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162章
霍博士自然是没有辜负肖尧的期望。
事实上,他仿佛是被白驹刺激到了似的,回到基地就卯足了劲儿研究,不仅仅把遮蔽试剂极其迅速地研制出来、校验合格,还额外研究出了原本的世界线里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引气诱导剂。顾名思义，就是引导天地之气入体的药剂。
霍博士这个天才直接以一个研究员的身份摸索到了炼药师的门槛。
虽然仅仅是门槛，但也为这个世界的整体走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原本凭借着遮蔽试剂踏入最核心圈子的霍博士,仅仅是得知了基地打算用肖尧作为巨大化实验的载体这个讯息,然后把自己权限范围内能兑换到的全部资源都投入到了这项研究之中,最终拼了一条命换取了肖尧的存活；而这次不一样,霍博士不仅仅用遮蔽试剂叩开了核心领导层的大门,还用引气诱导剂直接推翻了巨大化变异方案。
对于基地来说,肖尧只不过是从一个方案的实践者变成了另一个方案的实践者,而对于肖尧本人和霍博士来说,无疑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就是阿朗比较倒霉一点。他跟肖尧的情况不一样，自身没有做过太多异质化测试和实验，身体素质与大多数探险者比较接近，加之以他在白驹的指导下、霍博士的实验下已经将修炼进程推进到了引气入体的阶段,种种因素堆叠下来,他就成了现在基地里最看重的一个实验体。
肖尧是由白驹亲自带上修炼道路的,他是突破点,是希望；而阿朗则是通过书面语言和药剂的诱导开启修炼的，他是典型,也是延续的可能。
基地两手都抓的结果就是,肖尧在外头跟着白驹一起冒险,霍博士特地利用自己的权限给白驹登记了身份、申请了单独的通讯器；而阿朗则亲自挑了几个信得过的队友，时不时照着白驹给的方法进行调息、引气，为基地提供更多的修炼实验数据。
如此过了有三个月，霍博士突然给白驹发了个讯息，说是他前往代号“晨曦”的基地进行实验对接，遇到了一位姓俞的女士；令他纠结的是，他发现肖尧长得跟这位女士非常相像。
晨曦基地就是原本会沉落的第十三座基地。
白驹被隔着文字都能透出来的局促逗乐了，完全可以想象霍博士是怎么躲在实验室里，一脸懵逼地试图找到头绪——认不认这个没见过面的老婆？要不要告诉老婆她有个儿子？要不要告诉儿子他有个妈？
然后无法跟儿子解释这个事情，只好拐弯抹角地跟白驹发讯息。
肖尧趴在白驹肚子上睡的正香，却被白驹憋笑抖动的腹肌震了震，迷迷糊糊地伸手往上摸索：“白哥，怎么了？”
白驹丢开通讯器，捉着肖尧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笑道：“霍博士在晨曦基地遇到了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听到跟霍博士有关，肖尧倦倦地揉眼，打起精神半坐起来，“咱们能帮上忙吗？”
“他可能遇见了你的母亲。”白驹眨了眨眼，回想起萧夫人的模样，便道，“长得很好看，他很心动。”
肖尧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该不会没胆子追吧？”
白驹莞尔，揉了揉肖尧的发心：“不如咱们去晨曦基地瞧瞧，刚好你也该修整修整了，一个月后准备突破。”
肖尧点点头：“也好。”
柔软的发丝蹭过白驹的胸口，肖尧歪在白驹身上醒了醒盹儿，又戳了戳白驹，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哎，白哥，你说我和我母亲长得像吗？应该很像吧，不然霍博士那个木头疙瘩又不会随便拉着谁就去做基因检测。”
毕竟基地里捐赠基因的人只不过是提供了细胞而已，肖尧从小被霍博士领养，并且清楚自己的来头，倒也没有对母亲这个角色有过什么切实的期望；反过来，他几乎把霍博士当成自己的亲爹，要是母亲与霍博士成为爱侣了，肖尧也不会生出什么别扭来，倒会觉得有些窃喜，乐见其成。
基地配对出来的这些孩子，对原生父母的态度不尽相同，有冷漠以待的，有非常期待的，也有莫名恨上的。肖尧的心性比较豁达，白驹猜测肖尧或许对母亲有过幻想，但应当是祝福比较多，便故意说霍博士看上了他母亲。
白驹一见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弯了弯唇角哄道：“想不想去认一下亲？”
肖尧犹豫了一下。
在这个时代，他的母亲就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是人类的战士，是他的战友；他很感谢父母能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但却不确定他的母亲会不会想有个儿子。
