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番外十三（5）
兰渡已经被抱走, 放回孩子们睡觉的柔软床铺上。留在上课地点的其他孩子却因这一句话，“唰”得凑过来，好奇地对着此前同伴指过的雕像端详。
他们叽叽喳喳讲话：“好像是有一点不一样！”
“是吗？我感觉没什么变化呀。”
“不是！雕像的手真的抬高了, ”说话的正是罗伯特，他站在雕像旁边, 抬起自己的手臂，“你们看, 原本是这个高度！现在, 变成这样。”
模仿着雕像的姿势, 罗伯特活灵活现地做出动作, 嘴巴里还在说：“真的！啊, 劳伦斯先生。”
在孩子们说话的时候，牧师也过来了。他端详着眼前的雕像, 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孩子们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他们还是你一眼、我一语地开口, 问劳伦斯牧师自己有没有看错。劳伦斯牧师踟蹰片刻，无法回答——从他的角度来看，雕像的确出现了变化。不只是手臂，还有整个姿势。这位神使仿佛要往某个方向冲去, 不过并没有成功。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脑海里虽然有一些答案, 但都让劳伦斯牧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到最后, 他含混地说：“也许呢！”
这是一个几乎算不上答案的答案。不过，孩子们接受了。
他们依然在讲话。一群在光明教会的孤儿院中长大的小孩, 除了兰渡以外, 全部对收养他们的教会抱有强烈的好感。他们的猜想也在一些自己听过的神圣故事里打转, 很快就有人提起，刚刚那一瞬间，是否发生了神降。
劳伦斯牧师听着这两个字, 眉毛微微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看着雕像。
雕像静静地立在他面前，从中完全感受不到魔法元素流动的痕迹。
……
……
更晚的时候，劳伦斯牧师离开了。兰渡睁开眼睛，意识依然困倦。
他看着熟悉的床铺、环境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上课的时候就困得受不了，不过一
直努力坚持。可到最后，还是没坚持下来。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下床。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下来了，不过窗外偶尔会亮起一点微光。是已经可以熟练使用“神圣祝福”的奥利维亚和迪伦，他们一人撑起一片小小的光亮天地，孩子们就在其中奔跑、玩耍。
兰渡忍不住笑了笑。他下了床，出门找嬷嬷。嬷嬷们给他单独留了晚饭，兰渡直接在厨房里吃完。吃饭的时候，嬷嬷还摸摸他的头，用有点严肃的表情说，兰渡今天会直接睡着、让大家担心，都是因为他中午午休的时候不睡觉。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他还小呢。书可以以后再读，现在却必须好好休息，才能长高。
兰渡听出了嬷嬷对自己的关心。他笑一笑，没有直接说答应与否。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嬷嬷，对方轻轻“哼”了声，语气还是宠爱的，说：“明天我可要盯着你上床。”
兰渡露出一个乖巧的表情。
嬷嬷笑了笑，去忙其他事情了。
兰渡吃完之后，把餐具放下，自己溜出去找雕像先生。
路上有遇到其他伙伴。他们惊喜地和兰渡打招呼，拉他一起玩捉迷藏。兰渡想了想，答应下来。后面抽签，他没有抽取到“林中的野兽”——也就是负责找人的那位——兰渡松一口气，接下来，他就安安静静地当做“村民”，藏在一个个雕像后面，和雕像先生继续讲话。
其实真的有点难为情。他自己说让雕像先生看自己上课时的表现，到后面，却直接睡着，实在有点没面子。
不过雕像先生却很温柔。他还是用和以往一样的神情注视着兰渡。
虽然兰渡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雕像本身的“样貌”。可他有种强烈直觉，雕像先生这会儿的表情，一定和这位神使的表情一样吧。
兰渡思索片刻，说：“雕像先生，你在不同的地方换来换去会不会累？”
雕像里的存在离开了。
兰渡知道，这是“是”的意思。
他忍不住笑了笑。等再度找到雕像
先生，兰渡说：“我听格里芬先生说过，他们外出冒险的时候，曾经自己编出了一套通讯方式！喏，这样敲两下，”手指在雕像先生身上轻轻点过，“就代表了一个字母——三下，是另一个字母。第一下长，第二下短，是再另一个。”
他讲到一半，沈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不会累的话，两人之间是否可以把他离开的次数、时间长短也编撰成和字母对应的表。这么一来，兰渡就不用一直跑来跑去。弄得像是今天一样，直接在众人面前睡着。
