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海蜃气
“啧。”回夜甩了甩手臂，感觉问题棘手。
拿出全力她当然能对付这玩意儿，不妙之处在于旁边还有个巫勖。人心最不可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担心耗尽力量后，巫勖会为夺那只妖怪对自己出手。
“蜃气，拿来……”骷髅眼眶的位置蔓延出无数发光的红丝，纠缠着直扑回夜。她没有闪避，摸出三张火龙符扔出，火龙成形后焚尽红丝，但骷髅源源不断生出新的续上。
巫勖急道：“符咒有什么用，道术呢，你不是叶朔的徒弟吗？”
叶朔在乾元大陆闯下赫赫威名，所学道术攻击力无匹，回夜为什么不放大招？
“干吼有什么用？”回夜翻了翻白眼，险而又险地退出红丝的攻击范围，“你不是御鬼世家嫡系吗？”
“这玩意儿又不是鬼，我没地儿发挥。”
回夜冷笑不语，明着演她是吧，谁还不会划水呀，真是！
她的身法灵动，飘忽之间，也离开了崖洞，来到外面狭窄平台上，紧接着又掏出一张御风符准备随时祭出，若是状况不对，可以借御风符短暂飞行。
红骷髅追击过来，但到了崖洞口，只是发出一阵阵不甘的怒吼，没有迈出。
巫勖这才松了一口气：“它好像出不来。”
观察片刻后，回夜点头。
骷髅依旧死死盯着回夜，不停道：“蜃气、拿来1
“它说拿什么？”回夜不解地看向巫勖，论见识，世家大族出来的人确实高她许多，散修没那么多典籍手记可看。
刚才巫勖魂都快吓没了，哪有功夫关注红骷髅说了什么，他也不理解，只道：“什么气……”但他话没说完，一下子顿住了，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盯着回夜道：“难道是血海蜃气1
紧接着巫勖便摇头，久久不敢轻易肯定自己的猜测，小声说：“不可能，蜃气生于冥界无边血海，不属于人间，不能被生灵承载，绝不可能1
回夜听得一头雾水，“宝贝吗？”
巫勖神色复杂难明：“分情况。”
他解释到，天地分为天域、人间、冥界三界。三界之外，还有很多隐匿不定的虚空小世界，被称为虚皓界。
每一界有其专属的气息与力量，相应的，也会排斥异界的气息。
天域是诸神所在，最是纯净，只有灵气；人间各种气息驳杂，妖气、魔气皆可存续，但阴冥的气息无法在人间长存，会被正阳之气消解；冥界也是气息驳杂，阴冥之力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特殊之处在于，一切冥界特有的气息和力量，都不能在他界长存。
其中，就包括了血海的蜃气，据说连天域的神都不能触碰，它会融进道脉里，吞噬一切的生命力，一旦沾染上一丝，神明也会瞬间堕化为鬼物。
也唯有强大的鬼物可以承载蜃气，它能成百上千倍的提升鬼物的力量，是所有鬼物梦寐以求的至宝，得到血海蜃气之后，鬼物便不再惧怕正阳之气和九幽罡风，与常人无异，白日里也能现形。
回夜好笑道：“所以，这血海的蜃气对你的家族来说，也非常重要。”
御鬼世家嘛！
“本就不存于人间，有没有都一样。”巫勖皱眉，表情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问：“你是人吗？”
“你找死1回夜没好气地骂回去。
“它觉得你有蜃气，才会主攻你。”巫勖摊摊手，“沾过蜃气不可能活着，只能做鬼。”
“哼。”回夜冷哼，她怎么可能是鬼，活了快十六年，她可从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诡异气息。
巫勖听过回夜的一些事迹，也知道自己的怀疑很不靠谱，她在北境圣城混得风生水起，跟不少大势力打过交道，要是鬼的话早就被圣城的修者灭了，默了片刻，他问：“现在怎么办？”
回夜眉心微凝，看着崖洞里打转的红骷髅，“外面的神纹法阵天亮就会崩散，这地方以后会暴露在世人眼前，不能留着它们祸害人。”
