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尚书府的小哑巴(九)
晚上阿四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上方的屋顶。
他好像今天在突然明白过来他和小姐的区别,原先他以为在小姐成婚时能作为她的面首就很好。可是今日当突然听到小姐要议亲,阿四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让小姐同任何一个男人结亲。
然而现实是他只是一个下人,甚至说要当面首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小姐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想法。
阿四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但今天这事后,他却觉得小姐会在他不知道的下一瞬就离他而去,投入其他人的怀抱。
阿四起身,将床边的箱子抱到了自己面前。
里面林林总总是他这几年从小姐那里拿来的东西,最开始那个绣着茶叶的手帕已经被他经常摸的有些破损了,还有最新的从小姐那里拿来的香囊。
还有小姐弄丢了的梳子,后来他找着了,但是并没有还回去。阿四病态一般的收集着小姐所有的东西。
夜深了,所有人都进入了睡眠。
阿四起身,绕到小姐屋子的后面,打开窗户偷偷溜了进去。
他坐在小姐的床下,只有这样才觉得心情舒畅些。
他还记得刚到这的几个月,因为惶恐,每晚睡不好,也还是偷偷跑到她身边才放下心来。虽然后来被发现了以后小姐就不许他这么做了,可是阿四觉着,那是他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在想在的人旁边,没人知道阿四心里有多满意。
后来因为不喜欢讲话惹小姐生气,他整个人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姐不理他,他实在没办法才在夜晚趁着小姐还没睡从窗户那里跳进来找她。
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有几分窘迫,脸红红的,软软的问他知道错了吗?
那个时候他吓坏了,生怕小姐从此再也不理他,自然是承认了错误的,后来他不想离开,可是小姐却不乐意赶他回去睡觉了。
小姐不知道的是,他在那日拿了她最喜欢的耳铛,他也不知道自从那日后,他便时常在夜晚时偷偷溜进去,靠在脚踏上睡一晚,再在所有人发现之前赶回去。
一如现在,他进来后见到了绣棚边小姐新绣的香囊,想到今日的魏世子,阿四眼泛黑气的将绣了一半竹子样式的香囊拿进了自己的手里。
然后才走到床边,借月光贪婪的描摹小姐的脸。
“安茶,哎,安茶。”
“任务对象又来偷看你了!!1
“哎?算了,叫不醒就算了。”
“茶茶,任务对象黑化值飙升了哦~”
狗子再一次放弃了叫醒安茶,它陷入疑惑中,安茶到底是睡得太死还是单纯的不想理它,就像传说中的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其实这样挺好的,狗子想,毕竟他算是主人一步一步制造出来的机器,连接的是主人脑海最深处的想法,所以见到安茶和主人一起,它是很满意的。
这也是他能不能醒过来的关键。
安茶可能不会知道,在她注意到主人之前,主人就喜欢了她很久了。
好想将小姐融入他的骨血里,阿四想,如果这样的话,两人就是一体了。小姐就不会有任何的机会离开她了。
他将头埋在安茶的脖颈间,深深地吸气,馥郁的梨香顺进他的鼻腔,他勾起唇。
阿四像小狗一样在她的身边闻来闻去,最后乖乖的伏在床下,呼吸渐渐平稳。
小姐,你要等等我埃
第二日,阿四以昨天没有买到小姐喜欢的糕点为由再次出了府。
他走进云香,照例预定了糕点,然后又在街上买了些食物随意的晃悠。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又见到了昨日里抢他糕点的人,不过这次阿四有备而来,在哪小孩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拎住了他的领子。
跑不了了。
魏国公府的小姐办了赏菊晏,邀请安茶去赴宴。请帖送到时安茶正来了兴致在看阿四练字,“放下吧。”
听到是魏国公府送来的帖子,安茶收起了笑脸,随意扫了眼请帖,便将它放在了桌上。
“这个宴会,我是要去的。”她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不知道是让谁听的。
她已经让安夫人将话带给了魏国公府,此次邀请若是不去的话,未免显得她太小气了些。
又过了几日,安茶带着丫鬟仆从到了魏国公府,因为男女客分开,阿四又是男仆,她便让阿四先跟着安修杰去了,待到宴会结束时再碰面。
安茶还见到了魏世子的那位小表妹,此时跟在魏世子亲妹妹的后面,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
安茶:
魏世子的妹妹大约是不了解她和魏湳之间的事情的,见了她以后并未表现得很特殊,小郡主看起来单纯活泼,同他那位哥哥倒是差距很大。
所有的聚会大概都是千篇一律的,再说她们喜欢玩的对着花作诗什么的,安茶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因此便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溜了出来。
按照往常的时间来算,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宴会就能结束了。
