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七贺程篇
她坐在阁楼的露台上喝着啤酒,晚风吹过来的时候,她给贺程发了条消息,没一会儿,他就来了。
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少年逆着光,于七月下旬的傍晚时分,背靠山和落日,奔赴盛宴的假象。
他们并肩坐在一起,他黑色的作战服上沾了泥土,额角的汗珠顺着流到下颌“许一白。”
她没应,拉开易拉罐,递给他“我之前觉得,毫无保留的爱一个人,应该是不拿对方做权衡,不拿对方做比较,世界一切站在她面前,都选她,热爱这世上万物都不及她。”
他喝了口啤酒,回头问她“那现在呢?”
她看着他侧脸“现在,我觉得我们这样也好,我们彼此在生和死两个极端里观察对方,经历对方,感受对方。生死之谊,患难之情,还有我们短暂的家庭,谁说爱情就一定要凌驾在此之上?”
她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汗珠,看着前方的风景“我爱你,但在这之上,是我更欣赏你,更信任你。作为战友,我们可能会背叛对方;作为爱人,我们也有不爱彼此的权利;作为家人,我们也能拿其权衡。可当这些感情糅合在一起的时候,它虽然不那么纯粹,但却无比牢固。”
他捏扁了易拉罐,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然后伸手把她头按在肩上,朗声道“不知道我们许哥还有这么细腻多情的时候。我差不多听懂了,你爱我,你想要我毫无保留的爱你,你在向我求爱。”
她挣扎着,有些恼羞成怒“贺程,你放开我,谁稀罕……”
他突然把脸凑过来,她看着他放大的脸,顿住,胸口微微起伏。他笑了笑“许一白,你是不是每分钟都会要想要压下一千次问我爱不爱你的冲动?”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刚才一分钟压下去一万次说爱你的冲动,因为我怕你骄傲。”
她给他气笑了,推开他的脸“你想打架吗?”
他把她抱怀里,笑道“你又打不过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两人在露台上动起手。
贺程被她打了两下“你谋杀亲夫啊?”
他翻身压在她身上,摁着她手腕,对着她脸亲了两口,笑看着她“这会儿可没什么人,你要是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
许思安气结,他低头吻下来,渐渐地,握着她手腕的手往上攀了些,穿插在她指缝,十指相扣。
她收到了曼拉的调令,让她跟着贺程去孟密,其他一切照旧。
这是战争开始的前兆。
他们抵达孟密,她坐在楼梯上,挂了张扬的电话。
一条白色的小狗跑过来,咬着她裤子,她伸手把它拎起来“大熊?”
真想不到它以后能长那么大。
一道阴影落下来,贺程站在她面前,笑道“这小家伙怎么跑这儿了?”
她撸着狗“明明就是你……”你让它来咬我的。
他弯腰“我怎么?”
她侧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他伸手把狗接过去“当然是把我的狗拿回去,不然你以为呢?”
她噎了一下,他抱着狗就走。
狗男人。
后来大熊总来咬她裤腿,连西图都说“就稀罕了,它怎么老是来找你?”
许思安看着脚边咬她裤子的狗,贺程站在阴影里,一本正经“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许哥养的狗。”
她弯腰把大熊捡起来,递给西图“不知道。”
傍晚,她坐在自己房间门口,大熊晃头晃脑的跑过来咬她裤腿,还没等它咬上,她伸手拎起它,给它拿了个罐头“下次不许咬我,不然……不然我就把你和贺程一起炖了。”
“它咬你,又不是我咬你。”他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门被带上。
她起身,他把她抱怀里,吻着她耳垂“我们还在保密阶段,我想咬你,可真是太难了。”
她不说话,他把她抱到书桌上,她握着桌子边缘“你动作小点。”
他扒下她作战服“那你……还是忍忍吧!”
她下颌磕在他肩上,搂着他脖子,眼里雾气凝聚,眼尾泛红,带着急促的喘息“贺……贺程。”
阁楼外面还有巡逻的卫兵,她甚至能听鸽子落在阁楼露台上的声音。
她压低了声音“你轻点。”
他低头看着她腿上的指痕,带了点气息“是应该轻点,你也太嫩了。”
他握着她的腿,理直气壮道“可我管不住我自己。”
大熊突然叫了起来,门被人敲响,她如惊弓之鸟,他连忙锢紧了她腰,在她叫出声之前,吻上她唇。
“许哥,物资到了,你什么时候来对一下单子?”阿翰在门外问。
她握着贺程手臂,贺程动作缓慢了下来,看着她,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说啊!”
她按着他腰,不许他动,清了下嗓子“我晚上就去。”
她回头瞪他,阿翰在门外接道“大熊在你这儿吗?我刚还看见西图在找它。”
许思安抓着贺程手臂“嗯,它吃完罐头可能就走了。”
阿翰:“那我先去仓库了。”
等脚步声走远,她去推贺程“你滚。”
贺程搂着她后背,安抚她“好了好了,我错了。”
他草草了事,她穿好衣服,一副清冷的样子。其实不知道慌成什么样了,装的倒挺像回事儿。
她抱起大熊,塞给他“带着你的狗,马上走。”
贺程抱着大熊,和大熊道“让你叫,不要你了吧?”