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沈轶答应下来。
兰渡原本有些担心，雕像先生既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他会不会也不懂得阅读文字？……事实证明，这一点上是他想多了，雕像先生告诉他，他有阅读书籍的能力。兰渡大大地放下心来，之后，他花了三天时间，整理出了一个对照表。
邦纳帝国的文字由五十六个基础字母构成，这些字母用不同方式拼合的时候，有不同的意思。
而要给所有字母进行区分，并且不让雕像先生跑得太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后把对照表拿出来的时候，兰渡心里有些忐忑——他已经很精心地设计，把所有元音设置成最简单的表达，之后越是不常见的辅音，表达起来就越麻烦。这是兰渡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
他问雕像先生：“这样子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沈轶还在看小孩写在一件旧衣服上的对照表。羊皮纸太珍贵了，虽然孩子们平时可以奢侈地阅读羊皮纸书籍，却也不能直接使用纸张、进行文字书写。
沈轶模糊地想，以后自己也许可以教兰渡去做一种更加廉价、也更好书写的纸张？
念头冒出来，他却没什么头绪。
沈轶把想法压下去。他一个个字母地来回反复看过两遍，将其记住。
他消失的时候，兰渡还有点失落，以为雕像先生是在回答自己“是”。
可紧接着，雕像先生又回来了。
兰渡的眼睛微微亮起来。他嘴巴张开一点，计算着沈轶离开、归来的时间。不必再对照旧衣服上的字母，所有表达已经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这会儿，他读出沈轶的意思。
“可以，不麻烦。”
兰渡小小地欢呼一声。他扑到雕像上，面颊在雕像先生的衣摆上蹭了蹭，小声说：“我好高兴呀。”
雕像先生又动了。他用兰渡和他讲好的对照表，回答他：“我也一样。”
沈轶看着抱着自己的孩子，心想：对，我也一样。
兰渡想起什么，又问：“对啦！我听奥莉说，前几天我‘睡着’的时候，”小小地咳了一声，“有一个雕像居然动了。雕像先生，是你吗？”
沈轶首先留意到了自己的新称呼。他琢磨一下，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一串单词。当然，如果兰渡能把“雕像”两个字去掉，自己听起来应该会更舒服。
不过暂时这样也行。
他回答兰渡：“是我。”
兰渡问他：“啊！你可以动？”
沈轶回答：“不可以。”
兰渡眨眼：“可那个时候……”
沈轶说：“不知道。”
兰渡开始思索。他换了姿势，这会儿坐在雕像旁边，“也许那个时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对了，当时我们在上课，空气里的魔法元素应该比平常浓郁很多。
“或者，是雕像先生无意中做了什么，打开了活动的‘开关’。
“嗯，也有可能是因为……”
他提出了很多个想法。并且提议，接下来，不如一一去验证。
沈轶答应了，他喜欢兰渡话音里对自己的关心。
……
……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并不知道，兰渡交了一个新朋友。
不过，他们明显觉得，兰渡“神出鬼没”的时间增多了。他时常拿着一本书，钻进院子里，很快不见人影。
有好奇的孩子们组成“冒险队”，一路探险，顺便寻找兰渡。
这个过程中，他们
遇到了融化的魔法水晶、古老生物的遗蜕、恢弘史诗中的精灵母树……
俗称：嬷嬷们放进牛奶里的砂糖、掉落在地面的枯叶、地上新长出来的树苗。
孩子们严肃地对着这些东西研究。他们开开心心，完全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是兰渡。
兰渡阖上手里的羊皮书，无奈又好笑，抬起头去和雕像先生讲话。
他说：“我原本以为需要换个地方了呢，结果他们自己开始玩了。”
沈轶回答：“你也可以去和他们玩。”
兰渡说：“嗯？可是……”
沈轶说：“多交朋友是好事。”
兰渡：“……”
兰渡说：“雕像先生，你真好啊。”
可惜的是，他们试验过好几个猜想，依然没有找到雕像先生当时能动的原因。
这让兰渡心里升起一些挫败感：雕像先生在为自己打算，自己却没办法为雕像先生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解救兰兰的双腿，从摩斯密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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