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大雪
零点二十八分，兰城，大雪。
少年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囚服的中年男人，他已经很憔悴了。
“你应该不知道我，介绍一下，我叫贺程，是多娜的儿子。”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对方听到“多娜”的时候，才缓缓抬起了眼，仔细的看着他。
少年垂眼瞧着这个可怜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这会是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他嘲讽道“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不过，我阿妈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劲。”
他说完就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准备离开，走到门前的时候，中年男人着急开口“你阿妈……她还好吗？”
少年顿住，冷淡道“她死了，死很久了。你就一辈子待在这儿，赎罪吧！”他拉开门，走出去。
大雪覆盖了路面，昏黄的灯光打下来，阴恻恻地照着地面的雪，他坐在车里低头点了支烟，看着长椅上抱膝哭泣的姑娘。
初春，一辆面包车正穿过戒备森严的边境国防线，偷渡去往犯罪的天堂。
车内是即将被贩卖的奴隶，男男女女，他们将从云缅的密□□去往邦泰的清迈最终抵达孟挝的芒新，这一路上的奴隶会越来越少，或死亡，或贩卖。
靠在中间的女孩儿长了张干净的脸，看起来乖巧又安静，只是她不怎么理人。许是看她好欺负，一个女人把她手里的半个馒头夺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她也只是看了对方一眼。
车门被人拉开，她翻手挡了挡刺目的夕阳，枪声响起，那异域五官的男人有一副被烟草熏坏的嗓子“所有人下车。”
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弓着腰，开车的司机扯了她一把，骂道“还不快过去。”
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像挑选货物一样看着他们，看了大概有一会儿，露出一个怪诞的笑容，大概是他年纪大了，那笑容挂在他脸上，像一个枯皮骷髅在笑。
他指着她“就她吧！我瞧这群人都不喜欢她，也省的后面路上跟着你们遭罪了。”
她重新被锁进笼子里，在夕阳里，在这片鲜血浇铸的异域土地上，陌生和未知，悲情和荒凉交织，还伴随着远方零星的枪声。
晚风拂过她额发，天一点点暗了下来，车灯晃过荒野，那只鬼面骷髅老人敲了敲笼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抱着膝，开口“我叫许思安。”
她声音质感清冷，一点都不女气。
老人拿拐杖狠狠地敲了她的手“不，你不叫这个名字，重新说。”
她缩回手，疼地吸了一口气，抬眼“我叫，许、一、白。”
远处的风似乎都随着她的声音重回天穹，只有车灯在这荒野上飘零。
……“听说万长春的女儿找到了？就是你买来热场的那个奴隶？他女儿不是死了吗？不是所有人都看着吗？”
夜幕里唯有月光洒下，桌上昏暗的欧式台灯上绘着符篆，有几分不伦不类。
老人拄着拐杖“是啊！邵先生，她就死在这栋楼的地下室里，您和诸位先生亲证了她的死亡，如今不过是一副假的皮囊，您怕什么？”
邵先生安静了下来，许久才出声道“蔡老，再给我点一支香吧！我想睡会儿。”
蔡老放下拐杖，擦着一支火柴，点着了香炉“邵先生，您好好休息。”
门关上，那拐杖声，在昏暗空旷的房子里格外清晰。
许思安站在楼梯口，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她那张脸，伸出手“来我这里。”
她伸出手，那男人猛地一拽她，松开她的手，她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佣人们连口大气都没敢喘，也没有人去扶她。
万长春缓步走下来，蹲到她面前“摔疼没有？”
许思安手肘撑着地面爬起来，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你……”
万长春食指放在唇边，打断她“嘘，别说话。你嗓音太难听了，一点都不像我家妮妮。”
妮妮是他女儿，死了，惨死。而她好巧不巧的和万妮妮长一张相似的脸，面前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毒枭，这是她能知道的所有情况了。
晚上，佣人放好热水“小姐，您该沐浴了。”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的王长春，捏着刀叉犹豫“我先……”
对方突然拽着她进了浴室，强力把她按进了水里，她拼命扑打着水面。
他威胁道“你最好还是长点记性，不要说话。”随后，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扒着浴缸边缘，弯腰咳嗽，咳的泪都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她被人领到了靶场。
万长春拿起桌上的枪组装起来“妮妮很聪明，可她太善良了。”
他看着靶子开了一枪“吃早饭了吗？”
她看过去，下意识道“吃过了。”
他瞬间拿枪抵在她喉咙上“谁让你说话的？”
许思安抿唇，沉默，额角渗出冷汗。
万长春却很满意“很好，你学乖了。”
他抬了抬手“把人带上来。”
一旁穿黑衣服的保镖压着一群戴头套的人走到对面。
他把枪递给她“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我把你从奴隶场里捞出来，你替我做件事吧！小姑娘。”
许思安看着他递来的枪，骨子里在抗拒，看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
万长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很满意道“我希望你做一个哑巴，听话的哑巴。”
他甚至笑道“去吧！”
她站在他身边，那些人的头套被摘了下来。
她握着枪，抬起来，脸色惨白，额角沁着冷汗，那颗被刨出的心脏还在记忆里跳动。
“开枪。”
“开枪。”身边的人冷声催促。
耳边的风声好像停了，她看着那些人的脸，扣动扳机。
什么都没有，她扔掉枪，瘫坐在地上。
万长春踹了她一脚，近乎癫狂道“我是最好的神枪手，我女儿死了，她死了，等我死了，就没有神枪手了。”
她被他一脚踢出去，而她连爬起来都不想。
下午，她被重新送进了泰拳馆，万长春就是在这里把她买回去的。
她原来只是拳王开场之前用来热场的一道菜，是因为这张脸才侥幸活下来。
她被人推进围栏里，拳王像是一个机器，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万长春在台下泡了一壶热茶，淡淡开口“留条命，别残废了。”
拳王赤手空拳打过来，她躲都没地方躲，一拳被抡到了栏杆上，掉下来滚了一圈，她撑着地面，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晃了晃头。
她抬头看着万长春立刻道“我会好好练枪的，明天，明天我替你杀了他们，我也会听话，会少说话。”
万长春不动声色地喝茶“继续。”
她躺在台上，喘口气儿都是疼的。下一拳抡过来的时候，她抬腿踹在对方脸上，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