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四周嘉楠篇
回去的时候，韩涵吵着脚疼，最后是李景云背她回去的。
许思安路上很沉默，一回房，就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周嘉楠有些意外，盯着浴室门看了许久。
许思安一出来就躺下了，阳台的风飘了过来，吹动着白色的窗纱。
“怎么了？”周嘉楠往她床头放了杯温水。
许思安仰头“我头晕。”
周嘉楠摸摸她额头“喝多了吧！”
许思安把头埋进枕头，瓮声瓮气道“可我没醉。”
周嘉楠把飘窗放下，关了灯后进了浴室洗漱。
等他出来，许思安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周嘉楠把她翻过来“别闷着了。”
许思安睁开眼，在深色的夜里看着他。
周嘉楠身上还有水珠清冽的味道，许思安下意识的扶上他的腰。
周嘉楠动了动喉结，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安安。”
“周嘉楠。”许思安蹭了蹭他侧脸。
周嘉楠躺了下来，把她抱到怀里“睡吧！”
他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头发，轻轻地按捏着，许思安在他怀里有些安静。
许思安起的很早，她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喝牛奶。
周嘉楠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坝上草原的天气比兰城要凉一点，许思安在短袖外面套了件黑白格子衬衫，纤细的腿露在外面。
她下巴放在周嘉楠膝上，百无聊赖的咬着牛奶吸管“韩涵还没收拾好吗？”
李景云站在楼梯上“起的挺早啊。”
许思安挪开了下巴“不是说要去骑马吗？”
李景云看了一眼周嘉楠，有些意外。
周嘉楠低头看着许思安，那种坚定的底气是他身上所没有的。
周嘉楠自始至终都觉得，许思安是他的，没有人能够抢走她。他不像那些在感情患得患失的人，哪怕许思安呆滞，软弱，他也从来没有质疑过许思安是属于他的这个事实。
李景云笑了笑，走到楼下点了支烟。
他没有那种底气，韩涵也不是许思安，他遇见过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有的喜欢他的脸，有的喜欢他傲气，甚至还有女孩子喜欢他抽烟的姿势，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被韩涵吓退。
说来也是奇怪，韩涵明明喜欢周嘉楠那种类型的，可偏偏要和他纠缠不清。
像许思安那种骨子里蠢蠢欲动的人，明明更适合陪着他堕落，可她却伏在周嘉楠膝上做一只乖巧的猫儿。
命运还真是天生就爱捉弄人。
周嘉楠把吸管从许思安齿下救了出来，扔到垃圾桶里，笑的温柔坦荡“你乖一点。”
许思安扬着下巴不知道小声说了些什么，周嘉楠捋着她头发，认真的听她讲话。
一行人出门，许思安个韩涵挽着手让两个人帮忙拍照。
骑马的时候，马夫一直帮忙拉着，许思安回头“周嘉楠。”
周嘉楠拿着相机抓拍了下来这一幕。
长河落日作幕，烟霞为衣，碎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这样干净，又温暖的安安。
“你抓紧，小心点。”周嘉楠叮嘱道。
许思安看他“你快点上马，跟过来。”
周嘉楠应了一声。
她和韩涵他们走出去一段路程的时候，周嘉楠和李景云策马而来，像极了金庸群侠传里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
“周嘉楠，你什么时候会骑马的？”许思安有些惊讶的问道。
周嘉楠抬眼看她“你猜？”
许思安舔舐一下齿牙，扬起下巴“难道学霸还能现学现卖吗？”
周嘉楠策马到她身边“我以前上过骑射课。”
韩涵已经换到了李景云的马上，冲许思安招手“我们先跑喽！”
许思安冲她喊道“说好一起学呢！你怎么丢下我？”
韩涵他们已经跑远了，周嘉楠看着她，许思安深吸了一口气，冲周嘉楠伸出了手。
草原上的晚风有些凉，她缩在周嘉楠怀里“你当初上骑射课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周嘉楠抱着她“我妈说，安安喜欢勇敢的男孩子。”
许思安侧过头去看他，许久才问“真的吗？”
他“嗯”了一声“我妈这招特别灵。我不想学吉他，我妈骗我说，女孩子喜欢会弹吉他的男生，我成绩退步，我妈又会说，安安喜欢优秀的男孩子。”
许思安突然想起来那些年，周嘉楠打电话过来，阿婆就会来喊她。
