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小峦……”
列缺正想要追上去, 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去追丘峦。
电话里面传出列爸的询问声：“儿子，你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这么久都没把丘峦追回来, 列缺不想被列爸笑话，所以没跟他说, 只是边走边问：“爸，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列爸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疲惫：“你姥姥的老毛病突然犯了, 昨天晚上我和你妈把她连夜送来了医院。”
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列缺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担心又着急地问：“姥姥她没事吧？”
“没事, 医生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好好休养就行。”列爸说：“你姥姥怕你担心，所以没让我及时通知你。你这几天课程紧吗？有空的话回来看看。”
“好。我马上就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
“嗯。”
列缺挂断电话, 看了一眼丘峦离开的方向，没有再继续追上去。他回住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 连赵希阳都没来得及说, 便独自赶回了临城。
坐在回临城的车上，段知意发消息给他, 问他今天有没有去找丘峦。
列缺正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出神，注意到段知意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他动了动手指, 给他发了一条回去。
列缺：去了，没有成功。
段知意：啊？
列缺：他把我手机里有关他的照片全删了。
段知意：小峦有说别的吗？
列缺：没有。
可是……明明小峦那天知道列缺在易感期还是去找了他，难道不是因为在意列缺吗？又为什么会让列缺删照片？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丘峦这会儿正在里面洗澡。段知意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列缺的消息一边暗自思忖。
连他也快捉摸不透丘峦的心思了。
段知意：小峦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删照片？
列缺：之前你让他试穿婚纱, 我用那张图做了壁纸，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啊。
段知意瞬间明白了。
丘峦这是在害羞呢。
因为不想被列缺看见自己那副样子，所以才会删掉列缺手机里的照片。
他想了想，回复了一条。
段知意：再等等吧，或许，你们之间需要一个和好的契机。
列缺：什么样的契机？
段知意：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就像你的易感期一样。而且，这个契机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并牢牢地抓住。
列缺：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
段知意刚想回他不谢，便看见丘峦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于是赶紧退出了他和列缺的对话框。
“小峦洗好了？”他十分自然地把手机息屏。
“嗯。”丘峦穿着睡衣站在那里，小腹微微隆起，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弯曲的弧度。
直觉告诉段知意，丘峦有话要跟他说。果不其然，丘峦紧接着便开了口。
“我决定下周就去提交休学申请。”
“这么快？”段知意还以为是他和列缺聊天被丘峦发现了，没想到会是这件事：“夏叔叔知道吗？”
“不知道，我到时候再跟他说。”
丘峦其实是临时决定的，刚才他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肚子又变大了一些，再这么下去有一天肯定会被学校的同学发现。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是列缺的。虽然他已经接受了怀孕的事实，也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他的内心始终觉得这件事很羞耻。
“我先去休息了。”丘峦莫名感觉有些疲惫：“知意晚安。”
“晚安。”
看着他进了房间，段知意犹豫不决地想，要不要告诉列缺小峦其实没有打掉孩子呢？
想了一会儿，他又一个人摇了摇头。
不行，这是丘峦和列缺之间的事，他不能插手太多。
再说了，是列缺先对不起丘峦，就算他是真心实意喜欢丘峦的，那也不能这么简单地饶过他。
必须让他知道，想要追回丘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样他以后才会好好珍惜。
在删掉照片之后，丘峦好几天都没再见到列缺。
虽然之前列缺也连着好长一段时间没跟他见面，但偶尔还是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或者出现在别人的口中。尽管他没看见，可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列缺在暗中悄悄留意着他。
而这次不同，这一次，列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人群里，不见踪迹。
丘峦是不可能去问赵希阳他们的，他依然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时不时地去一趟画廊帮忙。
这天，丘峦和往常一样，下了课最后一个离开画室。
他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季朗，两人目光相撞，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季朗问。
“还好。”丘峦回答。
他们谁也没走，就站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上次游泳联赛……”季朗顿了顿，向他解释：“是我跟列缺说，你上学期想去，所以他才答应去做替补的。我本来说去找你，但他说你的身体不舒服。”
