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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生死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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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从来如此!

    太子李继犯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来宠溺。

    别的皇子犯错,只要不是大错,也从来是得过且过,从不深究。

    唯独他这个四皇子常常是不错也是错,若真犯错,那必受苛责!小错,少不得一顿罚,大错,那便是上纲上线,家法、国法都能套在他身上安出一个实打实的罪名来。

    回想起来,若非是有平宁侯府护着他,他怕是活不到长大成人吧?现如今平宁侯府这座大靠山没了,眼前这个人不就肆无忌惮将他往死里打了么……

    李穆简直怀疑,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他的父皇,是不是巴不得他去死……他实在不懂,他为何要如此待他。

    “看来,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错。”便是见他眼目猩红,身上有血滴落,天子也不为所动。

    他淡淡地说着这话,并未有让人停手的意思,彷如眼下打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李穆今次是知道了,他父皇的心,比老虎还要狠。

    他的意识几乎变得涣散,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天子方才抬手,让行杖之人退了去。

    他起身,冷漠地望着看起来像是仅存一息之气的李穆,加重了语气道:“没了平宁侯府,你便什么也不是!再要心存妄念,便是这般下场!你给朕记住囖。”

    李穆双手撑在板凳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小心翻到了地上。

    疼痛,重又唤醒了他的神志。

    他瞪着那个威严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定要叫他后悔。

    大宗正院宗人令和亲王李啸淳看李穆被打成这样了,一时也琢磨不透天子的意思,想了想上前,问:“陛下,老四伤重,可要请医官前来医治?”

    他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上一届夺嫡之争里,为数不多能够活到今时今日的皇嗣。

    他活着本是不易,身为大宗正院最高长官,直接受命天子,处理皇家事儿,稍一不慎,错杀了谁,那也是要被秋后算账的。所以,有些话,还是从一开始就问清楚了些为好。

    而听他如此一问,天子便回头瞧了李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道:“依朕看就不必了罢!”

    “陛下,眼下天热,这牢里不通气,若不及时医治,只怕……”这容易被忽略的事情,和亲王也是要提出来的。

    天子却道:“活是他的命,死亦是。”

    “是,臣弟明白了。”和亲王李啸淳的目光瞥过李穆,唯有惋惜。

    他知道,不同于之前处理二皇子李旭,四皇子这件事要草率得多。

    二皇子李旭弑君谋逆罪证确凿,这回四皇子构陷太子,却也只有一个中军将军的口供,别无其他佐证。可便是如此,天子似就认定了,无需过堂公审,亦无需寻找更多有力的证据……四皇子,已然是个罪人了。

    天子,分明就是不待见他嘛!

    天子与和亲王离开之后,漆黑的大牢,很快便又只剩李穆一人。

    他艰难起身,从简陋的床板之下拿出了两瓶药,一瓶是药丸,一瓶是粉末状的。他服下两粒药丸,又忍着巨疼脱下上衣,在自己的后背上倒上了那瓶粉末。

    来这牢狱,他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鬼魂福禄看着这一切,尤其在看到李穆后背上那一片模糊的血肉之后,也觉得李穆是这世上最可怜的皇子。

    活着的时候,他曾听曹寺人说过,天子年轻的时候极喜欢高贵妃,可高贵妃去世之后,他又极讨厌四皇子李穆,却不知何故……如今亲眼所见,这哪里只是讨厌呢!怕不是恨毒了吧?

    他本欲将李穆的情况禀报给自己的新主子李崇俭,看看桓王妃是否要想法子救救桓王于这水深火热之中。可刚要使出李崇俭教他的寻踪觅迹之法将自己传送到李崇俭身边时,他看到一个人往牢房这边来了。

    那人身量不高,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帽子遮得严实,轻易看不出是何人。

    福禄飘至他跟前方看清,此人不是旁人,竟是太子妃周令仪!

    谁人不知,周令仪与桓王有着怎样的前尘过往?这个时候她想方设法来到这大宗正院的大牢来看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可想而知。

    桓王本来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听得有女人的脚步声,心中猜到会是何人,便端坐在了木板床上,并未让来人瞧见他有多么的狼狈。

    “表哥……”周令仪看他形容憔悴,发髻也凌乱了,知他受了刑,鼻头顿时酸涩起来,眼眶之中也蓄了泪。“表哥从来做事谨慎,这一回怎如此莽撞?”

    她心疼他,为他着急,也因他生气。她道:“表哥难道不知自己眼下的处境吗?眼下,无一人能够为你雪中送炭,却有的是人对你落井下石……”

    李穆却是不发一言,看也不看她一眼。

    周令仪见状,遂拭了拭泪问:“表哥可想好了,这一回要如何脱身?”

    李穆终于抬了眼皮瞧向她,冷冷道:“与你无关。”

    四个字,足叫周令仪痛心不已。

    “表哥,你还在恨我对吗?”她上前一步,想离他更近一些,可冰冷的牢笼阻隔了她。

    “你走。”李穆不耐道。

    “表哥……我后悔了。”周令仪兀地说出这句话来。

    说罢,她还摘下自己的帽子,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微扬着头,露出颈上雪白的皮肤……只是这雪白之间,还有两处青紫。

    李穆瞧见了,本来嫌恶的眸子里不禁生了波澜。

    周令仪告诉他:“太子非是良人……我不该听父亲的……”

    李穆张了张嘴,双唇终又抿成了一条线。

    “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周令仪紧了紧斗篷的领子,很快收拾好情绪,重又戴好帽子,认真道:“表哥,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了,我去求父亲!父亲若知道太子的真面目,定会动摇的……”

    “不必。”李穆打断她的话,拒绝得十分干脆。他还道:“这并非是我的穷途末路,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表哥……自己有法子?”周令仪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了一抹失望。

    看来,是这场火,烧得还不够大、不够彻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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