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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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待一会吗？”许鱼初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我现在穿外套了，再吃点热食应该就没事了。”
时钦犹豫了。
“吃完就回去，行吗？”许鱼初弱弱地恳求道：“现在回去，感觉也不舒服。”
“……吃完回去。”时钦侧头，无奈笑了。
“谢谢～”许鱼初尾音翘起，甜甜一笑。
时钦重新把餐食带打开，把粥和鸡汤都拿了出来，还有一盒鲜果。
他问许鱼初想先吃哪个，许鱼初点了点鸡汤，时钦把鸡汤连带着汤匙一起给她，“小心烫。”
许鱼初发现李茜给她订的鸡汤非常好看，爽口鲜嫩，加了一些菌类后，口感更是丰富了些。
时钦在一旁借着灯光，一边认真地研究用药说明，一边随口询问道：“听说你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发烧？”
许鱼初嗯了一声，“我体质容易水土不服，其实来之前我有吃药的。”
时钦目光从药盒移到她脸上，“那你跟组这身体吃得消吗？”
“现在好很多了。第一次跟组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病了好长时间，害得导演制片人可担心了，我哥吓的连夜赶过来。”
想起第一次进组，许鱼初就觉得好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精神不太好，有点高烧，身上还起了疹子，我当时还以为接触到什么虫子或者过敏源之类的，最后我哥把我带回京市，没多久好了，医生说我可能水土不服。”
她还记得，当时沈洛致被吓得连夜带她回京市医院，在医院里各种担心。事后她好了，他还在劝自己，‘不然就别去剧组了，你想干什么不行啊？非得遭罪？编剧跟组是常有的，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时钦表情渐渐肃正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如果每次进组都在这样，会不会很辛苦？”
许鱼初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沈洛致来着……
她说：‘哥，其实我挺喜欢这个职业的。’
沈洛致没再说什么，但默默找了很多医生给她看病，每次进组前都会各种交代，准备很多药，甚至第二次进组还给她找了个生活助理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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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鱼初看着面前黑发被吹得凌乱的男人，目光逐渐柔和下来，他和少年时的自己相比，差别不是很大，只是眉眼轮廓更加成熟。
她认真地说，“会很辛苦。”
“但喜欢就是迎难而上啊。”
时钦觉得这一刻的许鱼初神采奕奕，像在发光一样。
“你当初因为什么选择当编剧的？我记得你是新传专业的。”时钦好奇问道。他有看过许鱼初的资料，确实是他学妹，不过他错过了认识她的最佳时候。
她大一的时候，他在国外交流，她大二的时候，他回国毕业，当时隐约听过同班同学和室友谈及过许鱼初这个人，但他当时正机缘巧合进圈，在学校待的并不是很多，对本部的传闻和同学认识的并不算多。
所以，即使有所耳闻，名字也对不上脸。
而在她进圈成为编剧后，用的是“鱼贯而初”这个笔名，他就更没办法知道这名字之后究竟藏的谁了。
“那你呢？为什么会来做演员？”这个问题，许鱼初自己想了很多次，也看到他在被采访视频里，被人问过很多遍。
但她还是想听听他亲口的回答。
时钦怔了一瞬，而后垂眸，认真地思索一圈，想了想，道：“觉得人生很短，做自己只能过一种人生，而且，这种人生我能一眼看到头。”
“做演员就不一样了。可以把别人的灵魂短暂地嫁接到自己身上，深入地感受一下另一种人生。”
“说实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他笑起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我也想去看看，究竟哪一种可能是我想要，哪种人生有我追寻的答案。”
“那你找到了吗？”
时钦看向她，侧脸被光照得格外温柔，他说：“还没有。”
许鱼初还想说什么，反而被时钦好整以暇地打断了，“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为什么做编剧？”
“其实也是机缘巧合。”她说，“平时我私下有写点东西的癖好，尤其大一大二写得很多。有一次被梁教授叫去，给中文系的陈贽教授做个采访专题……不小心发错文档，他看到了，很喜欢我写的故事。
“刚好他手下很多学生要嘛是业界大拿，要嘛是新生代先锋，里面不少是做文学指导和编剧的……就说帮我引荐引荐，就慢慢接触到了。
“我自己后来又修了一个文学双学位，所以就逐渐偏向撰写故事，而不是新闻传播了。”
