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153章
白驹接收到的记忆里,信息量有限。他只知道整个轮回的大致发展方向,却并不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尧尧正在经历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方设法到尧尧身边去。
白驹想了想，先在自己醒来的岛上探索了一番。
有一点比较让他意外,他本以为这个以生物畸变为主的“末法”年代里,灵力动用会受到限制,甚至可能让他丧失大部分战斗力；但事实上，白驹尝试之后却发现这片空间里的灵力比现实生活中还要浓郁好几倍,对他来说这个环境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脑海里划过一丝灵光，白驹隐约摸到了点真相的边缘。
如果说之前修真轮回里，肖尧最终走向灭亡的原因是人祸,那么这个轮回里就是天灾。
修真轮回中,也有不少人是真心为肖尧好,但天时地利一个都没沾到,开局就被反向的势力掀翻,肖尧寡不敌众又身在局中，身边唯一一个帮手瞿朗都被限制住了行动力，所有的不利条件叠加起来,最终导致了剑主尧的灭亡。
而这次轮回的末世却不同,肖尧身处的环境大抵是团结的,至少他身边的团队是站在统一战线上；但最大的问题却出在了大局上。
天道留一线,在这样的一次异化狂潮中,人类依旧是有一条活路的,但这个活路实在太窄,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人们都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这才是人类最终走向灭亡的原因。
白驹觉得自己找对了点。
他和轮回中所有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知道这个末世是被三生镜模拟出来的，并且思维不受轮回中的科学理念限制……简而言之，他拥有局外人视角。现在局外人视角给他的信息量有限，他需要对局内加深了解。时间还剩五年不到，应当来得及。就算五年之后基地再度走上老路、需要巨人背负，白驹自己把原形再变大些，也完全可以胜任。
心下略定，白驹抖了抖毛。身形变化，很快便化作人形，赤脚踩在了细碎的沙砾上。
普通人的视角让他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他以原形踩扁的那一堆珊瑚虫糊成一滩堆在他面前，足足有半个篮球场大，散发着海洋的咸腥味儿。
看样子也没有完全陆地化……也不知道现在的珊瑚虫吃不吃海里的东西。白驹琢磨着，绕开珊瑚虫走到海边，下水去搜寻一番，在不远处的石块底下掰了几个脸盆大的贝类下来，又扯了两把歪七扭八的海藻，便重又上岸，挖出点贝肉往珊瑚虫那边丢。
珊瑚虫接受良好，一拥而上便把贝肉分食。白驹挑眉，又把海藻也丢过去，毫不意外地也被珊瑚虫吃干净了。
海里的吃，陆上的也吃。白驹在珊瑚底下看到了一些陆上动物的骸骨，觉得这世界的大多数生物恐怕都在食性上被开发了。
食性的开发，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把一种生物比作积木成品，把食物比作可拆解的零件，那么可以说，成品的所有零件均可在其食谱中找到。同样的，食谱扩大，意味着新零件被纳入积木内，只要不被废弃，它们就会对成品进行改造；久而久之，这个生命体的组成成分会发生变化，并将这种变化遗传给后代，逐渐成为一个稳定的构建方式，也就是一个独立的物种。
假如这个世界上所有动植物都在发生食性扩大方向上的变化，那么所谓的“异质化”倒也说得通了。这是针对每个物种的异质化，同时也是针对所有生物乃至非生物的一种同质化。
人类在这条道路上遇到的阻碍，恰恰是因为人类本身的杂食性；杂食性使得人类的“零件”本身就过于多样，以至于它们所能构建成的稳态运转方式就很少，其中能够同时保证肢体灵活度、智慧高度和寿命长度的方式就更少——这时候再往上面加零件，稳态就非常容易崩溃。（注[1]）
白驹琢磨着，要想让自然筛选出一个稳定的路径供人类发展，缓步条件下或许可以，但在异质化大爆发的前提下，灭亡才是主旋律。所以正确的出路，应该是让人类学会正确诱导自己接受这种异质化。
诱导派在末世里占据了人类中的一部分，成为了几大势力之一，也是之前的轮回中走到最后的一个派别，但可惜的是，之前轮回中的诱导派并没能成功。
白驹皱了皱眉，感觉这东西跟修炼有点像。修炼不就是把不同的天地元素，照着自己适应和亲和的类型主动吸纳、诱导和转换后成为自己可以使用的力量么……
抬手把额前的碎发抓到脑后，白驹离开海岸，转身朝着陆地中央走去。这块陆地，或者说小岛显然是曾经的海底上升形成的，面积不大，但生物活动迹象繁多自成系统，想来应当属于一块比较稳定的地面，至少近期地质活动并不频繁。刚好够他仔仔细细探索一下。
·
来到岛上的第四天，白驹已经把这地方的生存环境摸得差不多了。
植物和动物的生物界线已经模糊，他没法用显微镜去区分什么有无细胞壁的差别；异质化打破了两者之间的界限，许多陆生动物身上出现了类似于植物叶片的供能器官，更有不少植物身上长出了动物的触手、口器、胃囊等等，这一切混乱的变化都在飞速地改造岛上的食物链，他如今见到的生物状态可能与几年前截然不同。
