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盛名远播
男人丝毫不将回夜放在眼中，闻言顿时轻蔑道：“就凭你？”
“嗯，凭我。”回夜活动手腕，双手拇指依次压了压另外四指。
阵法一途，回夜谈不上精通，不过她认识一只常年在苍云城内外坑蒙拐骗的老狸花猫。那死猫在阵法上的造诣，不论顺数还是倒数，都是天下第一，被它坑害的人不知凡几。它教过回夜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破解它自创的一套破阵之法，只要布阵之人的修为低于自己，那法子百试百灵。
不过，由于那一式极不讲武德，破阵的同时会摧毁阵主的所有法器并反噬其魂魄，老狸花猫因此在乾元大陆上臭名昭著，连带着它开创的功法都不受人待见，可谓是人人喊打。
眼前这个家伙要是再蛮横下去，她就让他尝尝不讲武德的厉害。
男人拔出根细细的长锥指向回夜，唇角斜斜，露出欠揍的高傲神情道：“巫氏一族嫡系传人，巫勖，讨教了。”
回夜：“……”
她拿关爱傻子的眼神望着巫勖，很是无语。自报家门就自报家门，还强调个嫡系，呵呵，世家道统出来的很了不起么？
她在北境圣城又不是没有收拾过背景比他更强的家伙，难道还指望她会看在御鬼世家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吗？
巫勖被她眼神激怒，选择先发制人，瞬息之间，长锥如雨点般刺出上百次，次次直取回夜的眼睛、心脏等要害之处。
回夜没有武器，不好立刻反制，借着后撤几步的空隙，迅速将灵力蓄于十指之上，双手如探囊取物，直接空手接白刃，抵住长锥攻势。
少女指尖纤纤，白皙而灵动，却有千钧之力，足以破灭一切。
巫勖从未碰到过如此棘手的敌人，越战越是心惊，头上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攻势稍滞，回夜马上便抓住机会，素手拨开长锥，指尖御法，直取他眉心神台。
劲风扑面，巫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体会到了死神降临的恐惧。
最终，回夜的掌指堪堪停在他面门半寸之前。
她微微偏了头，轻笑一声：“你不是我对手。”
巫勖睁眼，先看到的是葱白般细腻纤巧的五根手指，其下掌纹浅浅，最靠近手指那根代表爱情的纹络上凝了一粒显眼的红痣，再往后，皓白手腕上佩着一串红珊瑚珠链，九颗半个指节大的血红色铃铛点缀其上。
“引魂铃？”巫勖不禁喃喃。
引魂铃天下扬名，更兼有个叶朔那样威名赫赫的主人，在乾元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强大的法宝拥有生命，跟人一样有专属的特殊的气息，无法伪造，就算是不会修行的凡人，只要感受过，就一定不会认错。
巫勖瞪了她一眼，询问似的确认：“原来你是回夜？”
御鬼世家在西南泗水洲，离北境挺远的，其间何止千万里，没想到巫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万众瞩目的修道天才！
回夜点头，玩心顿起，指尖作势欲往前探。
巫勖吓了好大一跳，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回夜似笑非笑，收手打了个响指，青色衣袖垂下掩住珊瑚珠链和引魂铃，看着巫勖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脸色，登时嘚瑟道：“哎，看来我盛名远播呀1
巫勖：“……”
如果臭名昭著也算盛名的话，那回夜确实很了不起，她在苍云城干的那些事，换了别人早就被挫骨扬灰千百次了。
巫勖落败，回夜默认他放弃了与自己争夺妖怪，取下左肩的小包，从中掏出封印所需的印魂石，旁若无人地划刻困妖的符咒。她只身在外闯荡这么久，敢与人动手，就没带怕的。
随着她的动作，青黑色的印魂石上生长出两只透明的长手，逮住怀棠的身躯往石头里拽，它被吓得呲儿哇乱叫，身上不断腾起阵阵黑烟。
它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就像一个正在被火焰吞噬的人发出的，巫勖后背恶寒，不禁抱了抱胳膊。
随着时间流逝，回夜看着怀棠，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诧异道：“为何不现真身，还是人形？”
她霎时换左手御诀，燃起探灵符咒将灰烬抹在眼上，看过后道：“真身也是人形的，少见1
巫勖“咦”了一声，他的阵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妖物到这一步了都不现真身，很是古怪。
回夜操纵着封印法诀，补充道：“肯定很值钱。”说完，她接着封印，妖物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半透明，法术进行到一半了。
听到这话，巫勖十分窝火，他在清泉沟布置良久，什么好处都没落到，回夜独占妖物是他不能容忍的。眼看着她就要成功，巫勖冷笑一声，右手朝空中一挥，操控法阵生成秩序锁链攻击她，左手伸向前打算夺下印魂石。
“呵呵，搞偷袭。”回夜早防着他呢，身法很快，抓住印魂石往旁边一避，躲过锁链攻击。她周身看不见的玄力轻轻一荡，身前全部锁链便寸寸崩断，尽数溃灭无形，化光消失。