丘峦的睫毛眨了眨，神情淡淡地‘哦’了一声，就好像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还有……”季朗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丘峦单独说过话了，这一开口，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小学毕业那年的接力赛，你游得很好。我一直想和你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谢谢。”
“列缺他……他当时确实不该说那样的话，但他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季朗说：“他也一直都很想跟你道歉。”
丘峦对过去的事早便淡忘了，尤其是在经历了失忆之后。当初的他的确很排斥列缺，认为是列缺抢了他的朋友，所以他觉得列缺那时会不喜欢自己并不奇怪。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临高再次重逢，甚至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都是过去了。”丘峦很平静地说。
“是……”季朗跟着点了下头：“游泳社那边有点事，那我……先去忙了？”
“嗯。”
丘峦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季朗迈开脚步，下意识地喊住他：“季朗……”
喊住之后，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朗停下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丘峦却是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吗？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说。”
“没有，你去忙吧。”
“那……行，我走了。”
“嗯。”
丘峦本想问他游泳论坛那件事，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过去都过去了，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作为论坛网友的季朗大概就像是精神寄托一样的存在吧。
一转眼，便到了丘峦提交休学申请的前一天，也到了列缺回蒲城的时候。
他姥姥犯的是多年前的老毛病，每次犯起来都像去了鬼门关走一遭。
作为唯一的外孙，列缺自然要回去探望一趟，这一回去便花了将近一周时间，直到他的姥姥休养出院。
他扫了眼车窗外暗沉沉的天色，习惯性地去查看蒲城的天气预报。这是他和丘峦在一起后养成的习惯，因为丘峦害怕雷声。
天气预报上显示，蒲城傍晚会有雷电天气，并伴有大风和雷雨。
列缺不由地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丘峦现在在做什么。
他没犹豫太久，便去找了段知意。
列缺：在忙吗？丘峦回去了吗？
天上乌云压顶，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段知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他。
段知意：没有吧，他这几天回来得有点晚，我今天也不在蒲城。
段知意：我想起来了，他说他今天要晚一点才回去，这几天太忙差点忘了。
列缺：那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段知意：挺好的，就是有点心不在焉，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
列缺：嗯，我回去就找他。
心不在焉吗？会是因为什么？
列缺想不出答案。
他抵达蒲城的时候，外面正刮着风，他让司机直接把他送到蒲大。
进了学校校门，直奔美术系教学楼。刚到楼下，几丝雪白闪电陡然闪过，紧接着，一道闷雷炸在耳边。
有人被吓得发出尖叫，与此同时，整栋教学楼停电了。
“是跳闸了吧。”
“好像是。”
“快走吧，趁现在还没有下雨。”
“怎么春天还会打雷。”
“你不知道吗？这是春雷。”
走到楼梯口的两名女生在说话，看见迎面走来的列缺，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列缺便趁着这个时候问她们：“你们看到丘峦了吗？”
他也不确定她们是不是丘峦的同学，但在担心之下，还是问出了口。
“我们从他画室经过的时候，他还一个人待在里面。”其中一名女生说。
“好的，谢谢。”
列缺道完谢，直接走上楼去。
“是列缺哎……” 刚刚说话的那名女生看着列缺的背影一脸惊讶：“不是听说他和丘峦分手了吗？”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床头吵到床尾合。”
“有道理。”
“走吧，再不走真要下雨了。”
而此时此刻，她们口中的丘峦正脸色微白地躲在门后。
画室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张张白色的帆。乌云笼罩在上空，整个世界恍若黑夜降临，闪电成为了唯一的光亮。
他刚才想着赶在休学之前画完那幅画，因此一直等到其他同学离开了都还没走。但他没想到的是，天会暗得这么快，等他准备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闪电吓了回去。
伴随着阵阵雷声，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是丘峦第二次被困在画室里。
只有等到雨停才能走了。
丘峦想去给段知意发消息，又不敢去碰手机，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段知意一大早就离开了蒲城，去给洛燃过十八岁生日了。
他把手落在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
没关系，还有宝宝陪着他。
那一瞬间，丘峦隐约明白了他爸爸当时怀着他的心情。
“宝宝，谢谢你。”他低声呢喃着。
便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丘峦躲在门后，瞬间住了声，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他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进画室，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办，便见对方扭头看过来，缓缓对上他的视线。
“小峦！”
列缺的眼睛骤然一亮，想都没想便上去紧紧抱住他，担心的同时松了口气。
被他突然抱住，丘峦一时没能回过神来，连推都忘了把他推开。
