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后戏言
赫连羽只觉好笑,不知究竟为何她对自己有如此多的误解,一时觉得自己是个胡茬大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爱慕太子。即便让他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
郁华枝晃了晃酒坛,竟是一滴不剩,“呵呵,这么快就喝完了。”
赫连羽笑着将坛子接过,“我瞧姑娘的样子,喝得也差不多了。”
郁华枝反应有些迟钝,点了点头,“嗯……如今我们也算是酒友了,你便唤我华枝吧,整日姑娘姑娘的,也不嫌麻烦。”
他指节轻敲着桌案,试着开口,“华枝……”
郁华枝埋头笑了起来,忽地抬起头来,眸中清亮,“殊玉。”
看着赫连羽浅褐的瞳仁,心跳不觉错了一拍,只怕是酒意上头,她立起身子凑到他面前,一时间二人距离极。赫连羽喉结微动,不受控地盯着郁华枝。
郁华枝缓缓开口,“殊玉……可有人同你说过,你真的很好看?”
赫连羽拳头攥紧,嘴角扯出个自觉妥当的弧度,“或许有过吧,只是男儿立世靠的并非容貌,我从前并未放在心上。”
郁华枝眼波流转,“那……你觉得我好看么?”
赫连羽眸中映出她的身影,看着那张极致美丽的面容就在自己眼前,自己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美色误人”究竟是何意思,只得沉沉开口,“好看……”
郁华枝见他回答草率,面上薄怒,起身便想走,“你这人好生敷衍。”
赫连羽不懂她为何生气,但见她脚下虚浮,略微一晃便站不住,他立马起身,手臂一捞便将郁华枝稳住,纤纤细腰不堪一握。
见郁华枝缓缓抬头,眼角带着醉态,赫连羽声音也不觉放轻柔,“怎的就生气了?”
郁华枝挠了挠头,想不起方才为何生气,便又拉着赫连羽往亭子外走去。
“殊玉,你带我走吧。”
赫连羽被她拉着出了院门,朝山顶走去,异常耐心地开口,“好,你想去哪?”
待来到山顶,郁华枝放开他,肆意地呼吸着山中的清风,瞧着畅快极了,
“殊玉,你带我跟着镖局,去看遍山川,去看北疆的长河落日,南边的烟柳画桥,我不想再待在这了……好不好?”
赫连羽看着郁华枝衣裙飘飞,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发自心底地笑了,“好,我带你去。”
她不觉感慨,自己许久以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了。自北疆惊变,沈云疆身死后,她一直未得真正开怀,但在这雁栖山中仿佛能将烦恼悉数忘却,得片刻欢愉。
两人默默在山头坐了许久,看着郁华枝酒也醒了些。赫连羽见天色渐暗,想着山间小路不好走,怕她回去不便,就轻声开口。
“华枝,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郁华枝酒醒之后有些发愁,方才自己言行实在有些孟浪,见他开口便顺台阶下,
“呵呵,是该回去了。”
赫连羽看她这般神情,忍着面上的笑意,虚扶着她的手臂,朝山下走去。郁华枝狠狠将自己的头低下,只一味看着路,赫连羽却不打算放过她,故作深沉地开口,
“我这镖局南来北往,华枝若想同我一道前去,想来还得筋骨结实些才是。”
郁华枝见他打趣,倒也不恼,“说得有理,那你便教教我如何强身健体吧,到时候我也能给你打打下手。”
竹林青葱,唯留清幽小径,两人漫步其间颇得其乐。不觉已走到院外,见明微已在此久候,赫连羽便悄悄将手撤下。
“过几日便是端阳节,听闻到时京中极为热闹,你……可想同我一道去瞧瞧?”
郁华枝挑了挑眉,笑着看向他,“好啊,看在你诚心相邀的份上,不去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京城风俗,端阳之际秉烛夜游,可谓是极妙的了。”
赫连羽笑着应了,“那到时候我便静候姑娘了。”
郁华枝摆摆手便欲离开,却突然想什么,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了个精致的月白竹影香囊,递给赫连羽,“给你的,算你送我玉佩的回礼。”
只见他接过去后便径直挂在腰带上,郁华枝有些怔愣,待赫连羽抬头看时她便一溜烟地走了,留下他在原地笑意盈盈。
郁华枝回了马车,捂着自己透红的脸,若说方才是醉意上头,那现下便是羞臊的了。想到自己趁着酒劲对赫连羽说的那些话,她便想把自己就地埋了。虽然知道自己酒后话有些多,但往日酒量也没那么小。
今日倒好,这一年心中的郁结赫连羽全都知道了,“我怎么还离那么近,夸他好看?”
