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空气静默了一瞬, 两个人沉默以对。
列缺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丘峦刚才说的那句话，整个人发蒙似的立在原地。明明心里着急得不行，嘴上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丘峦对芒果过敏、对芒果过敏、过敏……
他怎么就不知道呢……还刚好买了带有芒果的蛋糕。
完了完了, 这下要该怎么解释？
列缺抿了抿唇, 赶紧去拿手机：“我这就重新订一个，小峦，你喜欢什么口味？”
“不用。”丘峦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就好像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转身走向卧室。
他越是看着不在意列缺越是着急, 心里一阵发慌。
“小峦，对不起。”列缺连忙跟上去，在他进卧室之前拦在他的面前：“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该事先问你的。”
丘峦掀了掀眼皮，静静地看着他。所以，还是不知道他对芒果过敏，对吗？
他没有问出这句话，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
列缺被他这么一看, 心里更慌了, 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我这次是想给你惊喜的，真的, 小峦, 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后一定注意……”
“你先去做饭吧，一会儿锅里的汤要溢出来了。”丘峦说完，从他身旁擦过去，神情淡若止水。
列缺知道丘峦现在正在气头上, 不管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叹了口气后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蛋糕小峦是不会吃了，饭应该还是要吃的，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为此，列缺做了好几道菜，装盘的时候也费了好一番功夫。可到吃饭时，丘峦却是一言不发，将沉默发挥到了极致。
换在往常，丘峦还会问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口味，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而这一次，他一个字都没有多提，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列缺从前总觉得丘峦问他让他很紧张，但真到了现在这种的时候，他反而更紧张了。
“来，尝尝这个。”
饭桌上，安静异常。列缺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给丘峦夹着菜，直到快要把他的碗填满。
“你自己吃就可以了。”丘峦说着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向厨房。
“我不夹了，你快吃。”列缺忙说，回头一看，却见丘峦重新洗了一个小碗过来。
他看着丘峦不紧不慢地坐下，然后把自己夹给他的那些菜全都挑了出去。
列缺自知理亏，只能安静地看着，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他生怕自己一开口，丘峦连饭都不吃了。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睡觉之前，期间内都是列缺说一句丘峦应一句。列缺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丘峦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我关灯了？”列缺对躺在身侧的丘峦说。
丘峦没什么反应，背对着他，许久才‘嗯’了一声。
列缺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靠过去，朝着丘峦越凑越近。
“小峦。”他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
可还没等他吻下去，丘峦直接拉上被子盖住头，一条缝隙都没留给他。
列缺的动作登时顿住，许久才缓过神，关掉了床头的灯光。
他看着漆黑的房间，伸手按了按眉心。
完了，这下丘峦是真的生气了。
他该怎么办？
被子里的丘峦同样没有入睡，他知道列缺刚才想要吻他，所以故意躲开了，心头乱成一团。
一闭上眼，他便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
他刚失忆时，邀请列缺同居，列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他和列缺交往的事，一开始连列缺的朋友都不知道。不愿意同他一起洗澡，不愿意同他亲近……
连季朗以前对草莓过敏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却偏偏不记得他对芒果过敏。
是因为列缺根本不在乎他吗？可列缺又总是陪在他的身边。
车祸住院是列缺照顾他，看见别的alpha和他走得太近列缺会吃醋，知道他害怕雷声列缺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有人欺负他列缺会帮他出头……
越是这么想，丘峦的心情越是复杂。
第二天，列缺和往常一样去上课。几节课上得没精打采，屡屡走神，还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了好几个问题。
赵希阳发现他的状态不对，一下了课便叫住他：“老缺，你等等，走那么快做什么？”
列缺正赶着回去给丘峦做午饭，听见他的声音停下脚步。与此同时，手机上弹出一条丘峦发给他的消息。他连忙高兴地打开，却只收到一句冷冰冰的话。
丘峦：我不回去吃午饭，各自解决。
列缺盯着那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回了一个好字。
“你怎么了？”赵希阳碰了碰他的肩膀：“一副快要失恋了的样子。”
列缺叹了口气：“快了。”