“我想……先偷偷看一眼。”肖尧拉过白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如果可以，我想邀请她喝杯茶，谢谢她给我来到人世的机会。”
稍稍思考了两秒，肖尧又抬头，求助地看向白驹：“拜访女士我是不是该带些礼物？应该送动植物样本还是武器材料？”
“噗。”白驹忍俊不禁。
他不过是提了一句见面认亲，肖尧就不由自主地一路开始脑补，话都变多了，比起之前老成的模样，倒是添了些少年人的青涩稚拙。
“你送的她都会喜欢的。”白驹顺势垂头吻了吻肖尧的唇瓣，“不过我建议送一束鲜花。”
修真轮回中，萧夫人就很喜欢调香，后来入道的时候虽然没有选择香道，却也把这门杂学坚持了下去，保留了一手调香的本事，想来她在现实中也当是有这么个爱好的。
安泰时代的香料搜集不易，培植所供给粮食都艰难，自然也不会去养什么华而不实的鲜花；倒是这环境催生了一些低等的灵花，香气扑鼻、花型秀丽，也算是基地中非常抢手的礼物了。
肖尧也觉得送花不错，便拉着白驹商量了一番，划拉着地图规划了一条长长的采花路线。
两人真正来到晨曦基地已经是三天后。
霍博士发来通讯本就有延迟，这么一拖，他真正跟俞女士相处的时间已经有快一周了。
俞女士在晨曦基地里的地位不低，她是晨曦基地培植所的所长，尽管不参与冒险，却为现有的这十几个基地提供过好几个改进版培植方案，使得基地的粮食产量连续提高了5~7。
一周前，霍博士来到晨曦基地，本来是为了亲手对接跨基地试点召集志愿者的工作，落脚的地方则是物资相对宽裕的培植所；结果在霍博士借用培植所的实验室时，见到了俞女士保存在实验室电脑里的植株提取液数据，与他研发的引气诱导剂有三分相似。
不要小瞧这三分，这三分相似处几乎是整个引气诱导剂的核心。
不由自主地顺着实验数据找到了那些植株的培养皿，就在霍博士近乎痴迷地把脸贴在玻璃上观察的时候，俞女士从容地倚着实验室的门框，抬手敲了敲：“尊敬的博士，我养的花好看吗？”
霍博士手忙脚乱地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口中刚吐出“抱歉”两个字，又兀地失了声。
这张脸，和肖尧好像。
眉毛略微浅淡了些、眼型稍稍圆了一点，鼻子不像，上唇的线条很像，下唇比肖尧的略厚一点，皮肤则是如出一辙的冷白色。
脑海里轰的一声。
霍博士一肚子高涨的研究热情瞬间被炸了个干净。
他该怎么说？
抱歉，咱俩恐怕有个儿子？
俞所长其实也没有恼，相反，能够看出那些植株价值的人太少了，她很高兴看到霍博士对着那些培养皿发痴的模样。
见霍博士一脸局促，俞所长还以为是霍博士不善言辞，便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顺势同他介绍那些培养皿里的植株。
对霍博士来说，学术永远是最好的交流语言。
在俞女士娓娓道来的话音中，他理智渐渐回笼，低头看着俞女士盘起的长发，心中又想哭又想笑。
霍博士几乎是第一时间有了个念头：肖尧要是见到她，会很高兴。
那个孩子虽然表现得一直很坚强，也没什么欲求，但是母爱无可替代。
霍博士当时非常想兴高采烈地去通知肖尧，说，我找到你妈妈了！
但他一直以来的隐瞒却仿佛给自己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基地不让他们相认，但实际上在他到了现在的职位以后，这条规定也算是形同虚设了。
他的儿子本来只能以基地为家，不能拥有自己的家庭和港湾，因为他是基地筛选了基因、赋予了生命的“产品”，他生来就要为基地的未来燃尽一生。
但是霍博士忽然意识到，不必了。
他已经摸到了希望的门槛，人类的未来不在遥遥无尽的、肖尧生命终结以后的无数代之后，而就在眼前，就在他的有生之年，甚至就在今天、明天。
他的儿子再也没这个必要做一个“孤儿”。
肖尧有权利拥抱自己的父母，而霍博士、俞所长也有权利拥抱自己的儿子。
肖尧当是自由的了。
霍博士站在俞所长身后默默掉了眼泪。
俞所长回过头，被身后闷不吭声掉眼泪的大男人吓了一跳，连忙问霍博士怎么了。
霍博士鼻音浓重，咧了咧嘴：“我很高兴。”
俞所长：“……”
真是心思纤细敏感、社交困难的伟大研究人员啊。
于是，当肖尧和白驹踏足晨熙基地的时候，俞所长已经很有责任感地照顾了“纤细敏感”的霍博士一个礼拜。
肖尧本来想先去找霍博士汇合的，他与白驹到了霍博士的临时住所，按下门铃，结果过来开门的却是精神干练的俞所长。
白驹站在前面，愣了愣，不确定地问候道：“是俞女士吗？早上好。”
俞所长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我是，你好，是约了霍博士吗？他还在吃早餐。”
白驹身后的肖尧：“……”