“你有能耐对付？”巫勖盯着红骷髅，斜瞥她一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果然是叶朔的弟子，还是个热心肠。”
这话极不中听，回夜语气淡漠：“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总得试试才知道。你修为多高？”
“化元二阶。”尽管不能跟回夜比，但在不到百岁的年纪修到此等境界，已经非常强大了。
回夜一笑，“蛮厉害的。”
“自然1巫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世家道统的嫡系传人面对散修向来自恃傲气，因为前者的见识、资源比起后者绝对碾压。要不是回夜有个好师尊，自身天分高，修为也更强，他的态度会恶劣不少。
回夜活动了一下手腕，郑重地道：“想帮忙就拿出实力，否则趁早离开，不然我还得分神救你。”
巫勖道：“依我看，清泉沟已经死绝了，这地方管不管都一样，解决了也没人会感激你。”
回夜不语，理念不同，有的话没必要多说，她从肩上小包里取出一叠符咒。
见状，巫勖不禁奇道：“你怎么不用道术和秘法？外物所承威势有限，比不得自身伟力。”
回夜侧身看他一眼，唇角是个讥诮的弧度，她手捏符咒，全然不在意巫勖的冷嘲热讽，只身朝崖洞走去。
少女容颜清丽，眼神坦然而无畏，闪烁着坚定的辉光，比世间所有的天星还要明亮。巫勖一时晃神，倒是忽略了她表露的不屑，猛然发现即便不施粉黛，轻纱下少女的面容亦如梦似幻，几近绮丽。他听过有关回夜的传言，多是说她悟性超凡、天赋强绝，也许因她常年戴着帷帽以素纱遮面，倒是没听人提过，她生得这么好看。
随着她的逼近，红骷髅张狂大笑起来，“对、对！过来、过来……助吾脱离苦海。”
无数红丝蔓延生长，朝着回夜包裹缠绕而去，她只来得及催动手中火龙符烧去一小部分，就被接踵而至的红丝淹没了。
“愚蠢1巫勖暗骂一声，从身上取出长锥样式的法器，守在洞口前。
他没有跟随回夜的脚步进去，仅是站在原地，注视红丝聚成的大茧，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要是回夜死在这里面，他得想个办法将封印怀棠的印魂石给弄出来。
距离洞口平台和栈道之外三丈远的虚空中，一角白衣垂落。容颜清隽至极的男子手托瓷瓶，不动声色地停驻在虚空之中。黑狗似是知晓他的存在，转头正对着他的方向，夹着尾巴呜呜低吼。
其间，巫勖也好奇地看向白衣男子所在的那个空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皱眉对黑狗呵斥道：“老实点。”
看向巫勖时，白衣男子目光极冷，仿若淬毒刀锋反射出的冷光，待到注视回夜，终是化作和煦春光，清浅一笑。
……
红丝巨茧中。
回夜屏住呼吸，右手紧紧握住剩下的符咒，左手唤出一簇灵火，焚烧束缚在身体上的那些红丝。
红丝一触碰到她的身体，就疯狂想往肉里钻，她紧紧咬住双唇，忽略掉身体上的痛苦，全神贯注于左手灵火之中，双方一时陷入僵持，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无数红丝如同冰雪一样消融，慢慢给她腾出手脚伸展的空间。
回夜耐心与之对峙，没有急着破局。
这红骷髅的气息非常古怪，不属于妖魔鬼魅，反而有一丝圣洁，她以前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东西。
不久后，四面八方传来嘶厉的尖叫和吼声，就像正在被凌迟的人发出的，里面混杂着的大笑声就像行刑台周边围了无数看客，正在为这场盛宴疯狂。
回夜左手燃火，分出右手施展简易的隔音术，不然恐怕会被这些声音折磨得发疯。这跟在城主府时怀棠用出的妖术类似，也不知它是不是在这儿学的。
