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往李宅
听到回夜要前往李家和祭宫，阿凛眸子暗了暗，主动提出：“我陪你去。”
她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回应道：“这就不用了，我要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过去，你不方便。”
鬼物无法在日间出行。阿凛让这理由堵得一噎，赶紧道：“没关系。”
“还有不怕正阳之气的鬼吗？”回夜疑惑地望着他，话音刚落，便想起巫勖提到过，血海蜃气能够千百倍的提升鬼物能力，使其不再惧怕正阳之气和九幽罡风的侵蚀。
她抿唇微微一笑，没去计较阿凛跟着自己的真实目的。
人心幽微不可探寻，哪怕是妖魔鬼魅，在它们撕下画皮之前，回夜也会留着一缕天真，相信并接受它们一开始展现的善意。
她足够强，才可随心所欲，不去揣测他人之心。
阿凛依旧道：“我陪你。”
回夜摇头笑：“我独来独往惯了，办正事都喜欢一个人。”
说完，她仿佛也觉得这话有点伤人，顿了顿，又说：“随你吧。”
阿凛不再接话，将一柄桃木做的剑放在她手边，转身出门时，身后传来回夜的声音，她轻声说：“谢谢。”
……
随着时间流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到了四月初，回夜身上的伤终于完全愈合。一直到离开荒村那日，此前坚持要陪她的阿凛都没有回来。
回夜小等半个时辰，他未出现。留下一道传音符后，她带着蝈蝈离去。
到了洹溪镇上，回夜戴好帷帽，放下轻纱遮面，打听到李府的地址后径直前往。
李府正门前放了两只比人都要高的石狮子，六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家丁躲在阴影里纳凉。回夜的装束与镇上的居民大不相同，她一现身，刚走到李府门前台阶下，就被他们围住了。
六人之中，有个小个子又瘦又黑，被推搡出来问话，他好奇地看着回夜，不悦道：“站……站住，干什……什么……么的？”
一开口，回夜才知他是结巴。六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家丁摇头笑了笑，定在原地没说话。
还有个矮胖圆润的家丁，他似乎很讨厌众人如此取笑结巴，紧抿着唇，远远地站在一边的石狮子底下。其余三个家丁则在结巴的身后勾肩搭背，捂着肚子笑做一团：“还不知面纱下是人是鬼，黑结巴这小子就口齿不清了……哈哈哈，没见过女人？”
结巴倒也不恼，只是低下头，目光偏向一边，羞愤、耻辱的表情一闪而逝，不敢与回夜对视。
这些人惯来欺软怕硬，估计看她是女孩子，以为很好欺负，才敢如此逞口舌之快。
回夜无声笑了笑，抬起手，祭出一张白符，“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近来，我观此地阴煞之气甚浓，恐有邪祟聚居，特地上门除患。”
她手指随意一动，符纸悬在指尖上，无火自燃，瞬间化为黑灰与青烟。烟雾并没有逸散，如同有形之物一般缠绕在回夜的指尖。她摊开掌心，五指向天，烟雾立刻幻化为一个扭曲的骷髅头，扬扬下巴道：“让管事的出来说话。”
乍见此景，原本还在相互推攘的家丁满脸惊恐地后退，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回夜略施小术表明修者身份，哪料到这群家丁居然怂成这样。
黑瘦的结巴更是不争气，一屁股坐倒在地，畏惧地叫道：“妖、妖女……”
“……”
回夜眸子微睁，佯装发怒，瞪着黑瘦的结巴，噌地一声拔出木剑。
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发怒，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个家丁排众而出。此人约在五十岁上下，老脸上布满了沧桑的褶子，笑起来和善无比，腆着笑脸道：“姑娘莫气，你是个修行者吧，乡野小民没见识，才叫你妖女。”
“老张，跟一个小妖女费什么话，抓紧赶走，老爷说了，除了大法师，其他的神棍都打出去，老子可没工夫跟这儿耗。”另一人不忿地嚷嚷起来。
回夜轻啧一声，秀眉冷横，斜瞥众人，“再说一句小妖女试试。”腿都给你们打断。
后半句话她以凶狠的眼神表示了。
刚才叫嚣的那人吊着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望着回夜，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老张只是瞪他一眼，令他生生止住了话语。
看得出，老张在这几人中很有威信，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带了一丝畏惧和恐慌。其中那个矮胖的家丁在这时走上前，老张似是不悦，冷冷道：“福贵，退回来。”