那时候周嘉楠很小，她抱着玩具听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他说“安安，这里的小朋友一点都不好玩，我好想你啊！”
她有些呆滞的捏着手里的娃娃“那我以后再和你玩儿。”
后来大了些，他不再方便打电话给她，每年都会回来送些礼物给她。
初二那年，父母离开兰城，她跟着阿婆。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声音有些哽咽“你不要怕。”
她那时候，已经很独立了，情绪平淡的告诉他“我不怕。”
初三那年只是听说他很忙，很辛苦，听阿婆说人都瘦了，也是这一年，他病了。
后来又听说他考上了很好的学校，就没了消息。
所以他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不确定，可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她在电话听过无数遍，他说“安安。”
年少的欢喜，或许算得上难忘。可是唯有砥砺岁月里的相守，磨尽浮于生命的锦衣依然相伴，才更值得被珍爱，被艳羡。
坝上草原的晚风带着自由的味道，许思安明显有些兴奋。
月光很温柔，她笑着回头“周嘉楠。”她抬手把碎发别在耳后，周嘉楠举起了相机。
最后背靠背坐在一起，许思安头靠在他肩上“韩涵怎么还不回来？”
周嘉楠抬手把她蹭脏的脸擦干净“饿了吗？包里有曲奇饼，垫垫肚子？”
许思安点头，小口的咬着曲奇饼，是她喜欢的口味。
草原另一边，李景云的脸藏在黑暗里，手指穿过韩涵的头发，月光下拥吻的爱人，有别样沉静的模样。
许思安是和周嘉楠一起挽着手回去的，在民宿里简单地吃了晚饭。
她坐在地毯上，开着阳台的门，任由晚风肆意，飘窗摇曳。
室内熄了灯，她躺在床的一侧，枕着自己手臂，周嘉楠闭着眼，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应该是韩涵和李景云回来了。她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周嘉楠侧过来头“干什么去？”
她穿上拖鞋“韩涵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去看看。”
周嘉楠拉着她手腕“别去。”
许思安看了他一会儿，躺了回去。
周嘉楠伸手抱着她腰，把她拉进怀里“睡吧。”
第二天早上，许思安依旧坐在地毯上，下巴磕在周嘉楠膝上，让李景云产生了还是昨天的错觉。
他上楼“做什么呢？”
许思安扭过头“外面下雨了，等雨停了再出去吧！刚才阿姨来，说餐厅备了早饭。韩涵还没好吗？”
周嘉楠抬头看了李景云一眼，李景云在一边坐下“她不是一向都这样吗？”
许思安拿着手机打游戏，抱着腿，靠在沙发上。
气氛很和谐，偶尔她会歪头靠在周嘉楠腿上。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我去看看她化妆怎么还没化完。”
周嘉楠看了一眼她背影，回头看着李景云。
李景云打了一个ok的手势。
许思安推门进去，韩涵正在化妆。
韩涵回头“你下来了？”
许思安在她旁边坐下“嗯”了一声。
韩涵指挥着她“你来的正好，帮我穿一下衣服。”
许思安点头“好，在哪？”
那是条系带的抹胸背心，许思安看她脱掉衣服，盯着她胸前红紫色的痕迹看了许久，韩涵注意到后，有些意外，暧昧的问“你和周嘉楠没有？”
许思安咳嗽了两声“没……”
“那早上他就没什么反应？”韩涵问。
“他假期每天固定7点起床，我醒的时候，他已经背完单词了。”许思安帮她把绑带系好。
韩涵抿唇“学霸不亏是学霸，这么变态。”
韩涵搂着她肩“我跟你讲，你可以……”
许思安红着脸听完“不行。”
韩涵怂恿她“你试试。”
许思安帮她系到最后一个绑带的时候叹了口气“这衣服谁设计的？谁会喜欢这么麻烦”
韩涵瞥了一眼后背“你不懂，这叫情趣。李景云喜欢，脱到一半那种欲语还休的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许思安抬手拒绝“不必，会把我勒死。”
下了一天的雨，韩涵穿着她高贵冷艳的裙子牵着李景云出去漫步。
许思安吃完午饭就开始打盹，一觉醒来已经三点了。
周嘉楠坐在阳台看书，她突然想起韩涵的那些蛊惑，以及那晚，周嘉楠所有滚烫的冲动和克制。
“周……周嘉楠。”
他转过头，她勾了勾食指，周嘉楠有些意外，放下书，走过来。
许思安眯着眼睛，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周嘉楠撑着床，揉她头发“怎么了？”