此外，在这座岛上，他还发现了一些建筑物和沉船的残骸。
曾经人类建立在陆地上的城市与国家，被不可预估的地质变化毁灭成废墟，能源、物资被紧急封存和迁移，却还是绝大部分都散落进了海里。白驹久违地发挥了一下他的欧皇光环，从岛上的火山灰里扒拉出了几个巨大的封闭仓，里头应该存着不少物资和能源。
他的尧尧是基地探索队的一员，照三生镜的尿性，肖尧极有可能在近期来到这个岛上搜罗物资。
又等了两天，一个深夜里，白驹躺在物资仓顶上，手里握着一枚硕大的果子慢慢啃着，耳朵微微一动，倏地坐起了身。
远处有五六个光点正朝这里移动，同方向更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浮岛，正是目前尚未陷落的基地之一。
……有人来了。
确切地说，是肖尧来了。
白驹屏气凝神，尚且不确定同肖尧一块过来的人是否可信。三两口把手里的果子吃干净，白驹轻巧地纵身跳下物资仓，悄悄躲到了物资仓与某株藤蔓间的空隙里。
“你说真的会有能源吗？”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飞行器关闭，稳稳落在地面上，“基地在这儿巡查过好几回了，前两天忽然探测到能源波动，鬼知道是不是什么变异物种模拟出来的诱饵。”
飞行器收拢的咔咔声连连响起，很快，白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线接话道：“能源波很特殊，要是有变异物种能模拟出来，倒也是件好事。”
月光下，瘦削的青年慢条斯理地摘下护目镜，清凌凌的目光倏地扫向白驹藏身的缝隙：“……意味着有可以直接供能的猎物。”
白驹的呼吸微微停顿。
耳鼓膜震荡，话音消散，被过滤拆解成毫无意义的音节。
这几天来，白驹设想过很多次尧尧的模样，也模拟了无数回“初次见面”的开场白。
但这些全都在肖尧的一个眼神里土崩瓦解。
迟来的疼痛硬生生捣入心脏，随着它缓慢的搏动流遍全身。
他的尧尧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修真轮回和现实生活中的风光霁月；他很瘦，皮肤很干，嘴唇苍白，锐利的眼睛底下有浅淡的青色，身高也硬是比现实中矮了两寸。完全不像是那个，走在世界终末、皮肤覆盖着畸形的外骨骼、永不停歇跋涉下去的巨人。
一股锐利的、称得上料峭的劲头撑起了这个青年。从脚底沿着脊柱攀升到头顶，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更像一根扎得人鲜血淋漓的刺。
白驹五指收拢，抓着地面上柔软干燥的叶子和枯草。
他成了肖尧眼中的猎物。可他此刻只想把猎人拢进怀里舔舐和亲吻。
喉头滚动，白驹闭了闭眼。窸窸窣窣的草叶声音过后，他化作一只仅有尺长的白毛幼犬，迎着猎人的目光钻了出来。
带我走。
幼犬漆黑的眼瞳反射着星光，无声地对猎人说，带我走。
肖尧愣在当场。
在无数次探险和厮杀中淬炼得如寒刃一般的目光倏地软了下来，冷静中透着一丝迷茫和无措的傻劲。
他身边站了个队友，长相酷似现实生活中的瞿朗；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诧异道：“肖队，这小东西是什么情况？”
肖尧迟钝地迈开脚步，轻而缓地靠近白驹蹲坐的地方，伸出手来试探。
嗅一下，没躲；摸一下脑袋，也没躲；多呼噜几下……肖尧干脆伸手把幼犬抱了起来。
白驹乖巧且配合地落在了肖尧怀里，并抬头温驯地舔了舔肖尧的下巴。
“好像……是一只，没有异化的狗。”肖尧有点恍惚，抬眼看了看明显被刨出来的物资仓，机械地挠了挠白驹的下巴。
又白又软，仿佛幻觉。
他身边高大的男人凑上来看稀罕事儿一般地打量两眼白驹，又瞅了瞅物资仓边上的火山灰石，猜到正是因为白驹把物资仓从火山灰里刨出来，这些东西才会被基地检测到信号源。
那人又忍不住夸两句，怂恿他们肖队把狗拐走：“咳，肖队，您看这狗它虽然小，但是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有力气还会扒物资，要不我们——”
肖尧：“……”
肖尧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自己缺心眼的属下。这狗看上去是个幼犬，而且不像是异化的样子，能在这岛上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了；目前除了能赌它对人类残存好感以外，其他都是未知数。
“肖队我错了。”那人立正抬头，认错飞快气吞山河，“是狗头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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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生物上的东西纯粹瞎诌，就为了看上去有逻辑一点……别当真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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