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道义
原来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照月照顾着大师兄，大师兄相貌俊朗，待人宽厚，像照月这般温柔的女子，能够倾心于他也是情理之中。
随着照月进入逍遥堂，宋清辛走在最后面，这是她第一次来逍遥堂，以前都是在外面经过，会扫一眼里面，这里是师父住的地方，偶尔大师兄会来这里帮师父打理门派的事情。
逍遥堂陈设典雅，格局宽广又明亮，住在这里真是叫人感觉逍遥无拘束。
只是没想到宋清辛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师父。
观虚子外出游历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他回到逍遥堂便找了把太师椅瘫坐在上面，招呼着弟子给他拿酒来解渴，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纤长的男弟子，手中提着行礼。
宋清辛定睛一看，那居然是子佩师兄。
“师叔！您回来啦！”：照月头一个跑过去，给观虚子行礼。
瑶宁子若也随后行礼，宋清辛因曾误解师父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此刻是有些愧对于师父，她犹犹豫豫的站在那，见师父头也没抬的灌着酒，听到别人的问好，也只是断续的回着，她便一心想着躲着师父。
观虚子三下五除二喝光了一坛酒，他擦了擦嘴角，将酒坛子搁在地上，打了一个嗝道：“我那风头大胜的徒儿可醒来了？”
知道是在说自己，宋清辛在观虚子身后小声道：“我在这儿，师父。”
观虚子听着声音没寻到人，左右瞄了瞄，发现宋清辛在自己身后，他身子倚在太师椅上，扭过头看去，见宋清辛低着头一副拘谨的模样，便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去找楚河商议接下来的事情，我有些话要和我这小徒儿说。”
众人退散后，宋清辛走到师父跟前儿，扑通一声跪在了观虚子面前。
“怎么？”：观虚子道。
“徒儿曾妄加揣测师父，因此对师父产生了许多误解，如今徒儿知错，自愿请罪。”：宋清辛拱手，但不敢抬起头直视观虚子的眼睛。
观虚子闻言哈哈笑道，“我当是惹下多大的祸事，不过为师倒是有一事想要同你讲，你且起身。”
宋清辛抬起头，见观虚子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于是她缓缓地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师父，“难道师父不怀疑我的…”
还不等宋清辛说完，观虚子的神色忽而严肃了起来，他厉声问道：“仙门的道义是什么？”
宋清辛见观虚子语气忽然转变，她连忙垂眼，盯着地板，小声说：“除魔卫道，守护苍生…”
“错。”观虚子厉声道，宋清辛听到师父这句话，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见师父指着上方道：“是尊天道。你可知何为天道？”
“徒儿不知。”宋清辛摇摇头。
“世间万物，皆由天地化生，无论是人还是仙，抑或是妖魔，只要存于天地间，便要遵循天地自然运作的道理，可谓天道。”：观虚子看着跪于堂下的宋清辛道。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熟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道者同于德。反之亦然。”：观虚子缓缓道来。
宋清辛不解的看着观虚子。
“狂风刮不了一个晨时，大雨下不了整日，可这一切，是人能够控制的吗，是天与地。在天道的控制下，暴风暴雨这种灾难都不能长久，何况这在这人世间，降临在你身上的苦难？”观虚子语重心长的看着宋清辛。
“凡事只要遵从天地的道理行事，顺其自然的发展，那么你顺应天道，天道也会顺应你。倘若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是离经叛道，道亦会离弃他，到最后众叛亲离，不得善终。”观虚子道。
“所以师父是觉得我在修行上过于心急，没有顺从该有的规律来发展，才故意视而不见，因为怕顺应了徒儿的心思，会让徒儿心浮气燥。”：宋清辛听到师父的这番话心中隐约明白一些，可却又不完全理解。
观虚子见宋清辛能够领悟到这一点，心中已是欢喜，“你说对了一部分，更多的，是在于你心中的仇恨。”说罢，他指了指宋清辛。
“拜入上清之前，你与那海妖沧钦背负血海深仇，没有退路之下你选择与仙门修习，登上蓬莱之前，你废寝忘食日夜不休的修习功法，我知你心中爱憎分明，可怨恨过深，便会迷失自我，本应顺从天地日月作息的人，却变成了顺从心中执念而活。”：观虚子道。
“那么我问你，当执念退却，你该何去何从？”：观虚子道。
宋清辛听到这番话，心中顿时一惊，好一个何去何从，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因为除去沧钦之后，心中竟然空荡荡的，连个奔头都消退了。
再看看这上清派的逍遥堂，此时的宋清辛心中不禁想着，要是自己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就好了，她觉得这些道啊，天理啊，这些东西玄妙的很，听完师父的一席话，自己心里舒坦许多。
“往后的年岁，你是遵循太阳，还是奔向月亮？人世间可追求之物多之又甚，或人之情爱，或天伦之乐，或寻仙问道，逍遥自在。”观虚子背过手去，走到宋清辛的身后，看着门外道。
“可是师父说的这些，都是人能够做的，倘若是异类该当如何，师父所说人之情爱，天伦之乐这些都属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倘若异类有一天也妄图追求人的情感，那可存乎天理之间？”：宋清辛忽然想魔域之人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可没想到，观虚子听到自己的质疑之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我的徒儿，人如何，异类又如何？哪怕是魔，那都是由生灵的七情六欲化生的，只要存于天地间，有着相同的感知，何来妄图？何来存之与否？”
