柔的眼里满是失望和眸中无法辨认的复杂情绪。
她略抬眸,像是要憋回什么。
可下一瞬,原时宿却在她眼角看见晶莹的泪珠,源源不断从眸中溢出。
恍惚中,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在叫他“混蛋”。
还叫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