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兄妹俩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里走。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儿。
雨渐渐地小了，打在油伞上，溅起雨花。
冬天的雨，透心凉。
苏萌萌的鼻子有些塞，感冒并没有好。
苏进才的手牵着萌萌，抓着她的手感觉到了她的冷意。
赶紧把她的手抓过来，用力地揉搓，又放进他棉袄的口袋里。
他把里面那件夹袄给了荣均，外面的棉袄不是特别的厚，在寒风中有点儿瑟瑟发抖。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特别是下雨天的冬天，少穿一件衣服，就觉得风灌进身体里，感觉就跟没穿衣服似的。
想到荣均当时的情况，他发现自己这个衣服给得好。荣均身上的衣服更少，就这么一件单薄的衣服，还是破旧得遮不住身体的衣服，在大冬天怎么活过来的？怪不得高烧成这样，又没屋顶，风雨灌进去，淋个透心凉，能不烧才怪。
哆嗦了一下。
萌萌被苏进才抓着手揉搓，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异样。
哥哥什么都没有说，只一个劲地帮她暖和手掌。
萌萌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她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外面的那件大红棉袄，是阿娘用她自己的衣服改的。改出了两件衣服，一件外套棉袄，一件夹袄，现在全部都穿在她的身上。
冬天的温度很低，南方的冬天湿冷，又下着雨，比平时更冷了三分。
萌萌穿得这么厚，挡住风雨，没觉得身上多冷。就是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这才觉得冷些。
暖和了好一阵，萌萌觉得手掌暖暖的，可舒服了。
“哥哥，你去荣家的时候，荣均可有吃了饭？”
哪怕知道前世的荣均并没有被荣大伯喂一口热食，心里还是希望这一世的荣均能够改变些什么。
荣大伯真的可恶，拿了兄弟的工分，抢了兄弟的房子，却虐待自己的亲侄子。他也不怕遭报应，以后怎么有脸去见荣爸爸。
荣常刁的脸皮向来厚，前世荣均发达之后，他嬉皮笑脸地迎上去，一口一个“好侄子”地叫着？
这是她从大哥的嘴里听到的，荣均性子冷，不会跟她讲这些有的没的话。
那个时候她已经在莫家，哥哥已经跟着荣均一起南下广省做生意。
发达后的荣均被人谣传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为了一个订单，一个合同，随时可以撕破友谊。在他眼里，朋友的情谊都不如一份合同来得重要。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带着怀疑看待这个世界。
萌萌却知道，荣均最懂得感恩。
他的心之所以冷，跟他小时候的遭遇有关，他连亲情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相信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虚假情义？
发达之后的荣均曾经回到家乡，对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村民，给予很好的安抚，安排工作，买房买地。
对于给他最大帮助的萌萌一家，更是掏心窝子好。带走苏进才，教他生意，告诉他如何在广省这种竞争的城市生存。
哥哥后来能够挣下一份家业，成立公司，荣均功不可没。
荣均总是这样面冷心热，世人却不懂他。
“我去的时候，荣家正在吃饭，荣掀儿还在嚷着吃肉。荣均一个人缩在墙角，饿得只捂着肚子。那一碗粥，被他狼吞虎咽吃了，差点呛到。”苏进才叹了一声。
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萌萌听得眼睛起了湿意。那个在将来呼风唤雨，进了富豪榜，一句话就直接能够决定别人生死的男人，此时为了一口吃的，那么卑微。
吸了吸鼻子，她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糯米音：“哥哥，晚上再给他送些吧？”看到哥哥朝她看过来，她急忙说，“我可以少吃点，我省下吃的给他，他……”又低下头。
“那也是从我碗里扣，怎么能够让你少吃？放心吧，有哥哥呢，哥哥会去劝奶奶，奶奶肯定会答应的。”苏进才又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
还没有进苏家，远远地就看到苏家篱笆门前围了不少人，那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争吵声。
萌萌视力好，远远地就看到了堵在门前叫骂的人，正是村长的儿媳妇，苏宝财的亲娘。
在她的旁边，不就是苏宝财吗？这会揉着眼睛，在那掉金豆子。
“哥哥，是宝财和他娘。”
苏进才看到这阵式，脚步就慢了下来，脸上闪过犹豫，踌躇着不敢上前。
