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这诏书拟错了
韩嫣拱手领命:“臣遵旨。”
话音一落,便行礼拜过,离开了寝宫所在,
不多时,主父偃一身朝服,匆匆而来,
卫子夫早就退去偏殿,
此刻,偌大的殿内,除去几个内侍太监之外,
便只剩下武帝刘彻和主父偃二人,
汉武帝负手而立,踱步于桌案之前,
主父偃手持一封方才拟好的绢布诏书,
而在殿内的一处角落,
这里被无数的竹简所堆砌围满,
生生以竹简铸就隔断,开辟出来一处另外的一隅房间。
而在这一眼望不尽的竹简空间之内,
有一道白衣身影,正依靠其中,手中捧着一道发黄的竹简,微微低垂着头,仔细的翻阅,
依旧是那出尘白衣,依旧是那格外清俊的容颜!
霍去病!
只不过,相较于当初十五六的年纪,
此番的霍去病,已然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面容更是多了几分沉着,不变的,是远超常人的清冷气势。
武帝和主父偃在殿内议事,霍去病得了特许,在此地翻阅书简,乐此不疲。
大殿之中,待到墨迹晕干,主父偃展开诏书,开口念读起来。
而汉武帝刘彻,则是在一旁仔细听明。
“自前秦末年,匈奴猖獗,黄河中域,荼毒殆遍。”
“朕自即位以来,大兴讨伐,凯歌频传,”
“今车骑将军卫青,横渡黄河,收复河朔,斩匈奴首三万两千级!”
“虏获辎重,牝畜无算,遂大定河朔方圆之地!”
“俘虏三千零七十一人,另还获……”
主父偃诵读至此,
倏忽间,在一旁的竹简空间之内,
传来一道格外清冷的声音,语气平静,似是少年所言:
“错了。”
“陛下,错了。”
霍去病依旧低头翻阅竹简,另一边,则是开口发言,
主父偃看了眼手中的诏书,一时间不明白霍去病所言的“错了”究竟错在何处,
汉武帝听到霍去病的声音,微微一笑,转过身,
笑着道:“来,去病你说错了,那到底,错在何处?”
霍去病闻声起身,只不过手中依旧拿着一卷未曾翻阅完的竹简,
他走出竹简隔间,看向汉武帝所在,
开口道:“陛下,是俘虏了三千零一十七人,而不是三千零七十一人。”
汉武帝一时间有些懵住,看向主父偃,后者顿时连忙低头看向手中拟订好的诏书,
方才诵读到“俘虏三千零七十一人”。
“去病公子,你是说,老夫拟订的诏书中,俘虏人数,有些差错。”
霍去病淡淡点头,
汉武帝来了兴致,主父偃拟订诏书,是根据汉武帝手中军报所行,
方才,武帝只是大致简单诵读了一遍军报内容,
其中细节,连武帝自己都未曾记清,
此时,霍去病却语气笃定的纠正其中出入,
若不是信口胡邹,那这该是何等的记忆力!
要知道,自始至终,他都是一直在翻阅书简,只不过是心不在焉的听了几句军报的内容!
汉武帝转过身,抄起在身侧桌案上陈放的举报,
打开再度翻阅起来,最终找到了其中,霍去病所提及的俘虏人数一处,
定睛一看,汉武帝深感有趣,笑着摇头道:
“确实是三千零一十七人。”
汉武帝抬起头,看向主父偃,吩咐道:
“主父先生,诏书拟订出了点纰漏,你改正一下。”
主父偃连连点头,口中夸赞:
“去病公子,真是好记忆。”
一边说着,一边以笔墨,将诏书上的纰漏修改,
而后,再度继续诵读起来:
“俘虏三千零一十七人,大扬我汉军威武,令朕深感欣喜,”
而一旁的汉武帝,一边听着,一边似又想到了什么,
看向霍去病已经走入隔间的身影,
想了想,开口再度招呼道:
“去病,你先出来。”
霍去病闻声再度走出,只不过,这一次手中更是捧着满满一摞的书简,
似是什么珍贵的宝贝,十分重视,
“去病,你在这听了许久,这一次,卫青立了大功,朕拟订诏书以嘉赏,你觉得诏书内容如何?”
面对汉武帝的问询,霍去病一边察看了些许手中的书简,
而后抬起头,不假思索道:
“陛下,诏书是给军队下达,便显得有些繁杂冗长,没必要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主父偃看向武帝所在,
刘彻此番听了霍去病的的话,眼神微眯,思索片刻,
指了指主父偃手中的诏书,笑着开口:
“照你这么说,朕这个诏书应该怎么拟?”
霍去病上前几步,几息之间,便已经想到了答案,
“在所有的诏书之中,军令应该最简单明了,话说多了,那些并未修过太多诗书的军卒,反倒是听不懂了。”
“哦?怎么个简单明了法,仔细说说。”汉武帝来了兴致,笑着追问,
霍去病暂且将书简放置一侧,
拱手道:“对军人,最主要的是明正赏罚,该奖则奖,该罚则罚,有这两点,就足够了。”
汉武帝坐在桌案之后,看着白衣出尘的少年,眼神中满是赞叹,
而下方手持诏书的主父偃,也是同样,
“好,说的好,你平日同卫青出入军营,果然没有白去!”
“以后等你也打了胜仗,朕就给你拟订一道最直接最简单的诏书,甚至可能,只有一个字,你信不信?”
汉武帝笑着看向霍去病所在,
后者拱手回应:“届时,臣希望这一个字,是可以的可字!”
汉武帝听了开怀大笑:“好,便以‘可’字为诏!”
“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汉武帝摆了摆手,
霍去病则是将一旁的书简,再度捧起,“陛下,这孙子兵法,我借去读读。”
汉武帝故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笑着摆手:“去去去,忙你的。”
霍去病笑着离开。
偌大的殿内,只留下了汉武帝和主父偃二人,
望着霍去病离去的身影,汉武帝两手搭在桌案上,若有所思,
而主父偃则是长舒一口气,
语气深长:“这孩子,胆子未免太大了。”
“于陛下身前,每日依旧是寻常神情,未曾有如我等臣子般的郑重。”
“想必,都是陛下惯于娇宠他了。”
主父偃发着牢骚,
汉武帝却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是有些兴趣的开口问道:
“主父先生,对去病这孩子,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