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彼时荣夫人正坐在儿子身旁轻声哄着儿子什么, 等小花儿进去的时候,荣夫人停住声,看了眼小花儿手中的糕点, 然后道:“这糕点做得不错, 有赏。”
小花儿嘴角含着笑意道:“多谢夫人赏。”
荣夫人已经别过脸去, 继续跟儿子说了会儿话, 也没搭理小花儿便走了。
小花儿一点儿都看不出荣夫人对待自己是何用意, 只是荣夫人的态度她已经看出来个十成十,对自己并不热忱, 甚至隐隐有打压自己的态度。
将自己放在她儿子身边打压, 这仗势,倒是有几分将她当做她儿子的妻妾来看待了, 小花儿脸一白,心中很是憋闷。
此后荣华每天都会让小花儿做一份糕点, 吃得兴致勃勃,时间一天天过去,容公子的伤势也在一天天变好, 小花儿眼见这容公子气色也变得好起来, 便趁着一日向荣夫人请辞。
荣夫人在躺椅上悠闲地喝着茶,见到小花儿过来看了她一眼,这段时间下来荣夫人对小花儿的态度还算好, 脸色也没一开始那样僵硬了。
“你觉得我如今的生活怎样?”荣夫人突然问道。
“夫人的生活自然是极好的, 品茶听曲儿,怡然自得。”
“是啊,现如今虽然盛世繁华,但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部分人罢了。”荣夫人的目光透过小花儿, 飘出去很远,似乎透过她看到了茫茫人海,各种阶层的人们的生活。
“自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夫人这样的福分。”小花儿奉承道。
荣夫人却突然收回目光,看向小花儿道:“别人没有,你却是有机会拥有这样的日子。”
小花儿凝神听着,低头看向布鞋下踩着的这一片土地,干净光润,不见一点杂草。
“夫人说笑了,小花儿哪有这等福气?小花儿这辈子就是个做糕点的命,这糕点跟着小花儿长大,以后也会跟到土里去。”
荣夫人看着眼前相貌出众的少女,这样聪明的少女想法却是朴实的,但她长在水城这
样的地方,就算真的找了一个老实人嫁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安生。
正所谓怀璧其罪。
少女虽出生不好,但也算是一块还未雕琢的碧玉。但这样的碧玉,他们这些人把玩时心情愉悦,扔掉时也不会觉得可惜。
“听说你在老家说了亲,有所顾虑?”
知道这个问题今天是逃不掉了,小花儿抬头笑道:“亲事并不是顾虑,这本就是说定好的事情,只等我到了年纪,便嫁过去。”
荣夫人却是一瞬间就抓住小花儿的话柄,“既然只是说定,那想必没那么重要,既如此,何必多心?这荣府,只要你安守本心,以后荣华富贵尽在手中,岂不是比你在外面拼搏来得让人省心?何况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姿容出色,平日里我见你故意扮相不好,让自己显得有瑕疵。”
“你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
“夫人。小花儿遵守本心,一辈子若能长此以往下去,便足矣。”
荣夫人听完嗤笑出声,看起来十分不屑。
“夫人为何发笑?”小花儿不解道。
“我笑你天真太过,还是小孩儿。”
“何解?”
荣夫人却是不回答小花儿了,只道:“罢了,你既无心,到时便是我强留你在这,你也不会开心,到时候这后院深深,可要折损了一位盛世容颜。你今日收拾收拾东西,便回去吧。”
小花儿荣夫人这么爽快,这就答应了让自己回去,一时欣喜,她觉得自己来荣府本就是错误,若不是形势所逼,她哪里需要在这儿日日应付容公子?
虽然荣公子很好应付,但也并不是她应该做的事。
这天地之间,一方后院厚土怎么拦得下她小花儿?小花儿觉得自己往后最起码也是需要和宋娘子一般,做一个糕点铺子,她做的糕点能得许多人喜爱,每天悠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辈子这样慢悠悠的过下去,便是极好了。
当然她现在距离这样的想法还有些远,不过得意酒楼的报酬丰富,她小花儿肯定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变换成
真!
小花儿得到准许,当即收拾了自己那并不多的衣裳,晚饭都没吃,连夜从荣府出来。
周围的空气都清爽了几分,小花儿踏着大步,一点儿都不留恋地走回了得意酒楼的后院,她的住处。
众人见到小花儿皆吃了一惊,纷纷上前询问小花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小花儿见众人表情各异,有些语气有几分奇怪,泛着酸味,小花儿心中跟明镜似的,不过她正高兴着,乐意不跟这些人计较,只笑着说了几句欢喜话,便回房去了。
房间里的东西倒是都给小花儿留着,里面东西井然有序,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回来的时候也是什么样,没人动过,小花儿心满意足,打了水洗了个澡便早早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她还要跟黄伯说自己回来的事情,她去荣府这么久,得意酒楼肯定已经有人接替自己的位置,若是这人已经混得风生水起,那她小花儿可怎么好?