“深入写作下去，我发现，文字很神奇，凭着汉字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许鱼初想到最开始写东西的感受，“这个世界是受我主宰的，故事中的人物被赋予喜怒哀乐，像是活起来一样。”
“我喜欢且热爱这样的创作。”
时钦看见她眼里燃着一束光亮，原本苍白病弱的脸庞满是坚毅。她身上有股韧劲，时钦坚信，她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调侃道：“一个物理生来当演员，新传生来做编剧。我们俩还真有意思。”
许鱼初不知道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是殊途同归。”
他永远不会知道，大一大二那两年，她以他为主角，构建过多少故事。有些圆满，有些遗憾，但每个主角身上多少有他的特质。
时钦哑然失笑，“是殊途同归。”
明明不是这个职业的，却因为追逐同样的东西而相遇。
两个人闲聊谈笑间，对面高楼里，有镜头对准两人，微不可见的咔嚓被消散在风里。
“我听说，你在接这部《白色边线》之前，原本准备进组《惊梦》？”这也是她最初见到时钦诧
异的原因。
《惊梦》古代一个凄美的将军和敌方公主的爱情故事，据说编剧是业内前辈大佬，班底也是顶尖，业内评估都说这个故事非常好，拟邀男主演是时钦。
她留意他的通告，听说双方洽谈愉快，即将接下进组。
许鱼初想不通，他怎么会放弃《惊梦》，来接这个小众题材的《白色边线》。
“是啊。”他无所谓地笑着。
“那为什么会接《白色边线》？”许鱼初不明白。
时钦身体稍向后仰，抬起下巴，稍稍侧目，“那你呢？为什么写这个故事？又给了他们那样的结局？”
《白色边线》里苏商阕和於柯鸢的故事结局并不算美好，是遗憾的交错，是差一步的重逢，也是各自选择后的命运归途。
他们注定是不般配的人，所以，注定爱而不得，无疾而终。
为什么会要写这样的故事呢？
许鱼初鸡汤是喝不下去了，她拿起粉紫色的保温杯，里面她泡了999感冒灵颗粒，喝了一句后，望着时钦嗔笑道：“怎么我每次问你，你都反问我？”
“不行，这次你要先回答。”
时钦歪头看她，漆黑的眉眼里藏着笑意，若隐若现的，冲淡了桀骜的凌厉感，他想了下，“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我不太擅长爱情戏……所以拍的很多戏，要嘛感情戏很淡，要嘛就是剧情复杂的……”
这一点许鱼初也发现了，她也觉得他似乎不太喜欢爱情戏。不过，她私心还是很开心的。
“这次我是想能不能稍微突破一下自己。《惊梦》虽然是爱情故事，但是家国情怀和战争的戏份重。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白色边线》。”他扬起脑袋，自信又骄傲：“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白色边线》对我而言，更有挑战一些。”他在昏昧的光线里笑的张扬，强风吹乱他的黑发，“苏商阕这个人物，复杂多面。他远比《惊梦》里的将军更值得深挖，而且，他和於柯鸢的感情也很复杂。”
“苏商阕在於鸢柯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而选择走近她，救赎她。但是他太傲慢了，太想当然了。於柯鸢根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选择的路注定不一样。
“所以导致了，他被於柯鸢吸引，并爱着她，但始终得不到她。
”於柯鸢才是真正的驯服了苏商阕的人。”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时钦说，”但他们的感情也很真诚，他们再也遇不到比彼此还要了解内心那些阴暗心思的人了。”
“其实我觉得，有些地方，我和苏商阕还挺相似的。”
许鱼初认真地看着他：“比如？”
“一样喜欢自由，追求自我。”时钦抬眸，和她对视，“不一样的是，苏商阕被爱驯服，而我还在追求自我。”
听到这话，许鱼初垂眸，没再说话。
呼啸而过的风声在他们身边打转，许鱼初抬头看着漫天闪烁的星空，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很简单。”
“就是——”
“我想知道，如果毫不相配的两个人，相爱了会有什么结局。”
时钦愣了瞬，有些诧异地看她，“所以你给了他们这样的结局？”
爱而不得，无疾而终。
“不是我给他们这样的结局。”许鱼初有些泄气，“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其实角色有时候并不是完全被作者操控的，某个程度后，他们就用了自己的选择。所以，不是我给他们这样的结局，而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局。”
她原意不是这样的。
她是想看到，不相配的冲破种种阻碍，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不是两人的相爱恍若大梦一场，有始无终。
写完结局的时候，她哭了好久。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时钦抬手想要安慰，却被猝不及防的一个声音打断，“你们怎么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