霍博士追人的动作这么快的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事实上，两个人早在相遇第二天就一拍即合，决定针对植株提取液和引气诱导剂进行改进研究，当天立项之后，他们就向基地申请了这个实验室，两个人各自占据里实验室配套的隔间暂住，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一起进行研究。
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同居。
肖尧有些恍惚，抱着一束花跟着白驹进了屋，抬头跟俞女士打招呼的时候，却也不免晃了晃神：“俞女士……您好。”
俞所长嘴角的笑意凝了凝，视线直直地落在了肖尧的脸上。
肖尧心底慌得一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将怀里的鲜花递了过去：“送您的花，希望您喜欢。”
俞女士慢慢眨了眨眼：“……谢谢，我很喜欢，里边坐。”
肖尧抿了抿唇，心里陡然涌起来一股失落；白驹伸手揽上他的肩膀，安抚地拍拍，正要带着他转身进门，却听得俞女士微微发颤的嗓音，轻得仿佛怕碎了一般说道：“……你是不是，我的孩子？”
肖尧猛地抬头，眼眶泛了一圈红，神情似哭似笑：“我想——应该是的。”
俞女士抖着手把鲜花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三四回才放稳，随即上前两步，试探着张开手臂：“长这么大了……让妈妈抱一下好吗？”
肖尧站在原地不敢动，白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去吧。”
高大的孩子第一次接触到母亲的怀抱。
母亲虽然是个伟大的精英，却已经没有孩子高了。
她被一双年轻的、有力而温暖的手臂珍重地圈住，却仍然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顶：“好孩子、好孩子……妈妈知道你，妈妈找了你好多年……”
可是不管是霍博士还是肖尧，他们的讯息保密等级都太高了，再加上俞女士跨了个基地，仅仅凭借一条时间含糊的“培育告知书”，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是否成功降世。
在这个时代，这个家庭的三个人，各自茕茕独立，却是这位母亲承载了更多的孤寂。
白驹看着相拥的两人，正觉得鼻子发酸，却听到一阵又缓又沉的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是红着眼圈的霍博士板着一张脸挪了过来。
白驹：“……霍博士？”
霍博士：瞪。
白驹摆口型：“……您后来做过基因检测吗？”
霍博士：点头。
白驹哭笑不得。正要解围，却听到霍博士嘟哝了一声。
“小尧。”霍博士清了清嗓子，声音稍微大了点，“小尧！”
相拥的母子两个手忙脚乱地松开彼此，肖尧应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角，又为形容狼狈的自己和母亲而忍俊不禁。
霍博士：“……”
霍博士气结，不知哪来的勇气，闭上眼睛、破釜沉舟道：“肖尧！我是你爸爸！”
在场的其他三人：“……”
霍博士嚎了一嗓子，打破了那层无形的桎梏，却是自己绷不住呜呜咽咽了起来，嚎啕道：“我是你爸爸啊小尧呜呜呜呜呜……”
他毫无形象地哭泣，又似乎很想笑，语无伦次：“二十多年、嗝二十多年了，我只有一次次为你做实验，才能给你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我这个爸爸很失职……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爱你……”
肖尧心口鼓胀，过多的讯息冲刷而过，而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抱住面前这个哭得乱七八糟的研究员，脱口道：“您已经很爱很爱我了。”
“我感觉得到。”
兵荒马乱的会师，爱与自由深深地烙刻在了众人身上。
安泰时代的希望，从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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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肖爹达成哭包成就【呱唧呱唧】
端午假期还是加了两天班，并且被公司的破网弄丢了两次稿子orz
所以之后还有一更，但是会很晚，大家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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