和安府不同,魏国公毕竟和皇上沾些边,府内占地面积极广,还有一不小的湖泊。
她循着湖边漫步,秋风萧瑟,一时竟生出几分孤寂之感。
不过她这份“网抑云”的情感很快就被打断了。安茶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魏世子。”虽然心里不喜欢,但是该有的礼数安茶还是做到了。
“安小姐。”魏湳一副有话要讲的模样。
安茶只当看不懂魏湳的暗示,她接着说道:“不曾想在这见到世子,既然世子喜欢这里,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
“敢问安小姐,为何要拒绝在下?”魏湳在安茶离开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安茶无奈转过头来,然后就就见到魏湳一副受了情伤的模样。
安茶:
毁灭吧,赶紧的
“既然魏世子这么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安茶站正,面上带笑说。
“我同世子不过几面之缘,小女以为我还不到让世子牵肠挂肚的份上。再者,我还未出阁,世子经常往我处送东西可曾考虑过我的闺誉?更何况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世子就这般同我拉扯,可曾真的考虑我的处境?”
她在众人面前都是温软的,鲜少这般咄咄逼人。
“我想我们可能实在不合适,还是希望世子另觅他人吧。”
“也祝世子能早日找到心中所爱。”
安茶语速不快,但是胜在连贯,根本不给魏湳说话的机会,他三番两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就是没有插上话。
说完后,安茶就伸手拂去了魏湳的胳膊,带着映荷离开了湖边。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魏湳到底什么狗东西啊,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安茶在心里吐槽道。
“他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喜欢他吗?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狗子:“您消气。”
安茶:“想打人,你说我改天雇两个人打他一顿怎么样?”
“”
魏湳脸色铁青的看着安茶离开,向来自认为好脾气的他张嘴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哼,给脸不要脸。”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然后在假山后撞到了人。
“不长眼吗狗东西?”他一边骂,一边想踢一脚眼前不长眼的小厮,然而一脚跺空以后才看清楚那人,“我记得你,你是跟在那女人后面的奴才。”
此时的魏湳恼羞成怒,根本不见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
“啧,跟在别人身后当狗的感觉怎么样?”
魏湳轻笑,“你也喜欢那女人吧?可惜啊可惜,”他慢慢凑近阿四,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可惜你不配,你就只能在她身后当一条狗,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得到她的吧。”
他将从安茶那儿受的气全部都发泄在了阿四身上,甚至还想动手,不过临了却想起这毕竟不是自家下人,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你就好好等着瞧吧。”魏湳伸出手拍了拍阿四的脸,然后才离开。
阿四眼眸渐深,想到小姐说的这是别人家的地盘,手腕一动,见到前面的男人突然摔了个狗吃屎,才转身离开。
宴会结束时,安茶见到了跟在安修杰身边的阿四。
“二姐姐,人我可是完好无损的交给了你。”安修杰说道。
这两年安修杰没少在安茶手下过活,自然知道他这二姐姐对这位小奴才宝贝的紧,不仅教人家认字,还专门请师傅来教人家武功,待遇和半个少爷都差不多了。
不过就算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敢再乱动这位爷了,他可是在之前不小心看到这位爷练功时的模样,那么厚的石板啊,说碎就碎了,也就是他前两年太傻,才想着招惹他。
还好二姐姐把他拉回了正途qaq
安修杰:弱小无助又害怕。
回安府的路上,阿四在众人不注意时离开了大部队。
“出来。”他走到人少的地方唤道。
不过并没有人出现。
“我知道、你们在,出来。”他又说道。
过了不久,两人出现在阿四面前。
“告诉你们主子,他讲的,我同意了。”
在参加完赏菊宴的几日后,安茶才知道,魏世子被人套麻袋打了,而且还被人扒光了扔在了青楼门口。
“噗——”安茶险些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真的假的啊?”她笑问,到底是那个好人这么替□□道啊,她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转头就被打了。
“谁这么聪明啊,居然和我一样不喜欢魏世子。”安茶边说,边端起茶杯,往阿四的方向瞥了一眼。
男人脸上带着擦伤,此时正一丝不苟的立在一旁,安茶望过去时,半点心虚也无。
没想到看起来正经的阿四居然会偷偷做这种事情,若不是刚刚问了狗子,她还真以为有人同她想的一样呢。
“阿四,你觉得呢?”