见她如此轻易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巫勖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目瞪口呆道：“怎么可能？”
回夜刚想不讲武德一把，试试死猫教的破阵术威力，正在被法诀和封印煎熬的怀棠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是……叶朔……弟子。”方才回夜抓着印魂石闪避时，它看见了她腕间的引魂铃。
怀棠眼眶里涌出豆大的泪珠，浸入下方的泥土，呜咽着道：“你们师徒……欺……妖太……太甚，等着妖王……不会……不……放过你1
巫勖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没有说话，表情复杂地看着回夜，似乎想到了什么。
感知到法阵的存在，回夜心中别扭，没有继续进行封樱
她拍拍手，抖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看向巫勖，指着怀棠道：“你不好好待在巫家养鬼，没事抓它干嘛？”
话音未落，她便想起御鬼世家能够修炼阴冥之力，最是诡秘莫测，恰好怀棠就有阴冥之力。只有死物才能聚拢阴冥之力，活物不能沾染。妖魔虽在邪祟之列，但仍属于天地蕴养的生灵，必须吸收灵力才能壮大己身。
天地所生的正阳之气和忘川河上产生的九幽罡风会涤荡人间，肃清阴冥之力，失去肉身庇护的魂魄很难抵抗二者的侵袭，若不赶紧入冥界，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妖魔厉鬼同为邪物，妖魔不会受阳气的限制，鬼物却惧怕阳气，无法在日间出行，究其原因，就在于鬼物携带着阴冥之力，天然受到人间气场的压制。
回夜立刻明白关键，巫勖可能想抓它回去修炼巫氏一族特有的秘术。
她顿时摆手，“用不着你说，我知道。”
巫勖正想开口来着，被她一句话堵回去，心里不上不下，噎着难受，气得直翻白眼，嘴角一撇立刻反问：“你又抓它干嘛？”
回夜沉吟片刻，一脸真挚地瞎扯：“换钱花。”
巫勖无语：“……”
简直是暴殄天物。
等等，回夜知道什么？她怎么就知道了？巫勖从头到脚地打量起回夜，末了，淡淡扬起唇角，玩味地道：“你从哪知道我为什么抓它？”
“有些人肚子里的坏水就喜欢叮铃哐啷乱晃，光听声儿也能一猜一个准儿。”回夜双手抱胸。
这小姑娘说话忒埋汰人了！巫勖很想打她一顿，但是……真的打不过。
回夜接着不咸不淡地说，“它身上有古怪，有不属于活物的阴冥之力。”
巫勖道：“既然各自表明身份，我也就直说了，此妖于我巫氏一族有大用，希望你高抬贵手，饶它不死，由我带回家族，日后我族必有重谢。”
回夜倒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但是事涉叶朔，怀棠又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她不愿轻易松口。
思考片刻后，她问：“巫氏一族很着急用吗？”
如果不着急，回夜可以在拷问出想要的信息之后做个顺水人情。
巫勖脸往旁边一偏，心虚地避过回夜的目光，没有与她对视，道：“那是自然。”
回夜沉默了片刻，鄙夷地说：“撒谎也要看着我的眼睛，这样我才会信，躲躲闪闪算个什么事儿？”
巫勖：“……”
他确实没说实话，这事巫家不着急，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想要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上。
“但是。”回夜话锋一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很急埃我没钱，吃不起饭、住不起客栈，我太难了1
她撩起帷帽边的轻纱，指着自己乌青的眼圈和苍白的脸，拇指和食指轻轻揪起脸颊上的软肉，委屈地说：“我饿得连觉都睡不好，你看，都饿瘦了！我好可怜1
她生得好看，外表太具欺骗性，巫勖见到她的脸，心神一荡，不由得怔愣，嘀咕道：“原来做叶朔的徒弟，混得这么惨啊1
听到这话，回夜放下手，拉过轻纱遮脸，微微垂头，抿唇憋笑。她带了帷帽，巫勖没有注意到，她也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这厢，巫勖沉默好半晌，在身上摸了很久，最后掏出一块下等灵石递过来，同情地说：“要不，你先拿去买点吃的。”
刚才回夜就说了——我保证编得真，那也得你肯信啊！
这家伙……居然信了？
信了！！！
她隔着轻纱揉了揉刚才自己揪过的脸颊，心说：不会吧，难道我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否则他为什么看我一眼就相信这番鬼话？
见回夜定着不动，巫勖蹙眉，怒道：“怎么不接，愣着干嘛？嫌少？”
她斜瞥巫勖一眼，没接灵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错。”
巫勖的视线在她和怀棠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一咬牙，点头道：“你要多少，我会跟着你，直到付清你所需灵石，你把它转让于我。”
回夜略惊诧，没想到巫勖这么快就妥协了。紧接着，她微微笑了起来，隔着轻纱擦擦鼻翼。
嗐，这要是不狠狠敲一顿竹杠，说得过去吗？
若那白衣男子在旁边，一见她轻擦鼻翼的动作，便知她接下来要干的肯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