小花儿心中忐忑,却又莫名对自己很有信心,等第二天去问黄伯的时候,黄伯的脸上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欣喜小花儿回来了。
小花儿知道得意酒楼还需要自己,心中十分高兴,看来刚才的担心是白白担心的,小花觉得嬉笑着和黄伯说好明天继续过来做糕点的事情,高高兴兴的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而荣府这边,荣公子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了半天,还是没看见小花儿,实在是觉得无聊得很,问旁边的书童,“小花儿今日怎么来得这般迟?”
都快午时了,就算小花儿今天起迟,也不会现在还不过来。
荣小公子眉头皱起,“你快去看看小花儿,莫不是生病了?”
书童对天翻了个白眼,将自己一大清早得来的消息告诉小公子,“小花儿昨天晚上就回得意酒楼去了。”
末了,书童还刺了荣华一句,“怎地,公子竟然不知道?小花儿竟然没来和公子道别?”
见小公子不语,书童心中莫名觉得舒坦,“那小花儿也真是太不懂事,自己走了也不跟人主人家打个招呼,就这
边悄悄走了,工子平日里真是白待她那么好了。公子,您说她回去也没什么急事,为什么就连过来和您道别都显得那么费劲呢?”
床上的荣华被他说得呼吸急促,末了竟然咳嗽起来。
疏通连忙过来帮小公子拍背,深色间有些懊悔,“公子,我就说说而已,您怎么就急上了?就一个丫头而已,值当您这样吗?”
那丫头除了长得好看了一点儿,糕点做的比别人好吃了一点儿,还有什么好的?
书童一点都不明白,小公子自从见了那小花儿之后就跟魔障了一般,几天不见那丫头就跟浑身不舒坦似的,天天惦记着要去得意酒楼吃糕点。
糕点都到了旁人的肚子里头,小公子惦记的根本就不是得意酒楼的什么糕点,而是那做糕点的人!
叫他说,这小花儿就是邪乎,要不然他家见多识广的小公子,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小花儿迷住了双眼?
书童正在心中吐槽着,却转眼见他家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怒道:“人走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她没过来说,你也哑巴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告诉我?!”
书童错愕地张着嘴看着自家小公子,反应过来的脸上慢慢积满了委屈,看着自家的小公子,他终于忍不住道:“小花儿回去也没跟我讲,我只是听别人说起而已,而且据说小花儿回得意酒楼是夫人亲口同意的,我以为……我以为公子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书童越说越委屈,浑身冒着酸味,荣华见他那可怜样,还没发完的火收回来,嘴角抽搐,“要哭去外面哭去,别在我面前哭。”
话虽这么说,但荣华的声音却是小了很多。
书童听公子不责怪自己了,一瞬间又高兴起来,“公子英明,我去外面哭会去。等公子气消了我再进来。”
“嗯。”荣华勉强回答了一句,然后傲娇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外面哭去吧,哭的时候顺便帮本公子问问小花儿为什么回去。”
书童本来顺了的心气又立马不顺心了,幽怨的看
了荣华一眼,及其不愿道:“知道了。”
知道了小花儿离开原因的荣华有些泄气,躺在床上慢慢恢复好的精气神好像一时之间回到了刚刚手上那会,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荣华见着周围站着的几个吓人,只觉得房间空荡得可怕,周围也一片寂静,安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如此过了两天,书童终于察觉到床上的人似乎消瘦了些,有些吃惊道:“公子这两天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不舒服了?”
荣华身上的伤口无事,但感觉心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让他无所适从。
荣华嘴硬,“没事,本公子舒服着呢。”
可过了一阵,人蔫耷耷的在床上,连话都不说了。
儿子这样的状态荣夫人自然也看在眼里,只是她的儿子怎么能轻易被这些小事打败?所以荣夫人一开始根本不管儿子神情中流露出来的失落之感,和悲伤的神情。
只是过了几天之后,见儿子仍是这个样子,似乎还有消瘦的迹象,荣夫人便忍不了了,“一个丫头而已,值当你这么记挂在心上?”
“母亲,您让她回来吧!”荣华听到母亲的问话,终于说出了这几日的心里话,“儿子不知怎的,一见她便心生欢喜,知道她根本没将儿子放于心上,便觉得心如刀割。”
“母亲,儿子不想几日都见不到她。就像现在,儿子觉得自己好没用,明知道人已经不在府中,甚至连出府都未曾来见过儿子一面,可是儿子觉得,小花儿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没有谁能及小花儿的十分之一。”
“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东西并不属于你,就像那枝头上美丽的花,若是因为某些人的欢喜而将花从枝头上摘下,那么它很快就会凋谢,不再生机勃勃。”
“可母亲说的比喻并不存在,小花儿名字虽带花,但她并不是真正的花。”
“哈哈哈……我儿的思想就是与众人不同了些,那依照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母子两一起,将这朵花儿给摘了?”
