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林越来越密,凸出的树杈枝丫险险从沈离音身侧划过,她瞥了眼自己的手臂,上边的衣料已经出了口子。
马跑得愈发得快,沈离音趴着被它颠得胸口作疼,几欲呕吐,她勉强抬眼看向前面,那獐子已经往林子外跑去,而她身下的马也半点拉不住,暴躁地飞奔跟过去。
林子外有大片的湖泊沼泽,那是獐子平时最喜欢待的地方,若是马儿真的跟着出了林子,那她离大本营只会越来越远。
秦熙早就不见踪影,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沈离音拧起眉头,再次撑着身子坐起尝试将马停下,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余光就瞥见前头即将经过的路上两棵树的树杈交缠在一起,树干枝丫斜斜地往边上延伸,两棵树之间几乎没有多少剩余的空间,起码容不下她这半个身子穿过。
眼见着路越发狭窄,那凸出的枝杈愈来愈近,沈离音无暇思索,索性一咬牙松了马镫和缰绳,侧身往一旁草地翻去。
她紧闭着眼,双手护住头部,凌空的一瞬间,心跳飙至高速……
就在这时,一道暗色身影从远处一跃而至,双臂抱住即将下坠的沈离音,一个腾空翻滚缓冲,两人相贴着同时滚落在草地。
“呃……”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与此同时,另一匹马急停在二人不远处,秦芷匆匆下马,面色焦急地跑到跟前:“殿下1
姬容没有理她,垂眸看向怀里已经昏迷的沈离音。
沈离音面色惨白,秀气的眉紧紧锁着,似有恐惧,大概是昏迷前察觉到了姬容的存在,她的手此刻还揪着姬容衣襟紧紧不放。
秦芷自是也瞧见了这幕,心中生怨,故意装作惊讶道:“太子妃也太不小心了吧,骑个马也能摔下来。”
姬容未言,打横将沈离音抱着站起身,走到秦芷身边时就像压根没瞧见她一般直接走过,半个眼神也没有给。
“殿下?1秦芷脸色一白,赶紧回身跟上,急道,“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比赛还没结束1
姬容仍旧没有接她的话,眉眼一抬,对着林子上方某处沉声道:“聿扬。”
话落,林中立即响起簌簌落叶声,一个黑影迅速从高处跃下,抱拳道:“殿下有何吩咐?”
“将太子妃的白马追回,然后去查,是谁给太子妃选的马。”姬容冷声下着命令,脚下一点,带着沈离音跨上了马。
聿扬领命,立刻往林子外湖泊方向赶去。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秦芷见姬容就要驾马离开,赶紧以身挡在他的马前。
姬容双眸冷淡,瞥了她一眼,终于启唇:“让开。”
秦芷皱着眉:“殿下不要魁首的位置了?要知道这次同昭王一起的可是刘将军家的姑娘,她最善骑射,几乎箭无虚发,若是殿下现在放弃离开,那昭王可就要拔得头筹了。”
姬容闻言握着缰绳的手松开,秦芷见状面上登时一喜,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见姬容一个反手,将马背上绑在一起的猎物全部丢在了地上。
“殿下?”她面露不解,笑意僵滞。
姬容冷冷看她:“你既这么看重,这些便都归你了。”
说罢,他不再等秦芷开口,一拽缰绳侧头越过她往前奔去。
“殿下1秦芷恨恨地在地上一跺脚,眼中是藏不住的戾气,“沈离音……”
这次狩猎赛,帝后虽不在比赛范围中,但他们亦在外狩猎,留在营地的大都是一些宫人以及上了年纪不愿动弹的老臣与其女眷。
姬容策马奔回,自然也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眼尖的宫人瞧见他怀里的女子,顿时侧头同边上的人低声议论。
秦芷的娘亲秦王氏听到了边上的讨论,赶紧拉着身侧的兵部侍郎秦宣往那边看:“老爷,你快看,太子抱着的是不是芷儿啊?”
秦宣顺着看去,红润的面上立刻露出一个笑:“芷儿和殿下一组,这自然是芷儿啊,可是……芷儿这是怎么了?”
秦王氏哪管得了这么多,赶紧起身往前迎去:“殿下,殿下,我家芷儿怎么了?”
姬容刚下马,唤来安思河正准备吩咐什么却突然被打断,他抬眸看去,就见一个衣着雍容的妇人一脸喜色地迎上前来。
安思河皱眉拦住她:“太子面前不可放肆。”
秦王氏一愣,才觉自己有些失礼,退后半步福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姬容淡淡瞥了她一眼,抱着沈离音转身往行宫方向走去,边走边继续吩咐安思河:“去传太医。”
安思河点头应下,正要转身去找人时却见那秦王氏还站在原处,他拧着眉问道:“你还站在此处做何?”
秦王氏见姬容转身离开,面上有些急,便说:“殿下抱着我的女儿离开,我就是想问问出什么事了?”
安思河听到这话不由上下打量她,道:“太子妃何时成了你的女儿,赶紧离开,莫要再纠缠。”
“太,太子妃?”秦王氏一脸惊讶,忙追问,“太子不是和我女儿一起的吗,怎么成了太子妃,我女儿呢?”