“哈？究竟怎么了？丘峦那边出事了？”赵希阳急忙追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坐下来慢慢说。”
他们去了学校食堂，打完菜，列缺站在桌前东张西望。
“别看了，丘峦没来。”赵希阳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坐吧，快说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去你家我就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于是，列缺简单向他说了遍来龙去脉，说完长叹一气。
“怪我不仔细，没注意到他平时从没吃过芒果，还给他买了带芒果的蛋糕。他质问我还好，可他一句话都没说。”列缺一副抓耳饶腮的模样，看上去发愁极了：“老赵，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向他道歉了吗？”赵希阳问。
“嗯。”列缺点头：“道歉了。”
“他说了什么？”
“我倒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回我，他是真的生气了。”
赵希阳想了想：“再买个蛋糕吧，他喜欢什么口味？”
“他……”列缺顿住，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他很少吃蛋糕。”
“买巧克力味的吧。”赵希阳说：“上次看他买冰淇淋也是巧克力味的。”
列缺一脸惭愧地垂下头，有些蔫蔫的问：“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我听你的。”
下午，列缺果然听赵希阳的话重新订做了一个蛋糕带回去。
他知道丘峦下午去了画廊，于是一直坐在桌前等着他回来，就这么等到外面天色黑透，快要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道开锁的声音。
列缺猛地惊醒，赶紧坐直了身，等待着丘峦开门进来。
“回来了？”他扭头问。
“嗯。”
对话虽然简单，但至少丘峦有所回应，说明他还有机会。
“我……”列缺酝酿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开口：“这次换了一种口味，尝尝？”
昨晚那个蛋糕不能放得太久，他也没什么胃口，所以一早便送给了住在隔壁的邻居。
丘峦连看都没看便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你吃吧。”
说完，去卧室拿睡衣洗澡。
“丘峦。”列缺在身后叫住他的名字，声音透出几分焦急。
丘峦这才慢条斯理地回过头，面不改色地问：“有事吗？”
“有……没、没事。”他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你先去洗澡吧，蛋糕我先给你留着。”
丘峦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丘峦消气？
看着他漠然的背影，列缺不由地急躁起来。
又是一个不眠夜。
列缺次日醒来时，旁边的丘峦已经不见了身影，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连着两天没睡好觉，他的眼底泛起一圈淡淡的青黑色。
列缺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丘峦的枕头上。上面还残留着丘峦用过的洗发露的香味，淡淡的，让他感觉丘峦与他离得并不遥远。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时，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列缺睡不着了，索性起床穿衣洗漱。走到客厅里一看，蛋糕半点儿都没动过。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打包带去了学校。
宿舍里，周蓬和赵希阳刚起床不久，还在阳台上刷牙。
“老缺，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特地买了蛋糕送过来。”周蓬走进来，说着便要伸手。
“那是送给丘峦的。”赵希阳说。
周蓬一听，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秀恩爱，去去去。”
昨天周蓬不在，所以并不知道列缺和丘峦发生了什么事。
赵希阳看了两眼，问：“丘峦没吃？”
“没有。”列缺神色疲惫地坐下来：“老赵，你说，丘峦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才这么久都不消气。”
周蓬听这话不太对，打量了一下左右二人：“老缺，你和丘峦怎么了？发生矛盾了？你去哄哄啊。”
“他现在根本不搭理我。”
“如果丘峦真想起了什么，那他早就动手了。”赵希阳摸了摸下巴：“听大蓬的话，去哄哄吧，好好说清楚，说总比不说好。”
“我怕我说不好，惹他更生气。”
“那你就不怕他跟你分手？”
“我……”
被赵希阳这么一问，列缺愣住了，他害怕丘峦和自己分手吗？好像是很害怕，这两天丘峦没搭理他，他便觉得浑身都难受得很，心里也成天想着这事，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好，明明丘峦晚上就躺在他的身边，他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要一听见丘峦与他说话，他便高兴得不得了，整颗心怦怦直跳。
“我……”列缺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我马上就去找他。”
“嗯，你也别太着急，想好了再说。”
说不着急是假的，列缺没等赵希阳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老缺这么快就走了？”周蓬还在发愣。
“等他去吧，他早就该明白了。”
列缺一口气跑去美术系，一问才知，丘峦今天请假去画廊了。他又掉头去画廊，画廊的人说丘峦同贺秋去了邻城的展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
列缺本打算也跟过去，想了想，怕影响丘峦工作，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去买了很多丘峦喜欢的东西，回到家，等着丘峦回来。
这一等，便从白天到了晚上。
丘峦回来得其实也不算太晚，他在外面吃过饭，回家后直接去洗漱泡澡。