“可是仙门正派不是一向以诛杀妖魔为己任…”：宋清辛道。
“好，就拿妖来举例，妖为天地化生，那便是生灵，人也是生灵，那仙门为何要涂炭生灵？”观虚子道，“仙门诛杀的从来不是妖或是魔，而是天下一切奸佞邪恶之辈，倘若一凡人作恶多端，仙门弟子见了也是要惩恶扬善的。”
“且不说别的，就拿男女情爱来说，间万物皆有感情，无论是任何生灵，都有相爱的资格，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阻拦，只是自然有规律万物尊天道，任何违背规律的事物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观虚子语气缓和的说着。
听到这里宋清辛的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此刻她只觉得师父竟然对于这些人与妖之间的事情，想的这么透彻，全然不似她曾以为的仙门长老那般，刻板顽固。
想到这里，宋清辛不敢肯定师父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抑或是师父从一开始就知道，倘若一切都如师父所说，那上清派的同门里，对自己来说较于重要的朋友瑶宁，子若和裴寂欢他们都没有忌惮自己，就连自己的师父都告知自己，世间万物都有追求的资格，难道这一切都真的般宽容吗。
此刻，她似乎找到了留下来的意义。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观虚子道：“去罢。来了仙门做我观虚子的徒儿，便要不能丢为师的脸，这世间远有比个人恩怨更重的担子，要落在你们的肩上。”
“是，师父。徒儿明白了。”：宋清辛起身，朝观虚子拱手行礼。
说罢，她正欲起身朝内堂后的庭院走去，刚走两步，只听观虚子在身后忽然喊了自己一声，“清辛啊。”
“师父？”
“若遇难事，酒可解千愁，既入上清，则既来之则安之啊。”
听到这里，她顿了顿，不知为何，总感觉喉咙很酸，她回头看了看师父的模样，那是一个上了年岁，两鬓斑白仙风道骨的老人，明明是平日里连见一面都难的师父，门外的日光打在他的衣角，显得他老人家格外的亲近。
她暗自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穿过厅堂，绕过假山，便是□□。
左侧的堂室内传来议论的声音，宋清辛走了过去。
“根据九婴鳞片的感应，我预测出下一枚的方向在我们的西南方向，大致位置应该是在苗疆。”：子佩师兄背对着宋清辛，在一个观测仪前说道。
子佩师兄曾在福玉镇被魔域左使假扮，事发当日他正在江南地区云游，所以正好撇清了他的嫌疑，而且子佩师兄同大师兄前后脚入门，也算是一同长大，他的为人如何，大师兄是很信任的。
见宋清辛过来了，大师兄招呼着她进来详谈，她走进厅堂之时与子佩师兄对视了一眼，这人的确没有当日祭祖大典上看的那么阴郁清冷，反而眉眼间一股子正气凌然。
且刚才他是随师父一起回来的，看来师父也很信任他。也许真的是恰巧被妖魔变了模样，与子佩师兄本人是全然无关的。
“见过子佩师兄。”：宋清辛对子佩行礼。
子佩微笑回礼，“宋师妹，上次十二洞天曾有一面之缘。”
宋清辛点点头。
“清辛啊，从上次蓬莱回来，虽然没能将沧钦手中的鳞片夺回，但为了门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既取得火灵芝，也重创了魔域的一员干将，你做的很好。”：楚河对宋清辛充满了信任，他点点头。
“大师兄言重了，我只是尽些微薄之力，不足以挂齿。火灵芝是大家一同付出的结果，每个人做的都很好。”：宋清辛颔首。
楚河点点头，指着面前长桌上的地图道，“如今天下已有很多处地区相继出现了入魔之人，虽然镇守各地的仙门也有派弟子去解决，但魔域气息愈发强大，入魔之人数量骤曾，我们上清身为仙门之首，必须肃清源头，从根本解决问题。”
“上次妖人化作我的模样潜入门派，应该就是来打探消息的，所以我们该更加小心。”：子佩师兄忽然开口了。
“没错，所以我们这次到西南地域，一定要小心行事，待寂欢师弟修养恢复之后，我打算还是由你们几人前去，由子佩师兄带领会更加保险一些。不过这次的目的，是务必寻到九婴鳞片，万不可再次落入魔域之手。”：楚河看着众人。
由于子佩师常年在南方游历，所以对于那边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再加上子佩师兄为人冷静稳重，有子佩师兄在，对于大家的安危，也会有很大的保障。
从逍遥堂离去，宋清辛被子佩师兄在假山处叫停，她见子佩师兄好像有事情要同自己讲。
“师兄听说你的灵兽已经能够达到化形的境界了？”：子佩师兄道。
宋清辛见面前的子佩师兄眉目清秀，他眼神给人一股子淡漠的感觉，与那日冒充他的人身上的不近人情虽有不同，但确是相似。
她点点头，“蓬莱一行，不知他寻了什么灵药，误打误撞下，化了人形。”
“也先虽然现在是你的灵宠，但毕竟是魔域的妖兽，其本性顽劣，现在又化作人形法力大增，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对于它最好抱着防备之心。”：子佩师兄语重心长的说着。
“我知你们缔结血契是有不得以的原因，但是现在余毒已经解除，我知在苗疆有一古老的法子，能将血契解除，不知你可愿一试？”：子佩道。
听到这里宋清辛心中一惊，虽然自己确有想要解除契约的想法，但是一想到这法子竟然来的这样快，她还是有些不忍。
总之，一切现在说来都还太早，现在她亦需要也先的力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不能现在解除血契的，何况，就算自己决定好了一切，也还是要问问也先的想法才行。
宋清辛摇摇头，“谢子佩师兄的好意，我并不打算与也先解除契约，它与我五感相通，血脉相连，就算它本是魔域的妖兽，我也有信心将它教好。”
子佩见宋清辛态度坚决，便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点点头，“也好，既然是你的灵宠，你肯定比我们这些人更了解些，只要一心向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