“血海……蜃气……给……我1红骷髅依旧呓语不断，发散出无数诡异红丝直刺向回夜。
橘黄色的火舌长卷，将红丝一一熔断，使其化作血光消散。
回夜一步一步踏碎血光，携着灵火逼近了崖洞最深处的泉水源头。红光就是从里面滋生的，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得从这里入手。
红骷髅见状，直直朝回夜的躯体撞了过来。她没有法器，现在双手也不得空，只好纵身跃起，再度一脚踢到它上面。
交手数度，回夜发现这东西没有意识，只有一种掠夺的本能，脑子完全不会转弯。
被一脚踹飞老远后，又跟个长红毛的恶狗一样快速扑来。
它仍喃喃道：“蜃气……脱离苦海1
人世若苦海，万灵皆在此中，都盼有朝一日通达彼岸，再无痛楚与遗憾。
“苦海是我1回夜不耐烦的冷冷一笑，前所未有的专注，猝然运起强劲灵力，转身之间，全部灌注向迎面冲来的红色巨型骷髅。
她的眸子灿若天星，声音却无比冷酷，淡然启唇道：“不可回头。”
狂乱的灵力直接冲散了红光的聚成的巨型骷髅头，它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如雪花一般无声消散，连带着填满了整个崖洞的红丝巨茧也瞬息之间崩毁，露出四壁光秃秃的灰色山岩。
回夜垂下眼睫，合拢掌心，攥灭左手的灵火。她再度抬起眼睫那瞬间，眸子最深处一缕紫气悄然隐匿无踪，仿若从未显现。
洞口外面，看到满洞红丝消弥于无形间，巫勖目瞪口呆：“她……怎能做到？”
巫勖之所以不出手，在外围看戏，正因为知道眼前的红骷髅是什么东西。
寻常人根本对付不了。《天地煞灵记》的杂篇中有记载，血骨修罗非妖非鬼非魔，乃是堕落后被处极刑的神明怨气所滋生，拥有难以想象的诡异，生来神圣又邪恶，不惧人间任何力量。相传，只有冥界最深处的无尽血海，才存在使之消融的力量，这种东西一旦出世，只有冥差能对付，冥差手中缚魂锁魄的血红色锁链，正是在那血海里淬炼出来的。
难道，回夜身上真的有不存于人界的血海蜃气？
巫勖怔怔地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忽然变得狂热——血海蜃气对御鬼世家而言太重要了！
这让一直在暗中凝视的白衣男子心生不满，不禁皱了皱眉头。
解决掉烦人的红骷髅，回夜再次逼近了泉水源头。还有无数的红光蛰伏在水下，像是被她吓得不轻，惊惧的到处乱窜，传达出阵阵悲愤和不安的情绪，却不敢再显形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做出一个举动——双手直接探入水中。
“你疯了？”巫勖在身后怪叫道，他不自觉用力，身边的黑狗被掐得汪汪直叫，掉头一口咬上他小腿，“死狗……”
“没疯。”解决掉巨型骷髅头，回夜心情大好，还有闲心笑着答他一句。
泉水没有异动，回夜心下稍安，侧过头看向巫勖道：“你阵法修得不错，过来看看此处可有蹊跷。”
巫勖冷哼，唰地别过头去。
见他不肯帮忙，回夜失声而笑，甩掉手上的水珠，对那恹恹的黑狗勾勾手指道：“过来。”
黑狗既然引他们来此，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它挣脱巫勖的控制，摇着尾巴跑上前来，扑通一声跳进潭水里，狗刨凫水，眨眼到了琥珀色的飞流石下。
“汪汪汪。”它拿头拼命去撞石壁，乌溜溜的眼睛里蓄了一大包泪水，不时转头，无助地望向回夜。
蝈蝈从布包里探出头，在回夜耳边一阵“咯咯咯”。听了蝈蝈的话，她摸摸下巴：“飞流石后面有东西。”
蝈蝈又是一顿念：黑狗是荒神。
这次回夜是真的惊了，不禁道：“你们当神的，都混得这么惨吗？”
蝈蝈、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