她犹豫了会儿，抓住他衣领，吻了上去。
周嘉楠愣了一下，伸手去抱她，手指意外的触到了柔软。
她冲他伸出手，勾住他裤子。周嘉楠回过神，按住了她的手。
“安安。”他衣衫不整的低头望着她。
他起身，整理好衣服后拉开门出去。
她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周嘉楠坐在楼梯口，手撑着膝，许思安走过去坐下。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周嘉楠叹了口气，揉揉她头发“再等等，等我们安安长大一点儿。”
许思安没说话，他揉着她刘海“我爱你，安安。”
许思安把头贴在他腿上。
假期还没结束，准高三的同学集体返校补课，周嘉楠的复习时间越来越晚。
在12月份他参加了托福的考试，许思安也每天复习到很晚，她的成绩，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稳步提升。
高考结束那天，她站在考场外，那种强烈的不安，从周嘉楠抱着非洲菊的花束出现开始。
周嘉楠收到了威斯康星的录取通知，他真的很快就会离开她。
她抱着那束非洲菊回了家，放在周嘉楠经常坐的位置上。
那样昏暗的灯光下，她整个人藏在了阴影里。
一周后，周嘉楠去参加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带了束桔梗花给她。
他要走了，所以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她。
他带着她一起去周边的城市，晚上就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对她说无数遍的“我爱你。”
那些夜里滚烫的体温，理性的克制，像开在她心上的桔梗花。
高考成绩出来，他陪着她报考，陪她选学校。
他坐在电脑前，回头看她“做老师怎么样？”
许思安扯着身上的裙子“我么？”
周嘉楠抱过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来“我们安安这么温柔单纯的女孩子，最适合陪孩子们玩耍了，到时候，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快快乐乐。”
被他夸的心虚，她红着脸“那要做历史老师……”
他抬起头看她，亲了一下她下巴“那等我回来就结婚好不好？”
许思安别开脸，嗫嚅道“我今天穿的是裙子。”
他手覆上她大腿“看到了，很漂亮。”
许思安仰着下巴“谁问你这个了。”
他故意道“那你问什么？”
八月，许思安送他到机场，他犹疑的看着她“我突然不想走了。”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波点的鱼尾裙，白色的衬衫，戴着鸭舌帽，看不清楚表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我喜欢的是那个温柔、谦和、又坚定的周嘉楠。喜欢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那种坚定的底气。所以，你走吧，周嘉楠。”
你走吧！
他看了她许久，摘了她帽子，按着她后脑吻了上去。
行人侧目，许思安红着眼，他把鸭舌帽戴到自己头上，问她“好看吗？”
他没有等到许思安的回答，良久，他深吸了口气，拥她入怀“等着我回来娶你，安安。”
许思安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她忍着不说话。
广播里催促着旅客登机，许思安整理好情绪，放开他“你走吧，路上小心。”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眉心“我爱你。”然后转身。
许思安看着他背影，痛哭出声，大喊“周嘉楠。”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接到了韩涵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声音颤抖的说“安安，我杀人了。”
……
许思安转身往外跑，截下一辆计程车往回赶。
她见到韩涵的时候，是在一个小巷里，她身上披着李景云的外套，藏在袖子里的手上全是干涸的红色。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韩涵，她脸色惨白的没有血色。
她说“安安，我怀孕了。”
许思安被接连而来的消息砸的头晕目眩。
她趁着韩涵洗澡的时间，把她的衣服连着李景云的外套一起烧了。
