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苏家大房二房并没有分家，三房因为老三做了上门女婿后，自然就不算在内了。
家里一直都是两个妯娌分着做饭，今天你做明天她做，老太太偶尔做做。
今天做饭的人，该轮到大房家的伯母宋兰娣。
宋兰娣倒也不敢偷懒，要换作以前，她一准就不想那么早起来做饭，各种理由推了。
今天她得做点儿好的，送去给闺女吃。
闺女昨晚上病了，当家的已经问老太太拿了钱，去了赤脚医生陈三那里拿药。老太太嘟嘟嚷嚷骂了几句，但也哆哆嗦嗦地去拿了钱。
本以为能够私下里做点好吃的，没想到苏奶奶就站在那里看着，甚至连家里做饭的粮食，那都是老太太亲自量了粮食出来煮。想多煮点，那是想都别想，除非经过老太太那一关。
老太太果然就坐在厨房的门口，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盯着宋兰娣。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盯过来的，要说她不放心手下的两个儿媳妇吗？还真不放心，特别是老大家的，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自己这就是量了粮食出来，她那边也一准有办法多吃多贪。
宋兰娣看了一眼坐在厨房门口的老太太，老太太这么盯着她的动静，想让她有所行动都难，心里不免生气。老太太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她嫁到这个家之后，就是这样的规矩。
后来老二家上门，也被这样管着，虽然心里平衡了许多，但要说不生气，那都是假的。
谁不想自己当家做主？
最主要是今天她想要多弄点儿东西，给闺女那边补补。
宝珍那边一咳嗽，就咳嗽个没完。她就这么一个闺女，还不得疼着她点？
“娘，宝珍病了，能不能给煮个鸡蛋？”宋兰娣小心翼翼地问。
苏奶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鸡蛋不是给你了吗？”
宋兰娣尴尬：“原来那个是给珍宝的鸡蛋，我以为是给大家做鸡蛋羹用的。”
苏奶奶顿时就怒了，这个混账玩意，她钱多的发烧，用一个鸡蛋专门给大家做鸡蛋羹？
真想骂这个败家玩意，见她一副做错事小可怜的样子，苏奶奶说：“鸡蛋羹就给宝珍。”又低头去纳鞋底。
宋兰娣说：“娘，我刚才一不小心把鸡蛋羹做成了鸡蛋汤，做了一大锅……”
苏奶奶将手中的鞋底，用力地就扔向了宋兰娣，骂：“你这败家玩意，你是嫌家里的鸡蛋多是吧？总共就那么两个鸡蛋，一个给珍宝，另一个我决定给萌萌补身子，萌萌的病还没有好。你一下就把鸡蛋打了蛋汤，这是想把萌萌的那个鸡蛋也一并拿了给宝珍是吧？你个黑心肝的东西，尽想着把所有好东西都往自个家捞！见着天的捞好处，怎么不见你上天去1
宋兰娣缩着脖子，一副任骂的模样。
老太太这么大嗓门一骂，把大房二房所有人都骂了出来。
大房那边，苏大牛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水井旁边打水洗脸。等下他就要去队里干活，就等着吃早饭，这会听到老太太在那边骂人，今天是他媳妇做早饭，不用猜也知道是在骂谁，他赶紧过去。
大房这边，苏爸爸苏二牛也早就起来，已经出去砍了一担柴火回来，苏妈妈米香也已经从河边洗了衣服回来。两人都听到了厨房那边老太太的骂声，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吭声。
苏进才也被老太太的大嗓门给喊醒了，却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萌萌的身影，去哪了？
他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爹娘在院子里站着，一个在那里收拾着柴火，另一个却在晒衣服。
屋前屋后找了一圈，没有。
“阿爸阿娘，萌萌呢？”
米香说：“萌萌不是在屋子里睡着的吗？”
苏进才说：“萌萌不见了，她没在房里。”
老太太骂了一阵老大家的，正打算喘口气，正好就听到了苏进才说“萌萌不见”的话，顿时就迈着她的小脚跑了过来，“进才，你刚才说什么，萌萌不见了？”
“嗯，屋子里没有，我去屋前屋后看了，也没有。”
“她这会上哪去了？可别丢了埃”苏奶奶着急了起来。
大伯母宋兰娣刚才被苏奶奶骂了，不敢出来再招惹老太太，苏大牛说：“萌萌一个小丫头还能丢了？肯定不知道上哪玩去了。”
“不是你的女儿，你不知道心疼。”苏奶奶瞪了苏大牛一眼。
苏大牛摸摸鼻子，就不敢顶撞老娘，只要一牵扯到萌萌的事情，老娘的火气就特别大，至于吗？不就一个丫头片子？
“奶奶，我知道萌萌会去哪了。”苏进才突然说。
苏奶奶也突然懂了他说的哪里，萌萌这孩子不会又去荣家了吧？这孩子怎么就对荣家那小子那么好？时刻惦记着？
苏奶奶有些无奈：“进才，你过去看看。”
苏爸爸此时已经收拾完柴火，正在那里着急地团团转，一听苏进才说他知道在哪，忙说：“在哪？我跟你一块去。”
苏奶奶喊住他：“进才知道在哪，萌萌肯定去荣家了，看荣均那小子。进才，你去把你妹妹带回来。”
一天天的，病还没好，吃完饭就跑得没影，这会连早饭都不吃就跑去荣家。
……
萌萌刚一从荣家出来，还没回到家，就在半道上看到哥哥往这边来。
看到前面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往这边来，苏进才急忙过去，鼓着眼睛瞪着她。
