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自个做主
靖南侯府的下人们不敢接话，任谁都知道林夫人此刻说的是气话。
林夫人的确很生气。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膝下有儿有女曾经也夭折过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她很能明白这种丧失了自个亲骨肉的剜心之痛。
这种痛，仿若附骨之疽，一辈子都深藏在骨血里。
不想不碰不疼，一想一碰痛至心扉。
除此之外，林夫人也有被隐瞒到如今的气恼和对钟家的愤恨。
好半日，林夫人才压下了满腔的火气又问道：“那我二妹的这个孩子，如今还在不在钟家的族谱上？”
还是先前那婆子，“这个……大姑太太您也知道，这夭折的孩子按照规矩都是不记进族谱里头的。这不光是钟家的规矩，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也都是这样的规矩。孩子太小就没了，这本来就不吉利的事……”
林夫人立刻想起了自个夭折的那个孩子，一样没有被记进族谱。
半晌林夫人都说不出话来，随后才疲倦至极地问了句：“这桩事我要告诉我二妹吗？”
那婆子低着头半天才支吾出一句，“主子的事，奴婢不敢置喙。只是这事当年的时候，二姑爷和二姑太太就已经割舍了，依奴婢看如今也还是尘封了的好。”
林夫人从程宅回来之后，立刻就派了人去靖南侯府打听。
老靖南侯和老靖南侯夫人早就过世，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她嫡亲的哥哥和嫂嫂，一听出嫁的姑太太回来打听这事，立刻就派了心腹的婆子过来回话。
既然是心腹，自然也知道林夫人要打听的是什么事。
林夫人扯扯嘴角，“你们是你们，你们是怕这桩事撕掳开来大家伙脸上不好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二妹淑儿她这么多年心里苦不苦？”
那婆子深深磕头，“大姑太太，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您和二姑太太都出身靖南侯府，靖南侯府好您和二姑太太才好，我们靖南侯府所有嫁出去的姑太太们才都好。大姑太太，您深思！”
“滚！”林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叫：“都给我滚出去！”
接下来便是一阵瓷器被砸碎所发出的声响，几个靖南侯府来的下人连滚带爬从屋里逃了出来，面面相觑。
“张嫲嫲，这可怎么好？咱们怎么回去回话？”
被称作张嫲嫲的，也就是先前出头回话的那个婆子抿了抿嘴，回头忌惮地看了一眼，“大姑太太一向是这样的脾气，咱们算什么人，就算咱们说什么只怕大姑太太这会儿也听不进去。还是回去跟侯爷和夫人复命吧，侯爷和夫人自有主张。”
靖南侯府的几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嫲嫲有一句话没说错，大姑太太是主子而她们却只是下人，这事她们没法子，还是让主子间自个解决吧。
不过说起来，二姑太太也实在惨。
当年的那个孩子如今听说都嫁给了探花郎，人程家也不是什么落魄人家，程老夫人还是宣平侯府出身的侯门嫡女呢，可见这样的人家绝不会娶一个痴傻的女子。
也不知道二姑太太知道了这事，会怎样疯癫？
要说这事背后藏着的阴私只怕极多。
钟家这样的人家，说起来是名门望族只怕背后的龌蹉多得不得了。
二姑爷不是早就三妻四妾了吗？
说不定，当年那孩子就是牺牲品。
靖南侯府的几个下人摇着头离开了户部尚书府。
林夫人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稍退了些。
“夫人，您息怒。”
有贴心的叫水芸的丫环战战兢兢过来给林夫人端了一盅茶，“若是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该心疼您了。”
提到了自个的儿子和儿媳，林夫人这才恢复了点冷静。
接过茶盅喝了一口，林夫人冷着脸开口问水芸，“你说，这事我要不要写信给我二妹，让她知道？”
水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夫人，“夫人，您和二姑太太是亲姐妹，想来是一心为了她。只是方才张嫲嫲的话也没说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个的亲骨肉二姑太太岂能忘记？可若是这事闹将出来，二姑太太未免多想，到时候若是闹得几家脸面上难看，这就……”
“难看就难看！”林夫人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托差点震飞了起来，“分明是他钟启楠做了对不起我二妹的事，他钟启楠狼心狗肺，凭什么让我二妹一人受够委屈！”
林夫人的火气似乎又上来了，“你白日里的时候也跟着我去了程宅，你也见着了程家那孙媳妇，好端端的一个人长得跟我二妹一模一样说，行事说话哪一样像痴傻的？再说真要一个痴傻的人，程老夫人岂会让她进门？”
“当年钟启楠跟我二妹成亲之后我二妹几年无出，钟启楠就开始不停地抬新人进府，我二妹为了能生孩子那几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挨了多少针才有了那个孩子，结果却偏偏是那样……”
“这之后，我二妹就再没有所出，如今钟启楠那几个小妾天天在钟启楠跟前吹枕头风，想让我二妹把那几个庶子记在自个的名下。我呸！她们也配？贱种就是贱种！”
林夫人和小林夫人一母所出，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再则，林夫人实在心疼小林夫人。
想到小林夫人只打没了这个孩子之后，一直吃斋念佛活得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就心疼不已。
“不行。”
林夫人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无论这桩事是真还是假，程家的这个孙媳妇到底和我二妹有没有关系。这桩事，我一定要写信告诉我二妹。”
“查或不查，这桩事得由我二妹自个做主！”
水芸哪里还敢说第二句话，老老实实地给林夫人端来了文房四宝。
林夫人执笔舔墨，冷笑道：“张嫲嫲这个老东西回去一定会跟我大哥和大嫂告我的状，想来不是我大哥就是我大嫂此刻应该就在来见我的路上了。我偏偏要比他们快，等我写完这封信，你亲自拿这封信去找老爷，只说我有一封要紧的信要寄，让老爷想法子把这封信夹到八百里加急里去。”
水芸低声应了是。
林夫人便就专注精神，手腕动了动开始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字。
“吾妹淑儿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