“被吓坏了吧？”列缺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温柔：“别怕，我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丘峦的心蓦地一软。
向来要强的他，头一次主动像小鸟一样依靠在列缺的怀里，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我说过，每一个雷雨天，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列缺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所以不管有多晚，我都会赶过来。”
丘峦任由他安抚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躲开，闭眼沉溺在他给予的无限温柔里。
外面的雷声渐渐变得小了，闪电还在继续，雨也仍然在下着。雨声中，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在地面拓下堆叠的影子。
“小峦……”列缺抱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去问他：“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儿喜欢的感觉吗？”
丘峦埋在他怀里，过了许久，才有些别扭地回答：“那是失忆后的我，不是我。”
听到他这么回答，列缺却显得很高兴：“也就是说，你承认以前喜欢过我，对吗？”
丘峦的双颊微微一红，把脸扭向一边，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淡淡的：“随便你怎么想。”
列缺当他这是不好意思，将他抱得更紧了。这几天没见到丘峦，他便像是心里缺了什么似的，想他想得不行。
“小峦。”他在丘峦耳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透着一点暧`昧：“我想亲你。”
完全陈述的语气，不带半点儿询问，大胆又直白。
“不……”
不等丘峦拒绝，嘴唇便被堵住了。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紧紧攀着列缺的衣服。
这一次，列缺没给他逃走的机会，抱紧了便不撒手。
“小峦，我爱你，想和你结婚，想和你生孩子，想和你拥有一个家。”他不停地对着丘峦告白，最后抵着他的额头，蛊惑似的说：“小峦，和我在一起好吗？”
丘峦被吻得快要窒息了，好不容易才匀了口气，闭着眼睛摇头：“不……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列缺说着又要亲他，不料被他躲开了，他只能去撒娇一样地蹭他：“如果不喜欢你，我又为什么会想亲你？”
丘峦别过头，皱了皱眉，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你喜欢的只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听你的、被你当作玩笑欺骗、柔弱可怜、失去记忆的我而已。”
原来……小峦在意的是这个……
列缺一瞬间明白了。
因为自己欺骗过他，所以导致他没有被爱的感觉，也让他缺乏安全感。
丘峦既然会在意这件事，说明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吧？哪怕只有一丁半点儿，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不、不是。”列缺直视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我喜欢的是丘峦，不管是失忆前的丘峦，失忆后的丘峦，还是恢复记忆的丘峦，我都喜欢。我知道我以前犯了错，我也承认我犯了错，我想要为我犯下的错做出弥补。小峦，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爱你、护你。”
面对列缺的告白和忏悔，丘峦垂着眉眼沉默不语。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答应他、答应他、快答应他。
答应吗？
丘峦询问自己。
在列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他不是不愿意给列缺一次机会，他只是因为羞耻心不愿意放过自己。
只要答应了列缺，便意味着他成了列缺的omega，他会和列缺结婚生子，他们会结为一生的伴侣。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呢？
两个人彼此喜欢，这些不就是顺其自然的事吗？
那……他喜欢列缺吗？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是会想和他亲近、会愿意和他亲密接触的话，那他对列缺的抗拒应该便是不喜欢了。
可只有他知道，在列缺说出想亲他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充满期待的。
充满期待的……
丘峦隐隐约约寻找到了答案。
他看着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列缺，慢慢地、慢慢地凑上前去。在唇上落下一片柔软的瞬间，列缺的瞳孔渐渐放大，眸中的情绪从惊诧转为欣喜。
这是丘峦在恢复记忆后，第一次主动亲了他。
所以……这是答应了吧？
列缺难掩内心的喜悦，在接受丘峦的吻后，转而开始反客为主。
屋外雷电隐隐，雨下得淅淅沥沥，屋内的二人却是吻得难舍难分。
“小峦……”列缺总是喜欢在亲他的时候轻声唤他。
丘峦背靠着墙壁，微闭着双眼，沉浸在他和列缺的亲吻中。
短促的呼吸声与雨声夹杂在一起，就在列缺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时，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丘峦微凸的肚子，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有惊讶也有怔愣，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他和丘峦的孩子……
“孩子……”列缺不可思议地开口，询问的语气既惊又喜：“还在？”
丘峦缓缓睁开眼来，迎上他的目光，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头。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列缺：我是不是可以叫老婆啦＾3＾
丘峦：你叫一个试试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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