“嗯?”荣华似乎有些
疑惑,疑惑过后,是久久的停顿。
“花儿既然绽放在枝头,那定然是让众人观赏,让大家采摘的。”荣华看向母亲寻求认同,“母亲,你觉得呢?”
“我儿说的自有几分道理。”荣夫人看向自家儿子,见儿子一脸认真,便道:“既然这朵花儿迟早会让人采摘,还不如让我儿子采摘了这朵花儿,让她在有限的生命中,绽放惊人的光彩。”
“即使花期短,也无所谓吗?”荣夫人问道。
“若是那花儿愿意为了我而开,相信花期也会因为我而延长。”
“行,既然如此,那母亲这就去一趟得意酒楼,这就将小花儿要过来。”
“多谢母亲。”荣华嘴角终于绽开一抹笑意,这几天都没笑过的嘴角僵硬,慢慢扯开然后收起。
“不会笑就别笑了,笑得越来越难看!”荣夫人嫌弃道。
小花儿重新回到得意酒楼,满满的都是极为开心,只是呆的久了,慢慢就听到一些留言,说她这是攀高枝儿没攀上,只好回来退而求其次,又重抄旧业了,有人私下里还说什么小花儿不要脸,竟然在这样每天埋头的地方,都能让别人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多看小花儿一眼。
“狐媚子!小小年纪,你们看看那长相,见着便是妖里妖气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当时她过来得意酒楼的时候还小,那时候年纪那么小,居然被展黄掌柜看见,这样小小的孩童长大了现在,这份心机到底是有多深?”
“你们聚在这一堆,又在胡说些什么呢?”小桃从远处走过来,见众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又在说小花儿了,心中将这些人一一唾弃一番,然后凑过来作势要听他们的对话。
只可惜这些人知道小桃和小花儿的关系好,都不肯在她的面前多说什么了,等人走后,小桃坐在原地发呆,深色间也有些忧伤。
小花儿明明已经在荣府中带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又回来了?荣府的人究竟是怎样想的?怎么都将人喊过去这
么多天,然后小花儿又像个没事人一般回来了?
那小花儿这些日子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因为这些事情,他们后厨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很不好听,小桃觉得小花儿的名声都要被这些后厨的人给毁了!
这头众人正躲在暗处看小花儿的笑话,那头荣夫人大张旗鼓的又来了。
这次来糕点都不点了,直接点名要见小花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黄掌柜那里拿了小花儿签的契约书,让小花儿跟她去荣府。
小花儿眉毛拧成一条厚重的线,生气道:“不去。这契约书上可没说我黄掌柜可以将我反赠给别人,我并没有去荣府当糕点师傅的想法,海请荣夫人另请他人。”
荣夫人早就猜到小花儿不肯乖乖就范,道:“这契约书上可也没说不准得意酒楼给你换另一个主子伺候,你这般牙尖嘴利在我这儿可行不通。”
“那您手中拿的契约书在衙门那里可行得通?”小花儿昂首质问。
“呵!”荣夫人冷笑一声,看了小花儿一眼道:“既然这契约书在我手中,衙门那里自然是行得通的,你不要忘了这是哪里!”
“来人啊,既然她不愿意自己走,那你们便帮帮她!”荣夫人早就猜到小花儿这个倔丫头,自己客气请着过去是行不通的,早就喊了几个婆子在身边。
荣夫人一声令下,这几个婆子立马冲上去将小花儿团团围住,驾着小花儿的一双腿脚便往外头走,周围的人全都看向这边,笑声议论着什么。
小花儿听不到他们的议论声,一时间急红了眼,觉得自己此时羞耻极了,“你……你们放开我!你们这是在强抢民女!你们这是不将水城的衣食父母官放在眼里,这是强盗的做法!”
小花儿大声叫喊,荣夫人只是冷冷看着,周围的人也只是看着热闹,并没有人过来看她,而且她还只喊了几句,就有人狠狠塞了块布在她嘴里面,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花儿从未见过这
架势,一时间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下一刻,一个棕色的麻袋从头顶罩下来,小花儿象征性的在里头抽抽搭搭几句,刚才迅速红了的眼眶,竟然奇迹般的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耳边还听到外面有人威胁道:“哼,老婆子我劝你老实点儿,你这细皮嫩头的丫头,可经不起我们几个磋磨。”
小花儿呜咽了两声,又继续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不过这次她不敢挣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