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局外人
我过去的人生并无特殊之处,如果一定要我说出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事……
那大概是在七岁那年。
红色,满眼的赤红色吞噬灼烧着一切……包括我。
每次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除了火舌舔舐皮肤的疼痛之外,还有一丝丝平静……以及和这火场毫不相称的喜悦。
火苗如同跃动的小精灵,迅速地蔓延起舞……光明和温暖包围了我,即使看起来似乎来的太过热情。
真美碍…我任由带着空气中的颗粒物覆盖肺部,不哭,不反抗——这是我一如既往的态度,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直到我看到火场外冲进来的那个白衣的身影……
初次见面,我的监护人先生。
……
“也就是说,来到这里之前你们幼儿园发生了一场歹徒持刀伤人案?”
国木田先生眉头皱的很紧,手上做着记录,看起来很是严肃——一开始他还会刻意放轻柔语调,但这个时候倒是完全回复到平常的工作状态了。
“是的……”我点了点头。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向武装侦探社的解释一下【书】给的背景——反正是读设定,不用我自己组织语言,对社恐的我而言难度也不算太大。
“我的监护人告诉过我,我们的幼儿园。是五年前夏目老师向官方提议建立的……”
“夏目老师?”
“是的……是一个叫夏目漱石的老先生。他向官方提议建立一个幼儿园,目的是从幼年时期培养和管制异能力者。
“监护人跟我说,一个人的童年,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人一生的性格。如果能从头开始培养异能力者,那么异能犯罪的事情会少很多。
“我想,那个持刀伤人的罪犯,应该是想破坏幼稚园的建设吧。”
我说着【书】编写的设定,思绪却飞回到了我的童年时光……
……
我一个很普通的人,平凡到让人看一眼大概就会忘记吧。
说悲惨,那就更算不上了,如果自己的经历算是悲惨的,那么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命大概都是痛苦无比的吧?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事了。
我记得我出生时母亲扭曲的表情,那时候的我还读不懂她眼中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后来才理解了那是绝望和决然。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一户人家。
那是一个平凡而冷漠的家庭——说是家庭,倒不如说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来的更为恰当。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家的男女主人让我叫他们“爸爸妈妈”,我的妈妈是不要我了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哥哥”来到这个所谓的“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对“哥哥”的态度那么亲昵……而“妈妈”总是躲在墙后,幽怨地看着“哥哥”和“爸爸”嬉笑打闹。
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转头就突然对我恶语相向——之后还拿起筷子戳我的手,拿起凳子砸我。
一开始我还是很害怕疼痛,到后来就习惯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把我关在地下室里……他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奇怪?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呢?
我想我大概是天底下最愚笨的人了,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搞不明白。
后来,渐渐长大了,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是为了还债,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为了还生母生下我的债,还养父母养育我的债……以及,还监护人从火场里把我救出来,并在之后养育我的债。
活得越久,接触的人越多,背负的东西就越多……
但是我还有债要还,所以不能死。
为了减少负债,我只能尽量少地接触其他人,但是似乎【书】并不想给我这个机会……要完成它的目标,我必须要接触异能者才行。
在【书】的设定里,邪太宰”也经历了我童年里的这些,不过火灾的时间点从我当年的七岁,变成了四岁。
而在那场火灾之后,邪太宰”就被森先生收养了,被送去了横滨幼儿园读书。
紧接着,一年后遭遇了幼儿园持刀伤人案,意外来到了这里。
……
“我的监护人,就是横滨幼儿园的园长,同时也是一个医生,他姓森……”
“是……叫森鸥外吗?”
与谢野医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略带震惊地看着我。
“森鸥外……是那个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国木田先生做记录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是叫森鸥外……不过在我们那里没有港口黑手党。”
我点点头,说来也是巧合,我在之前世界的监护人也是一个医生。
“那他有对你做些什么吗?”
与谢野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带着焦躁和关切的情绪。
“没有……”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为我的监护人正名,“森医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救了我的命,两次。”
第一次,是在火场里救下了我,而没管我的“哥哥”。
第二次,是在他为我的手腕包扎好之后……告诉我,我还有很多债要还,不能轻易死去。
所以他救了我两条命。
不过与谢野医生听到我的话,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
乱步先生不太关心幼儿园的园长是谁这个话题,只是抬起头问我:
“你还记得袭击幼稚园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我记得……是一个银发的男人,披着白色的斗篷,右眼处带着一个印有三个黑色菱形图案的眼罩。”我比划了一下我缠着绷带的右眼。
“他突然出现在了幼儿园里,老师们都没反应过来……然后芥川同学和我就被他刺出来的的刀片打中了……再然后我就突然到了这里。”
我知道【书】描述的那个人是谁……那是个被称作“小丑”的,一个俄罗斯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
而他们的首领“神威”在之后会将武装侦探社推入一个困窘的深渊。
要告诉武装侦探社的大家吗?我还没有想好。大概是童年的经历影响了我,我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吧……
即便是我喜欢的角色,即便我知道他们未来会面临困难,我也不会想给他们提示……我只想做一个旁观者罢了。
旁观那些人在逆境里散发出来的,灵魂的光辉。
角色所经历的一切组成了那个人,如果经历改变了,那他还是那个人吗?我不懂。
所以我不想插手他们的人生经历——比方说,如果让我去if线的世界,我也不会想改变首领宰坠楼的事实。
我只是个局外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不过,亲眼看着武装侦探社的大家……感受着手里牛奶的热度,我却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心了。
……
“那个白发男人,之后好像打了通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口,只是身体说话的速度快过思考:“他叫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神威’。”
乱步先生听完我的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睁着那双碧绿色的猫瞳看着我,但是我却移开了眼睛,不太敢和他对视。
“我们接下来会注意调查的。”
乱步先生认真地回复我,看起来和他抱着吃零食的样子判若两人。
而我的心里,既紧张,又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论我是怎么想的,在话说出口之后,以后的剧情也必然会发生改变……
我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回忆过去的事情,每次回忆都让人痛苦万分。
哪怕是最普通的画面,都像是有千针扎在我的心头,无数锋利细碎的石块随着我的心脏跳动摩擦着我的血肉,大脑也万分昏沉。
相比起来,果然还是□□的疼痛更让人放松。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说这么多话,也累了吧。”
耳边传来与谢野医生温柔的声音。
“嗯……”
小孩子的身体,确实容易犯困埃
……
又一次在武装侦探社的医务室里睁开眼睛,此时我的身体又恢复到了14cm的高度。
刚醒过来,脑子里还是茫然的,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摇一摇头似乎还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没错,全是我脑子里进的水。
“修治君,你醒了吗?”
我循着声音转过头,就看见与谢野医生合上一本病历册看向我。
“嗯……”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修治君,下午是想待在武装侦探社里面休息,还是想出去熟悉一下环境散一下心呢?”
与谢野医生的声音很温柔。
说起来之前在树上挣扎受的伤其实不算严重,大半天过去血已经止住了,行动不算困难。
“如果你想出门,可以让太宰那家伙陪着你——当然,让他背你也可以。”
说到这里,与谢野医生笑了起来,分明有点幸灾乐祸。
出门吧?
虽然说我还是不太敢外出,但是总是要打工还债的。出去的话也许就能找到一些赚钱的方法嘛……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