脚跟灌了铅似的，走不动道。
苏萌萌听到了奶奶的嗓门，正在骂着那人：“宝财他娘，你说话可真臭！比我家马桶还臭！你儿子身上被打伤了，说是进才打的，那我孙子身上的伤，不是你儿子打的？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哪一天没有？你一个大人，攥着孩子上门，要我家赔？你怎么不上天去1
宝财娘也插腰吼：“我儿子被打成这样，我当然要过来评理！我儿子是什么人，你孙子又是什么东西？身上有我家宝财精贵？我儿子身上少了一块肉，多一道疤，那都得赔1
苏奶奶同样掐着腰回吼：“你儿子精贵，那是镶金的还是涂银的？毛主席都说了人人平等，怎么滴，你是要搞官僚主义？想学资本家小姐那一套？咱去政府那里说道说道，政府要说你对，老婆子二话不说，赔你这精贵人钱！走走！现在就去1说着，就过来抓宝财娘。
宝财娘被吓着了，整个人都懵了。
远远地听到，苏萌萌捂着嘴说：“奶奶真有气势，把宝财娘震住了。”
苏进才牵着萌萌的手，却不敢上前。
萌萌懵懂地看向哥哥，怎么不走了？
看到哥哥脸上的犹豫，又看了一眼在门前闹腾的宝财他娘，苏萌萌似乎懂了。
又想起前世哥哥罚站时的情景，她又有什么不明白？
哥哥在害怕。
哥哥不怕阿爸阿娘，就怕奶奶。
他和苏宝财打架的事情，奶奶并不知道，这会苏宝财他娘闹上门来，被奶奶震住了，可不代表奶奶心里不恼。
现在一致对外，他们过去，奶奶未必会骂哥哥，但宝财他娘走后……
一顿红烧竹条少不了。
前世的时候，因为晚去荣家三天，她又在高烧中，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哥哥已经被罚站过了。
“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奶奶看到我，就不会骂你了。”萌萌软软地说。
苏进才说：“你偷偷跑出来跟着我去荣家，奶奶肯定会骂你，咱俩难兄难妹。”
萌萌想到了自己病还没好就到处乱跑，奶奶肯定得骂她，心虚得缩了缩脖子。
当时只是怕荣均吃亏，怕他饿死，没想那么多。
但——
她还在生病，奶奶不会骂她，但会骂哥哥。
萌萌更加心虚地看向苏进才，缩在他身边，不吱声。
苏进才也看到了这事，本想说她几句，看到她心虚地缩向他身后，又舍不得骂。
妹妹是用来疼的。
男子汉大丈夫，骂就被骂，身上又不会少块肉。他皮糙肉厚，打几下都不疼。
“哥哥，我会向奶奶承认错误，不会让奶奶骂你的。”心虚之后，萌萌已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朝他讨好地笑笑。
妹妹的体贴关心，一下子熨烫了他的心，苏进才说：“这事哥哥会承担，怎么能够让萌萌被骂呢？哥哥没事的。”
突然有了勇气，他牵着萌萌的手，就往家门走。
他总不能躲一辈子？总要回家，总要面对奶奶、阿爸阿娘，也要面对宝财他娘。
他和苏宝财打架，本就不是他的错，是苏宝财太过分。
把萌萌撞倒，又利诱别人打荣均。虽然他和荣均不熟，也看不得苏宝财这么欺负人，又被妹妹哀求，自然就帮了。
苏进才可不知道，正是他当时这无心之举，为他将来带来多大的福报。
兄妹俩人刚过去，苏宝财眼睛亮，马上就看到了，指着苏进才喊：“阿娘，是苏进才1
宝财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她是村长儿媳妇，谁不高看她一眼？
“你上前一个试试1苏奶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呯”地砍在门槛上，吓得宝财娘差点尖叫。
苏奶奶看了她一眼，“别以为你是村长儿媳妇，老婆子就怕你。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战争，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要敢插手，老婆子手中这把菜刀可不认人。”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又怕不要命的。
苏奶奶够硬够横够不要命。
她在下岗村那是出了名的彪悍，比宝财娘彪悍多了。
守寡这么多年，把三个儿子拉扯大，没点本事，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哪像宝财娘，仗着村长儿媳妇的身份，才敢耀武扬威。
真正斗起来，她不是苏奶奶的对手。
让苏宝财和苏进才打，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大人不插手，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不服气，那就打回来，打到别人服为止。
苏宝财横，但不是苏进才的对手，否则上午在河边，他就打赢苏进才了。
……
最后以宝财娘带着苏宝财灰溜溜地回去为结局。
宝财娘不敢闹吗？她敢闹，自家公公是村长，但是她知道她闹不赢。
苏家的老太太太邪乎了，她真的敢把菜刀往你身上砍。
宝财娘惜命，她真不敢跟苏奶奶斗。
苏进才一身的泥，正要起身往自己屋走，突然听到苏奶奶一声吼：“跪下1
他一哆嗦，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