萌萌站定，看到哥哥就这样看着她，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朝哥哥笑：“哥哥……”
苏进才正要说她两句，看到她脸上憨憨的笑，浑身的气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就没了。
“你去哪了？”
萌萌伸过手去，抓着苏进才的小指头，“哥哥，我们回家吧，我饿了。”说着，一只手还捂着肚子，皱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这样子，苏进才更训不出口，最后全部化为了浓浓的无奈，“走吧。”明明知道她又跑去了荣家，但就是训不出口。
他怕把妹妹给训哭了。
萌萌说：“是苏宝财他们又去荣家欺负荣均，我看不过……”慢慢地低下头。
“苏宝财他们欺负你没有？”苏进才自动把前面那句“苏宝财去荣家欺负荣均”自动省略了，只听到了后面那句“她看不过”，苏宝财打不过他，遇到萌萌，还不可着尽欺负？
萌萌才四岁，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可不得被欺负惨？
再加一个荣均，那也只是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被欺负了还能吭声？
越想，苏进才就觉得越有这种可能。苏宝财那是什么人？仗他爷爷是村长，那是村里的一霸。要不是打不过自己，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有。”萌萌声音很小，那声调那表情，越发地让苏进才觉得心疼。
这个该死的苏宝财，连萌萌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欺负，真不是个东西。
“哥哥帮你欺负回来。”
萌萌说：“哥哥，他们还欺负荣均，还要荣均钻他的裤裆。”
苏进才现在很不喜欢听到萌萌说荣均，但看到她那双眨着的大眼睛，又默默地把自己的不爽给暗暗吞了回去。
妹妹不能骂，妹妹才几岁？妹妹就是善良，可怜荣均，想帮他。
苏进才无数遍地在心里默默地催眠自己，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根深地固之后，他说：“哥哥带你去欺负回来。”
“他还揪我的小辫辫。”萌萌苦恼地抬头摸了一把翘着的羊角辫。
“那下次我们欺负回来之后，你就在旁边也揪他的小辫辫。”
“哥哥好笨，他没有小辫辫。”
苏进才也笑：“那我们就揪他的头发。”
“我不要，他的头发短，揪着不好玩。”
“那萌萌想要他干什么？”
萌萌弯着脑袋，“我想想……”
……
兄妹两人，就这么一路一说，很快就到了苏家门外。
还没有进屋，他们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苏奶奶那雷霆般的吼声：“苏宝珍，你真是长出息了？为了口鸡蛋，还学会自己把自己装病？你是嫌钱太多，还是觉得老婆子好骗？”
萌萌探着脑袋望了进去，就见到了苏奶奶正站在大房那边的屋子前面教训苏宝珍。
苏宝珍小小的身子站在大房家门口，手用力地绞着衣角，低着头，在那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就更惹来苏奶奶的一顿骂。
“你还敢提萌萌？萌萌生病是谁害的？你还在那里推卸1苏奶奶气得心口都疼了。
苏宝珍说：“那也不管我的事，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旁边宋兰娣自然去拉她，示意她不要顶撞了。
“我又没有说错，萌萌生病了有鸡蛋吃，我生病了就没有。我还是你亲孙女吗？难道就萌萌是你亲孙女？”苏宝珍扯着嗓门哭。
苏奶奶气得，到处去找鸡毛掸子，这混账丫头，说得是人话？
要不是人家三娃子过来看病，看出来这丫头是装的，要换作不认识的医生，开几个方子拿几片药，拿了钱就走，她这钱不就打了水漂？
就为了一口吃的，故意装病，这都整得什么玩意事？
见苏奶奶真要打，大房两口子急忙去劝阻。
萌萌站在大门口，并没有入内，看着眼前一切，眼睛有点儿发酸。
这一幕，太熟悉。
前世也发生过类似的，所不同的是，前世苏宝珍真的把自己整生病了，大冬天用冷水把衣服弄湿，捂在身上，就这么病了。
现在的情景，听奶奶的意思，苏宝珍是装的？
一幕幕相似的情景，让萌萌心里更慌更乱，会不会以后荣均的腿也治不回来？
心里默默地，有了想法，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把荣均的腿伤治回来。
现在荣均还小，小孩的骨头软，愈合能力也强，只要想办法，腿伤一定能想办法救回来。
……
因为苏宝珍装病的事情，苏家的早饭吃得并不愉快。
以往的早饭，要嘛是清粥，要嘛是馒头大饼就咸菜，今天却多了一碗蛋花汤。
萌萌眨眨眼睛，今天的早餐这么丰盛？
她却不知道，本来这碗蛋花汤的鸡蛋是留给苏宝珍的，是大伯母宋兰娣自作聪明，想要大家口福的同时，给女儿再多捞一个鸡蛋。结果鸡飞蛋打，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苏宝珍该得的鸡蛋也没了。
“萌萌，这是奶奶给你煮的鸡蛋。你病还没好，赶紧吃，免得被你堂姐看到了，”苏奶奶悄悄地把一个圆滚滚烫乎乎的鸡蛋放进了萌萌的手心里。
萌萌握着这鸡蛋，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把这个鸡蛋藏到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