她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血迹，回到卧室换过衣服以后用塑料袋包了起来，扔进火盆里。
韩涵出来以后，有些惊惧“你在干什么？”
许思安把换洗的衣服丢给她“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和李景云联系了。”
她情绪不稳，许思安点了支烟，站在窗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韩涵换上她给的衣服，用沉静的声音说道“不要了。”
许思安沉默了许久，最后把烟掐灭“明天，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韩涵抱着腿坐在沙发哭“我……我去买验孕棒，被她撞见了。她问我孩子是不是李景云的，然后……”
秦明妍是个强势高傲的女孩子，她和李景云之间的渊源大约是早于韩涵的。
“孩子是李景云的吗？”她突然问出声。
韩涵看着她“管你什么事儿？”
“我知道你，你叫韩涵对吧！李景云他还真是会找麻烦。介绍一下，我叫秦明妍。”她身上那种底气同周嘉楠别无二致，那是备受宠爱的标志，只是周嘉楠温和，而秦明妍，锋芒毕露。
“李景云是要陪着我一起读书的，没空和你纠缠，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清楚，喜欢李景云的女生不差你一个，我帮他解决的这些麻烦，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你不信也没关系，他最近再没有找你吧！那是因为我回来了，这些日子，他都一直跟我在一起。他的高傲，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所以我奉劝你，把孩子打了，离他远点。”
韩涵是那么骄傲的人，她抓住秦明妍的衣领“高贵的大小姐，你怕是不知道我韩涵是什么样的人。”
她像以往一样，又知道是不一样，这个女人，和以往那些拦她路的人都不一样。
“韩涵，住手。”是李景云，他看秦明妍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便找了过来。
他扶起秦明妍“你怎么样？”
韩涵站在他们对面，秦明妍推开李景云，猝不及防的给了韩涵一巴掌。
韩涵一时没反应过来，偏头站着。
她回过神来，看着李景云“我怀孕了。”说完，李景云愣住了，她趁机推了秦明妍一把，秦明妍没站稳，摔倒在了一旁废弃杂货堆里，废铁从她后背穿过。
那是很漫长的瞬间，血流了一地。
韩涵恐慌的去拉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有……”
李景云率先回过神，他脱了衣服把韩涵身上的血迹遮住“你走。”
韩涵抬头看他，李景云凶道“走，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孩子……”他看向她小腹“打了吧！对不起。”
韩涵愣在原地，李景云大喊“走啊！”
韩涵站起来跑远，她不敢回头。
许思安熬了一夜，天终于亮了。
过了没多久，韩涵就被传唤了。
韩涵临走之前，看着她“安安，那天我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其实是说你和我。我不明白，为什么遇见周嘉楠的人是你，而我遇到的却是李景云。”
“现在我突然想明白了，安安，我大概就是来为你做前车之鉴的。我就是一颗钉子，钉在你骨子里，让你痛，让你守着规则。”
韩涵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指认现场那天，许思安站在人群里，看着韩涵。
她恍惚觉得，站在韩涵位置上的人是她。
八月底，她去了一趟学校。
新生已经开学，她去拿了她和韩涵的录取通知。
班主任握着她的录取通知书“没想你会选法学。”
是的，周嘉楠，让你失望了，这一切，没能如你所愿。
班主任继续说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选法学吗？据我所知，你对历史故事这类更感兴趣。”
“老师觉得法学不适合我吗？”她反问。
班主任把通知书递给她“我记得你不怎么爱说话，法学很讲究言辞。”
许思安低下头“所以，我也希望能够做出改变。”能够，去热爱那些令自己痛苦的事情。
被约束，被禁锢在法条之内。
“那就祝愿你能成为未来法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