“嗯。”
阿四心里盘算,自己这次下手还是轻了,居然那样诋毁小姐。不过这段时间让他稍微开心的就是,小姐并不喜欢魏湳。
但是近来的事情也让阿四彻底意识到如果自己仍然是奴仆,和小姐是不可能的。多日的辗转反侧让他清楚,他并不是想当面首,而是想完完整整的独占小姐。然而以他如今低下的地位妄想染指小姐,不过就是痴人说梦。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最后又让人联系了裴帝,他知道从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后,就一直有人跟着他。
阿四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若是想娶小姐,他都需要些什么。
“说起来有点奇怪,我绣的香囊怎么又找不到了。”安茶皱着眉,看起来郁闷极了,“难道是被老鼠叼走了?”
阿·老鼠·四脸不红心不跳:“是的。”
“这就可惜了,”安茶声音低落,湿漉漉的眸子望向阿四,“我原本是就想绣了以后送给你的,没想到两个都丢了。”
阿四:!!!!!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一瞬间的喜悦让他觉得心跳快的要冲破胸膛冲向他一直向往的人,可是转而来之的,是紧张。
“小姐1他声音急切。
“嗯?”
“或许、明天、就找到了。”阿四控制住自己急切的呼吸说道。
安茶一滞:“也许吧。”
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呢,听到小姐绣的香囊其实就是为自己准备的,阿四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如果他不偷偷拿走小姐绣的半成品的话,此刻就能光明正大的将小姐绣的香囊戴在身上了。
安茶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就听到阿四的声音,“小姐,香囊。”他目光震惊,指着桌子上的香囊说道。
安茶点点头,没有拆穿阿四略显拙劣的演技,“真的诶,这老鼠怕不是成精了吧。”她伸手捡起香囊,笑着说道。
上面还有她绣了一半的竹子。
她觉着少年就如这竹子般清秀挺拔,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不应该绣竹子的,应该改成朵黑莲花,待会儿问问绣娘黑莲花这个图样的可行度高不高。
“小姐今日、梳什么。”阿四问道。
“随你吧。”安茶耸肩,自觉坐到镜子前。
少年手掌宽大,可是并不笨拙,安茶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在少年灵巧的手中变换出模样。
他好像对双髻格外的偏爱,如果不是她特别要求,阿四一般不喜欢梳其他的发式。
“阿四,”安茶抬眼,从镜子里望着身后的少年。
“在。”阿四回望一眼,接着将白色的毛团别到了发髻上。
“你喜欢我吗?”安茶双手托腮,依旧从镜子里看着他。
“我”阿四哽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安茶转过身,“你低头。”她说道。
阿四听话的弯下身子,然后就觉得脸颊上多了温热的触感。
他屏住了呼吸。
“现在你知道了吗?”安茶的唇并未从他脸上离开,而是贴着脸继续问道。
现在你知道了吗?知道我的喜欢是认真的,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你,而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喜欢,想同他岁岁年年的喜欢。
所以不用怀疑,也不用妄自菲薄,我喜欢的就是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