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长夜、长夜
杨旭抱着小女孩，旁若无人地从众多杀手身边走过，没人敢吭声。
小女孩虽然有一点点被杨旭的杀伐手段给吓到，但一想起刚才光头大汉对她所做的那些行径，她就恨不得将对方杀死！
杨旭一身的血污，走在路上，难免引来行人的注意。因为他的腰间别着刀，无人敢指指点点，看到杨旭要么绕路走，要么低头快速通过。
小女孩被杨旭抱着，路人的反应都被她看在眼里。杨旭身上的血腥味不仅没有引起她的反感，反而让小女孩感到一阵心安。
但是，小女孩清楚地记得杨旭左手有伤，挣扎着要下来。
杨旭放下小女孩，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小女孩抓住了手。
他有点不自然。
小女孩问他：“疼吗？”
杨旭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我们没有交情，你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救我？”小女孩虽然只有七岁，但她的心理年龄似乎远超同龄人。
杨旭也想不太明白，说：“可能觉得你我有缘，总算相识一场，见死不救有点说不过去。”
“我叫崔鸢鸢，你呢？”小女孩的一句话，让杨旭的身体霍然僵硬。
崔……鸢鸢？
“你说你叫啥？”杨旭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崔鸢鸢啊，你呢，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不理解，为什么杨旭听到她的名字后会变得有点反常。
杨旭失神了一会儿，惊觉有些失态，连忙说道：“我叫杨九。”
“杨九？你这名字可真有意思，冒昧问一句，你在家里排行老九吗？”小女孩天真地问。
杨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片刻，盯着小女孩的脸，问：“崔…小姐，敢问你的生辰是？”
小女孩听到杨旭的问题后，小脸骤然变色。
她同样盯着杨旭，认真地问：“你问这个……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没。”杨旭的表现十分自然，“就随口一问，你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小女孩看了杨旭好久，才将注意力转到杨旭受伤的手臂上，说：“你的伤口得及时处理，找个郎中看看吧？”
“我没钱。”杨旭无奈地说道。
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在光头大汉的家里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碎银，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他居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细节。
小女孩说：“我懂一些疗伤草药，天色还早，我们可以去山上碰碰运气。”
“我没这个闲工夫。”杨旭不认可小女孩的想法，正好不远处有家药铺，杨旭带着小女孩走了进去。
店家一看杨旭的扮相，浑身是血，就像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恶魔一样，吓得躲在了柜台后面。
杨旭把手中的长刀重重地拍在柜台上。
店家的心弦紧绷，额头明显出汗了。
“老板，麻烦你掌掌眼，我这把刀值什么价钱？”杨旭伸着脑袋，对着躲起来的掌柜一顿吆喝。
店老板被杨旭这一手吓得腿都软了，以为杨旭是进店抢劫的歹人，颤巍巍地说道：“客官看上小店里的什么东西，尽管拿便是，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还望网开一面，饶我不死。”
“我又不是打劫的，你怕什么？”杨旭无语地看了老板一眼。
“您这架势，就别拿小的开玩笑了……”掌柜哪里肯信杨旭的话。
小命只有一条，真信杨旭的嘴，万一有诈，他岂不是就没命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杨旭问小女孩药铺里的哪些草药有用，小女孩指了几个药柜。
本来杨旭想让掌柜帮忙抓药，奈何掌柜吓破了胆，他只好自个儿动手。
外敷的药粉，杨旭直接抓了一把，撒在自己的伤口上。
并没有多大的痛楚，相反，有一种淡淡的冰凉感觉从手臂传来。
抓完药，杨旭把长刀丢在柜台上，扬长而去。他用刀换药，并不算抢，谁让这把刀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一样东西。
走在大街上，天边的太阳已经有一半进入山头了，漫天的红霞似火，烧红了整个小镇。
杨旭不认识小岗村的路，天黑不宜赶路，看来他只能找家客栈打秋风，暂住一宿。
就在杨旭为钱窘迫的时候，小女孩从自己的鞋子里拿出了一片金叶子，说：“给你。”
“你这金叶子哪来的？”杨旭大吃一惊。
女孩骄傲地说：“是我生日的时候，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愿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杨旭有点不好意思接手。
女孩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你救了我，我报答你，这是应该的。”
“我救你的时候，并不图你报答。”杨旭同样认真地说道。
“我自愿给你的。”小女孩把金叶子塞到杨旭手中，不说话了。
杨旭看着金叶子，迟迟不语。
最终，他接受了小女孩的好意，因为他确实需要。
有了这片金叶子，他不仅住的起客栈，还能雇一个车夫，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顺便付了药铺老板的钱，赎回那把刀。
夜晚。
杨旭盘腿坐在床榻上，小女孩趴在一边，给杨旭熬草药。
药壶是找客栈小二借的，杨旭看她拿着一把小蒲扇，轻轻扇着药壶下的火，心里有些感动。
“崔小姐，你家中除了你，可还有什么人吗？”杨旭开始了现代人查户口式的问候方式。
他是有意为之，小女孩说自己叫崔鸢鸢，杨旭在没确认清楚小女孩的身份之前，只当这是一个同名同姓的误会。
小女孩背对着杨旭，数着手指头说道：“我家里除了我，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没了？”杨旭挑眉。
小女孩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杨旭，“没了呀，有问题吗？”
