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情势
谁也料不到，或者也应该说是情理之中。
无论是程老夫人还是莫三娘，都不愿意去什么泉州避难。
程老夫人是这么说的，“我都活了这么多的岁数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就算老天爷要收我，也是我命数到了。你们不用劝我，我不会走的。”
哦，唯一的孙子和孙媳妇要留在京城，留在危险之中。
让她这把老骨头去避难躲战乱，她就算逃过这一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要死大家一块死，要活大家一块活。”
程老夫人犟得很，无论是谁都说服不了她。
至于莫三娘就更难说话了，“你在哪，我在哪。从前那么难多少次我们娘俩差点一块冻死、饿死、病死了，我也从来没丢下你，现如今，你倒要丢下我这个做娘的了？”
许春妮败退。
劝不了，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不管将来鞑子会不会真的一路南驱直下挥师京城，可该做的准备还得做。
许春妮手上银子不少，而刚好前些时候今上还赏了个皇庄下来，她准备把这个皇庄改建一遍，如果情况不对，程许两家的人都能暂时躲到皇庄里去。
“大有叔、荷花婶子，这事就是这样，如今的形势谁也不敢说什么大话。我的意思是，你们如果现在走，那肯定还来得及，之后就未必了。若是你们现在就走，我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日后你们也能安稳过日子。”
许春妮直接掏出了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而坐在她对面的就是许大有和田荷花夫妻俩。
许大有和田荷花互相看了眼，许大有开口说道：“春妮，不瞒你说，当初决定来京城之前我跟你婶子就商量过了。富贵险中求，若是真要打仗，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许春妮插嘴说道：“泉州，我和退之在泉州置了产业，你们可以去那。那里有大船可以出海……”
许大有笑着摇头，“春妮，我们不是你和二少爷，我们出海能干啥？”
“你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和你荷花婶子都明白。”
“你这是怕我们留在京城出事。”
许大有哈哈笑：“你和二少爷还有程老夫人和你娘都敢留下来，我们一家也没什么不敢的。”
“再说了，鞑子就算打过来，也不可能把平民百姓都杀完吧？”
鞑子心性残暴，未必不会。
许春妮叹了口气，“大有叔、荷花婶子，你们再好好想想。富贵和命之间，命才更重要。”
许大有已经站起了身，一把搂了桌上的那几张银票，“你是想把皇庄改建一遍是吧？如今时间紧，要抓紧改建只能出大价钱请人赶工，银子只怕少不了，这些银子我先拿了，多还少补。哦对了，还有炸药，春妮你让芽儿给我领两箱，我到时候一并带过去。”
“大有叔……”
田荷花也跟着站起身笑道：“咱们几家都是许家人，危难的时候怎么能抛下自个的家人就跑了？春妮，你也太小看我和你大有叔了！”
许春妮一句话都说不出。
真心换真心，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回报吧。
“谢谢……谢谢你们……”
以上的对话发生了不少次，结果都一样，没有人愿意独自偷跑。
许春妮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只能把这些恩情都记在了心底。
因为要改建皇庄，许风甚至把火锅店的生意都搁下了，只让红樱负责，他自个则跟着许大有一家跑进跑出只为了皇庄的改建大计。
许春妮只要有空就钻进将作监的作坊里头，能做多少炸药就做多少。
甚至她一个人做怕不够，连芽儿也教会了。
芽儿虽然秉性柔弱，可到底从小在青楼长大内心还是十分坚强的，做炸药这样危险的事，她硬是白着一张脸学会了。
虽然其间也炸过了几次裙子，但是有许春妮的完美配方在前，芽儿多做过几次也就慢慢熟练了起来。
许春妮在忙，程士茂也没落下。
他早就写信去了南回镇，程家本家所有的护卫甚至还有各个田庄里都抽调了壮丁，尽快尽快上京城。
另外，程士茂拿着大把的银钱，在京城各个镖局和牙行里行走。
很快，程士茂就有了一大批的手下。
虽然短时间内能找到买到的人良莠不齐，但至少武力上升了不少。
这些人全都交给程贵调|教，不求死心塌地，只求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足够的忠心来。
段时间内忠心培养不易，那就拿银子砸。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程贵举着一叠银票，只要能优先完成训练任务的，都能在他这领银子。
短短半个月很快过去，而鞑子已经破开北川往岳城而来。
李若冰再想做皇帝，底下的阴谋诡谲再多场面上也得做得漂亮。
北川就算要破，也不能跟直接开城门放鞑子进来一样，总得抵抗一二。
文人，向来注重名声。
他李若冰可不想日后在史书上留下的只有骂名。
岳城告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这一趟没有人拦着消息不让人知道。
京城人人自危，不少富户官宦人家已经悄悄地将财产和人转移走了。
每天城门一开，都是成排的车队急着离开。
这样的情形之下，京城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而李若冰却告了病，他手中所有的权势都交还给了今上。
今上一时间就像是一个孩童得到了成人的玩具一样，高兴是高兴的，可孩童怎么能掌控得了大人才能把玩的东西？
说好听点李若冰是还了权势，说不好听点李若冰就是拿了块大饼直接把今上砸得头晕眼花。
权柄太大，却掌控不好，其实就是负累。
可让今上把到手的东西再吐出去？
对不起，今上虽然是真龙天子，可他也是人还是个吃米都不如李若冰吃盐多的一个刚满十五的大孩子。
越是从前恨不得夺回来的东西真正到了手上，就越舍不得放走。
今上下的错误决策越来越多，而打仗这事，一个决策错了可能就是致命的，更何况还是许多的错误？
今上不是不明白自个的短处，可他就是不肯不舍得把这些权柄分配给别人。
被人当成牵线木偶过，他就越发渴望自个做主的滋味。
今上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独立专行。
京城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就在这样的情势下，几辆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南城门进来一路直奔户部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