她拿起抽屉里的材料“我去核对清单,你走的时候,别让人看见了。”
贺程从她房间出来,一卫兵看着他说“程哥,大熊又来了?”
贺程点头“是,许哥喂了它一个罐头就不走了。”
许思安脚步顿了一下,拿着材料往仓库去。
曼拉没有把她放到战场上的意思,他让她来只是为了牵制贺程。
可曼拉不知道,她的瞄准镜里都是他的影子。
那些近不得他身的人,全部都死在她枪下。他回头去寻找她的影子,她藏在丛林之后,藏在阴影下,躲在众多人群里。
她观察着对方狙击手的位置,逐一击破,拿起包离开。
贺程回头看她,她提着枪,看着他忍不住弯唇。
下一刻,她目光冷了下来,抱着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惊慌失措“贺程。”
同一刻开枪,她慢了一秒,转身抱住他。
贺程突然回到了帝都西郊外的那一天。他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树上的狙击手滚落下来,仰躺在地面,眉心渗血。
他去抱她,大喊道“小白。”
他慌乱地去检查她衣服,声音颤抖“打哪儿了,我看一下,你别怕,别怕。”这会儿不知道是谁更怕,他回头大喊“医疗队。”
许思安脸埋在他怀里,跪在地上,她缓了一会儿,握着他手臂,带着惊吓后的虚弱道“没事儿,没事儿,防弹衣,打防弹衣上了。”
她想起濒临死亡的滋味,抓紧了他手臂,看着他浸了泪的眼睛,抬手摸了摸他脸,安慰他“别哭,你别哭。”
他把她抱进怀里,发泄般的吼了一声,像一头劫后重生的小狮子。
他就是小狮子,她想。
夜里,她忍着他的发泄,滚烫的体温,汗水打湿了额发,彼此相拥,他抵着她额头,脸上染了一层痛苦“我在疗养院住了四百六十三天,你的照片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海宁传过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必知道,她不爱他的时候,他如何悲情又绝望的等着死亡来临。
他抬手捧着她脸“你永远不要站在我身前,永远不要。”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原来她所有的求而不得,他都给过她了。
自从她为了他挡了那一枪之后,所有人都认为,她放弃了密□□大本营,转投掸邦,是因为贺程。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万妮妮打电话来笑话她,然后问“贺程是不是长的很好看的那个,他好像比你小吧?我跟你说,你也不能表现的太厉害了,适当的示弱一下,别老冷着脸,不然什么时候能把他拿下?”
她沉默着,电话里传来阿猫的声音“电话给我。”
万妮妮顿了一下,心虚道“他可能要骂你,你做好准备。”
阿猫接过电话“曼拉让你上的战场?”
她平静道“没,他让我来牵制贺程。”
阿猫:“那好,我提前给你订副棺材,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思安有些意外“什么?”
阿猫冷淡道“你要是死了,我会在你墓碑上刻上英雄两个字的。”
许思安笑了一声“我劝你一句,趁你还没年老色衰,好好珍惜吧!等万妮妮哪天清醒了,你哭都来不及。”
阿猫:“不劳你费心。”
许思安:“我谢谢你的棺材。”
电话挂断。
庆功宴,大家喝了酒,随意了些。贺程坐在她旁边,和西图喝酒。
西图大概喝多了,问她“许一白,贺程说是你喜欢的他,我怎么不信呢?就是他天天让大熊去咬你,还说是你喜欢他?”
她平日里身边跟着一群保镖,又不爱说话,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再加上最近的流言,西图一开口,气氛瞬间起来了,一群人围着她和贺程起哄。
阿翰看着她神色,给她倒了杯酒,替她解围“别闹啊!”
她回头看了看贺程,端起来酒杯一饮而尽“是,我喜欢他。”
贺程笑看着她,握着她手,像个浪荡子,漫不经心道“我也喜欢许哥。”
以前,整个北部都知道,贺程喜欢许一白。
现在,是许一白喜欢贺程。
这是跨越时空维度,作出的回应。
生如逆旅单行道,哪有岁月可回头。
她在这盛宴的热闹里,背靠晚风和夜色,回头看。
贺程从人群里出来,拉着她往后山去。
那里架着一台天文望远镜,他喊她过来看,银河迢迢,星河灿烂。
他从她身后抱着她腰,头埋在她肩上“别去捞你的月亮了,回到我身边吧!”
她笑了一声“捞月亮的是猴子,关我什么事儿?”
“我梦到你变成猴子,去捞月亮了。”他笑道。
她转身去打他,贺程跑开。
许思安追上他,把他按在地上“你才是猴子,你狮子,小狮子。”
他躺在地上笑“那不行,跨物种了。”
她垂眼看他,戴着作战手套的手,在月光里更加洁白,捧着他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你就是小狮子。”
他搂上她腰,满眼暧昧“哪儿小了?”
她看了他一会儿,拨开他的手站起来“你别耍流氓。”
她转身走,作战服衬得她背影更加挺拔,整个人恍若浸在月光里。
他站起来,看着她背影,弯唇“哎,等我啊!”
我期待有些人来到我身边,凌驾于一切感情之上,介乎于人性、生死,我们以自身为刀,于硝烟弥漫的岁月里,抵死相守。
我愿与他,彼此共情,又彼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