客厅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卧室亮着灯，列缺正坐在桌前看着电脑，在他回来之前便洗完澡换成了睡袍。
他知道丘峦回来了，但还没组织好语言，只紧张地盯着屏幕，在网页里搜索着各种哄omega的方法，几乎每一条都是这么回复的——直接上。
看得列缺面红耳赤。
不知过了有多久，丘峦才从浴室里出来。听见他的脚步声，列缺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去。
“小峦，我、我有事想和你说……”一到了丘峦面前，列缺事先打好的腹稿全都没了，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丘峦的脸被热气蒸得红红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冷淡：“我今天很累，有事明天再说吧。”
其实他今天只是一路跟着恋山老师，根本没做什么事。
“对不起。”情急之下，列缺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又很快松开：“小峦，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是我不对，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却不知道你对芒果过敏，是我的错。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丘峦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见他不说话，列缺更着急了：“小峦，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你理一下我好吗？”
在他的卑微恳求下，丘峦这才勉强动了动嘴唇：“不是因为这件事。”
列缺一愣，急忙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丘峦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又扭过头：“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有课。”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小峦你跟我说，我会好好改的。”列缺下意识再次去牵他的手：“究竟是因为什么？”
丘峦皱了皱眉，把他的手甩开，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你有别的喜欢的人。”
这句话一出口，列缺和丘峦都顿住了，列缺是对他的话感到困惑不解，丘峦则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来。
“别的喜欢的人？”列缺直接否认：“没有。”
丘峦看着他，像小兔子生气似的，眼睛微红：“你撒谎，你明明喜欢季朗。”
“我……”列缺的大脑飞速转动，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峦，你听我解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所以，你的的确确喜欢过他，对吗？”
列缺默了默，他也说不清自己以前对季朗是什么样的感情，虽然嘴上说着喜欢，但其实对他和其他朋友一样，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当初在陌生的学校时季朗给予过他温暖，所以他才把那种感觉错当成了爱情。可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根本连爱情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直到和失忆的丘峦成为情侣关系。
丘峦见他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句：“所以，你喜欢的人是他，不是我。”
“不是！”列缺说得太快，险些咬了舌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你！”
“可你连我对芒果过敏都不知道，却把他的过敏原记得清清楚楚，连以前班上的同学也这么说。”
“不是……小峦，你听我解释……”列缺急得一团乱麻，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生怕丘峦会离开他一样：“我喜欢的人是你，只有你，我不喜欢别的人。”
丘峦的脸上划过一抹苦笑，眼圈微微泛红，仔细一看，竟还泛着点点晶莹：“你说你喜欢我，可你每次都很抗拒亲近我，你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每一次，都是我主动去亲近你，而每一次，你的回应都很敷衍。这便是你说的喜欢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会抗拒和他亲近吗？”
“我……”列缺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激动之下，直接封住了丘峦的唇：“我不抗拒。”
被吻住的瞬间，丘峦蓦地睁大了双眼，双手挣扎着想要把面前的alpha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甚至渐渐沉溺在了这绵长的吻中。
房间很快静了下来，只剩下短而急促的呼吸。
丘峦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手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伴随着列缺不断加深的吻，缓缓闭上了双眼，闪烁的泪光凝在眼角。
“我喜欢你，想和你亲近的那种喜欢。”列缺抚摸着他的脸颊，再次吻了上去。
两道身影倒在一处，听着列缺情到深处的告白，丘峦的心结也随之化解，慢慢地向他敞开自己。
以前的列缺总是害怕，害怕丘峦恢复记忆后再也不理他，他没想到丘峦会因此误解成抗拒。而此时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把丘峦永永远远留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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