方才赫连羽怕他摔了还扶了一路,还好自己临走时还算镇定从容,并未露怯。想着今日自己种种行径,暗道下次可不能再这般肆意喝酒了。
虽再没开口说话,脸上的红霞竟是一点没消,直蔓延到了耳根,长吁短叹,只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待郁华枝走后,暗卫才闪身出现,在赫连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便上马,从另一条山路回了城。
今日他原本就还有事要处理,因着与郁华枝的约定才抽空去了雁栖山,陪着她待了一下午。
今日同她山野交游,知晓她与魏齐霄并无牵扯,颇为开怀,然自己的身份始终还是没有同她明说,
“华枝,不知日后你可会怪我瞒你?若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只怕也不会这般待我了吧……”
皇宫之内,魏齐霄听得太后传召,便到宫中与母后一同用晚膳。刚听了暗卫回禀消息,魏齐霄面色沉郁,显然不悦。待进了殿中,太后便屏退左右,只留二人。
“儿子给母后请安,不知母后传召所谓何事?”
太后在宫中熬了大半辈子怎会看不出魏齐霄的心事,招呼着他来桌前坐下,
“来尝尝这些菜,都是哀家特意命人准备的,想来你会喜欢。”
魏齐霄应了一声,拿起筷子胡乱吃了两口,缓缓开口,“母后不就是想问郁华枝的事么?直说便是,大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见魏齐霄说话带刺,太后面色也不虞,放下手中的筷子,
“哀家知道,皇帝心里并不愿促成他们二人之事,但是江山为重,魏家的社稷岂不比区区一女子来得要紧?”
魏齐霄冷笑一声,“正如母后所料,今日郁华枝与赫连羽又见面了,在山中待了半日,想来是相谈甚欢,母后可满意了?”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从前虽听闻这个赫连羽不好美色,家中妻妾全无,如今看来,并非不好美色,只不过没遇见可心之人罢了。这郁家的女儿也果真有本事,待过些时日旁敲侧击,她定能为我们所用,乘机刺探萧国的动作。齐霄,美人计,可不比其他的计谋逊色。”
魏齐霄越听越没胃口,扔下筷子便告退了,只留太后在殿中空叹,“哀家也是个命苦的,先帝骤然驾崩,萧国来犯又夺我元贞大半疆土,吾儿也不是那等谋大事之人,竟还要靠哀家一届女流苦苦支撑。”
侍女给太后添了杯热茶,“太后喝口茶吧,多思伤身啊。”
太后嗤笑,“如今的情形怎容得哀家放松半刻?”
忽然想到什么,便同侍女吩咐,“哀家之前同你拟了名单,明日便将那几家的夫人小姐宣进宫里来,陪哀家说说话,尤其是兵部尚书姜维的夫人和小姐。”
侍女抬眼,欲言又止,“太后……是想替陛下充实后宫了?”
闻得上方传来叹息,“如今只得先稳住站在我们一方的朝臣,联姻便是最快的法子。”
侍女心下一跳,接了话便派女官前去各家传话了,待女官传旨后从姜府离开,姜维表情也有几分犹豫,同夫人一合计,想来太后娘娘是想纳贵女入宫伴驾了。虽心中不情愿,但还是将女儿叫来,问过她的意思才行。
“爹爹说什么?太后娘娘想让我入宫为妃?”
张氏拉着姜弥坐下,安抚道,“也倒还未明说,只是传召我们明日入宫,陪太后娘娘说话,你父亲和我这般猜测,想着先支会了你,总不至于猝不及防。”
见姜弥垂眸不语,张氏叹了口气,“你父亲为元贞国鞠躬尽瘁,但在你的婚事上,我们不愿逼你,总想着让你找个可心的郎子。若你当真不愿入宫,那你父亲和我一定帮你想法子拒了就是。所以究竟如何,你还是要拿主意。”
姜弥望着忧心自己的爹娘,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母亲,女儿愿意入宫。”
“在女儿心里,若是不能嫁给沈云疆,那嫁给其他任何人都无甚差别,爹娘已为我忧心许久,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是。更何况父亲忠于元贞,我入宫也算略尽绵力了。”
姜维面色动容,却又带着几分犹豫,“弥儿,你懂事了为父虽然很是欣慰,但此事并不急着做决定,若他日峰回路转,或许别有一番天地也未可知啊。”
姜维此言颇有深意,只是姜弥没听出来,她摇了摇头,笑着开口,“女儿不愿父亲母亲再为我悬心,如今我心意已决,若明日太后娘娘问起,母亲答应了便是。”
姜维看着女儿轻轻一叹,不知她日后可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他知道若女儿入宫,皇帝不会怠慢于她,只是……
人生路途遥遥,花看花落皆有错过之时,或柳暗花明,或山重水复,往往阴差阳错之间,教人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