福贵的眼睛又细又小，仿佛只剩了两条窄窄的缝隙，稍不注意，还以为他在闭目养神呢。他上下打量了回夜一番，鼓起勇气道：“现在府里可没什么邪祟，你还是走吧。”
回夜微微偏头，看了看福贵，询问似的笑了一声，“没骗我吗？”
老张呵呵笑起来，摆手道：“姑娘说的哪里话？”
回夜摸摸鼻子，心说自己的官话说得很正宗，不会随便蹦出方言腔，怎么、这老张还是听不懂吗？
老张见回夜露出茫然的神色，继续笑道：“前些日子，我家主人已请了一位大法师上府驱除阴煞之物，这活儿姑娘赶不上趟，从哪来回哪去吧。”
回夜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才说：“也就说府上原本有些问题。”
她打着商量，道：“我不收钱，就当替你家主人看看大法师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老张默了默，终于点头：“你且在此稍作等待，我知会老爷一声。”
看到老张态度有所松动，回夜点了点头。
另外五个家丁退回石狮子下的阴影里，指着回夜嘀嘀咕咕。
回夜本为打探消息而来，见状，上前套问李府的消息。
李家是洹溪镇上最有钱有势的，府里人丁兴旺，不算他们这些外姓人，光是李氏族人，也有百十来口。府中分内院和外院，最近半年来，府里出了不少糟心事，老爷便下令不许他们这些外姓男人进到内院，免得把晦气带进去。
目前所有的外姓男人当中，只有老张有进入内院的资格。
不多时，一个半百年纪的富态老头带着老张从大门里走来，观其衣着华贵，想必就是此间宅邸的主人。
回夜惊诧地看着两人，没想到府里的主人会亲自出来见她。
老头一见回夜，生硬地扯开嘴角，眉毛抬了抬，睨了老张一眼，不悦地道：“就这么一个野丫头？”
这人语气一听就不友善。
回夜上前一步，“您就是李老爷。”
老头用刚才看老张的眼神打量回夜，漠然地点点头，道：“随我进去。”
回夜跟在他后头，绕过老张，进了李府。李家的宅邸非常大，他们走了许久，穿过无数条游廊，才抵达内院。
回夜越走越是心惊，不由得感叹这宅子真是太大了，青淮城陆城主的府邸连它的一半都赶不上，与李宅比起来，陆城主府简直就是寒门敝户。
由此看来，陆城主真是个廉洁奉公的好城主啊！
要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建起如此宏伟的宅子，光有钱是不够的。
回夜暗自思忖，如今大陆上有钱有势的道法传承，谁最有可能会在此地布局。
青阳州因荒远偏僻，地理位置特殊，没出过有名的本土道统，加之中陆妖族兴盛，此州又毗邻妖族圣庭所在的长夏州，大部分修者最多只是借道青淮城的上古传送阵，不会在青阳州久留。天璇神司出自南境圣城，按理不太可能跟中陆有牵扯。
入了内院，李老头唤来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厮，叫他带回夜四处转悠，便急急忙忙走开了。小厮生得跟麻秆一样干瘦，表情木讷呆板，引着回夜沿内院游廊缓步前行。
李府气息诡异，压迫得回夜心中烦闷。可惜她阵法不是很强，一时看不出特别之处，她越发坚定了往后将御狸拐带在身边的决心。
路过一处别院时，回夜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息。
她瞥了一眼小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处原是大公子豢养姬妾的别院，这些年死了几个女人，便没人住了，这半年公子又接了个女人住进去，我们都未曾见过，只知美若天仙。”
回夜一笑：法阵里让煞气追杀自己的那人便是女子。
她又问起院子里死掉的那些女人怎么回事。
小厮不清楚具体情况，根本说不上来。看到大门紧闭，她让小厮上前敲门，结果半晌无人应。
回夜正打算试试其他办法查看别院情况时，远处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铃声，她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迷幻阵中。
引魂铃语是渡鬼的亡音，本该响在幽冥无间。
此前法阵中那女子出现时，也伴随着引魂铃声。
周围的煞气浓烈了数倍，四周温度骤降，地面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不远处一间院落里，肉眼可见的黑雾喷薄而出，一下子遮蔽了李宅上空的阳光。
这景象吓到了小厮，他看都不看回夜一眼，居然大叫一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回夜严阵以待，紧握木剑。
黑雾笼罩之下，暴虐的煞气混合着阴冥之力，浩荡四野。
雾气中，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幽幽响起：“新的祭品，我等你、很久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