“没。”杨旭摇头，心中暗叹果然，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而且，他从没听崔素素提起过，崔鸢鸢幼年有遭人拐卖的经历。
既然小女孩不是杨旭要找的那个崔鸢鸢，那么杨旭的心思就没必要放在小女孩身上了。今晚好好歇息，明天让车把式带他们去小岗村，雇一个车把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杨旭上楼前就交代给客栈老板去安排了，想来店老板不会误他的事。
小女孩煮好了草药，倒了一碗黑不溜秋的药汤，端到杨旭面前，说：“可能会有点苦。”
“大丈夫流血都不怕，还怕这点苦？”杨旭豪气干云地抓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瓷碗的时候，他的神色不变。
“碗给你。”杨旭把碗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见他如此淡定，转身去收拾药壶。
等小女孩转过去的时候，杨旭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丰富。
什么玩意儿？太他娘的难喝了！
这药别说苦死个人，放倒一头大象也是绰绰有余的。
杨旭心里如是想到，忽然，屋顶上有动静。
细碎的脚步声落入杨旭耳中，他拥有厉鬼之躯，五官敏于常人，能听到屋顶上的微小动静并不足为奇。
他下了床榻，拿起桌上的刀。小女孩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杨旭下床的声音，当她转身之时，恰好看到杨旭一手握住刀把。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女孩不明所以，杨旭有伤在身，决计不会无缘无故动刀。
杨旭示意小女孩噤声，用手指了指房顶。
小女孩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横梁与瓦片，不明白杨旭的意思。
她听不到房顶上的动静。
杨旭让小女孩待在房间里不动，至于他，则悄悄摸出了门。
月黑风高，杀人夜。
杨旭爬到了屋顶，如他所料，屋顶上确实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人行事如此诡异，必然来者不善，杨旭留意脚下弄出的动静，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而就在他一刀劈向对方的脑袋时，有个白影掉落，杨旭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纸扎人。
刚才分明还是个人，怎么被斩首之后，会变成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
杨旭把纸人拎了起来，没有什么重量，纸人的脑袋被他砍断了，伤口处，有点点鲜血涌了出来。
“道术？”杨旭想起崔素素说过，这个时代有修道之人，比如青云山的毛道长，就是送崔鸢鸢蟠龙手镯的那位，崔素素说，毛道长是得道之人。
既然有毛道长，那就有李道长张道长了，被修道之人盯上，杨旭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光头大汉的死，亦或者那些被他砍伤的人心存不甘，找人复仇来了。
两者都有一定的可能性，毕竟杨旭虽然杀了光头大汉，却没有灭其满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在房顶上溜达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物，他才下来。
回到房间，杨旭把没头的纸扎人丢在一旁，小女孩还了药壶回来，看到房间角落的那个纸扎人，被吓了一跳。
“这东西哪里来的，好吓人。”小女孩绕着纸扎人走。
杨旭坐在椅子上，让小女孩落座，说：“今晚可能不太平，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也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会不会有危险？”小女孩立马紧张起来。
杨旭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危险肯定会有，但只要有我在，就没人伤得到你。”
“我不想再让你受伤。”小女孩真诚地看着杨旭。
杨旭哑然，不像小女孩多愁善感，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没找到崔鸢鸢之前，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挡不住他的脚步。
不就是修道有成的道士，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如杨旭猜想的那样，子时来临的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女孩已经处于熟睡状态，这点动静惊不醒她。杨旭提刀出门，看到门外走廊上有一个巨大的白影。
白影约莫有两个人高，一看杨旭出现，便带起一阵阴风，朝着杨旭冲了过来。
杨旭手中的长刀染过人血，这是一把杀戮之刃，煞气很重。白色影子手持大锤，想要一锤子砸扁杨旭。
铮！
杨旭出刀迅猛，刀若游龙，一刀砍向那一团白色身影。
白色身影断成两截，并没有消失，更悚然的是，它的行动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一锤子砸下来，杨旭提刀硬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了好几步，再看这道白色影子的时候，杨旭的眼中充斥着凝重之色。
有点难对付。
这股冲击力震得他血气翻涌，杨旭用手擦了擦嘴角，看到手上的鲜血，他的心中闪过一道念头。
不就是道术，再牛，也有破解之法！
杨旭将手上的血渍涂到了刀身上面，就让他看一看，到底是这神秘道士的术法比较强，还是他这纯阴之血比较厉害！
白色影子的身体恢复如初，杨旭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目光冷冽。
等白色影子冲过来的时候，他的腿部微弓，犹如离弦之箭，强大的爆发力赋予了他恐怖的速度。
只见杨旭手持三尺青锋，黑暗中，银光一闪而过。
不易觉察的血芒，随银光一同穿过白色影子，下一秒，白色影子僵住。
仿佛一缕轻烟，白色影子溃不成形，风一吹过，被黑暗一点点吞没，悉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