安思河反应很快,听完这话立刻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他心里生出些嫌恶,但面上却还是一脸温和,侧头看向席位上观望这边的秦宣,道:“秦姑娘自是会回来,夫人还是赶紧回位置上坐着。”
说罢,他轻拂袖子,快步离开。
秦宣见秦王氏呆立在那儿,不解地起身走过去:“怎么了,安内侍说的什么?”
秦王氏顿了顿抬头看他:“那,那不是我们芷儿,而是太子妃。”
“什么,那芷儿呢?她不是和太子一起的吗?”
秦王氏摇摇头,看了眼四周,略有些埋怨地低声道:“芷儿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犟,偏偏要喜欢上太子,以前和秦茵争,现在……”
秦宣不满地看她一眼:“真是妇人之见,太子如今正得势,哪怕做不成太子妃,若能当上良娣对我们一家亦是大有裨益。”
秦王氏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南承行宫,集安殿。
“如何?”姬容坐在离床不远的坐榻上,看着太医问道。
太医收起脉枕将沈离音的手放回到衾被中,这才起身回道:“回禀殿下,太子妃这是受惊昏厥,大概再有半个时辰便能醒来,并无大碍。”
“身上可有伤?”姬容又问。
太医摇摇头:“外衣虽有划伤,但并未伤及内里。”
姬容听罢,点点头:“行了,你下去吧。”
“殿下,微臣看您面色不大好,可是有哪里不适?”
候在一旁的安思河听到这话赶紧走上前,紧张道:“殿下?”
姬容摆摆手,只道:“没什么,肩膀被石子剐蹭了下,本宫自己可以处理。”
安思河不太认同,劝道:“还是让太医看一眼吧。”
“是啊,虽说太子这儿有上好的伤药,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让臣先看看伤口。”太医也立刻附和。
闻言,姬容终是没再执拗,退了外衫侧过身让太医查看。
后肩伤口处,雪白里衣被血迹浸染,若细看过去,伤痕周围还沾着细砂砾与青草碎屑。这伤显然是在抱着沈离音滚落在地上时留下的,当时姬容下意识将沈离音护在怀里,自己倒是擦着杂乱不平整的草地了几圈。
太医替姬容清理了一番,将膏药抹上,而后对安思河道:“安内侍,这药早晚一日两次涂抹,不会留疤。”
安思河点头接过,又替姬容将衣衫整理好。
太医离开后没多久,聿扬便领着一个内侍走进殿中,安思河听到声响先一步走到外殿:“聿扬,这是?”
姬容从坐榻上起身来到床边,一边垂眸看着床上女子安静沉睡的面容,一边听着外头内侍不断求饶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有些烦躁,觉得这求饶声格外刺耳。
他伸手掖掖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那内侍见太子出现,赶忙叩头:“殿下,殿下饶命啊,那匹马不是奴婢给太子妃选的1
姬容看也没看他,走到椅子边坐下,安思河立刻给他倒了杯茶,他轻抿一口后才缓缓抬眼看着脚下趴伏哭泣的人。
“谁选的。”
三个字,没有多少起伏,听不出喜怒。
内侍浑身打着颤,哆哆嗦嗦地回道:“是,是秦,秦家,二,二公子……”
秦家二公子,秦熙。
姬容面上没有太大意外,他转眸看向聿扬,淡淡问道:“那马呢?”
“已经被带回马厩。”
“可查出有什么问题。”
聿扬回道:“马本身并没有问题,只不过这种马乃是漠南之地进贡,对很多草原走兽十分排斥,只要看见移速极快的走兽就会脾气暴躁并与之追赶,除非是了解此马习性,不然大多数人都控制不住它。”
姬容眼皮一动,转而看向跪地的内侍:“你知道这些吗?”
内侍蓦地一抖,他身为看管马厩的内侍,怎么可能不知这些马的习性脾气,可他现在又怎么敢承认?
姬容没太多耐心,将茶盏在案几上轻轻一放,冷冷开口:“不说话就是知道了。”
“不,不,奴婢奴婢只是……”
内侍磕巴半天,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自知躲不过罪罚,只能连着叩首三下,最后抬头看姬容:“殿下,这马真的是秦二公子选的,奴婢只是不敢开罪秦二公子,心中存着侥幸,以为不会出意外。
“奴婢,奴婢绝无害太子妃的心,还请殿下从轻发落1
这话一落,姬容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安思河厉声斥道:“混账,你不敢开罪秦二公子,倒是有胆子置太子妃于危险之中?1
内侍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这下连求饶也没敢再开口,“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哭声喊声混杂一片。
姬容蹙眉,眸中寒芒一凝:“闭嘴。”
仅仅是两个字,可这声音却让人犹如处在寒冬冰窖,浑身发颤,内侍吓得赶紧噤声,呜咽着将哭腔吞下。
“聿扬,带下去,按宫规处置。”姬容没了耐心,直接一抬手,眼不见为净。
等聿扬带人离开,这殿中总算安静几分,安思河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人,眼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思河,有什么话就说。”
安思河轻叹口气:“殿下总是那么敏锐。”
“是你心事太重。”姬容淡淡道。
“奴婢只是想问殿下,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当作没发生吗?”
姬容虽然对沈离音没有感情,但到底也算是他的人,按照他本身的脾气,他自是护短到底,对那背后害沈离音的人不会手软,可偏偏这次得罪他的人是秦茵的嫡亲哥哥。
安思河不免猜测,这一次太子殿下到底会做出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