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病了
许春妮回到房里的时候,整个人仿佛一块寒冰。
她在雨里站了多久,莫三娘就在窗口站了多久。
“好孩子,你吓死娘了!”
莫三娘早就哭红了眼睛,“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一个姑娘家,居然敢面对上万个发了疯的难民。
她怎么敢的?
怎么敢?
莫三娘的腿一直在发抖,哪怕许春妮好好的回来了,她仍是后怕,后怕的不行。
如果有个万一,她该怎么办?
莫三娘伸出手去想去打许春妮,可眼神落在了许春妮苍白得跟纸一样的脸庞上,莫三娘的手又紧紧搂了过去,放声大哭。
“你吓死娘了!你吓死娘了!”
“他们活不活管你什么事?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们死了娘一滴眼泪都不会流,可若是你出什么事,你叫娘怎么活?”
许春妮重生以来,见过莫三娘哭,可从没见过莫三娘哭成这副模样,哭的声嘶力竭整个人都快哭晕了过去。
“娘,我错了……”
“对,你错了!”
莫三娘大哭,“你为什么不带上娘?你为什么不让娘陪着你一块去面对那些难民?为什么?”
许春妮下楼之前对着黄莺三个交代了又交代,一定要拦着莫三娘。
但是如果情况不对,就是抬都要抬着莫三娘走。
方才许春妮在雨里和那些难民们对峙的时候,莫三娘肝胆都要裂了,她要去陪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不怕死,那她也不怕。
大不了,陪着她的女儿一块死。
可黄莺三个受了许春妮的再三交代,怎么敢放莫三娘出去?
莫三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推开黄莺三个,反倒筋疲力尽。
“娘……”
许春妮眼圈通红,“娘,我也害怕……”
一句小小声的“娘,我也害怕 ”把莫三娘心疼的一颗心都快碎了。
“不怕,不怕,娘在呢。有娘在,娘的乖宝不害怕。”
许春妮整个人都在发抖被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的莫三娘紧紧搂住,“娘,刚才死了好多鞑子……”
“他们该死,春妮,你要记住他们该死!”
许春妮理智上明白,可心理上的确一时间难以接受。
鞑子哪怕罪恶滔天,那也是人命。
三十几条人命顷刻间就没了。
这大约就是战争的残酷,第一次许春妮这么清楚的领略到了。
“娘,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句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战争是残酷的,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
许春妮切身体会到了。
“娘,我好冷……”
莫三娘听她喊冷,哭也哭不出来了,高声喊着黄莺,“快快快,热水打来了没有?还有姜汤!圆儿呢,圆儿!”
芽儿端着姜汤从门外急匆匆走了进来,“太太,姜汤来了。”
莫三娘几乎是从芽儿手上抢过来的,“春妮,快喝!”
一碗姜汤几乎是灌的,滚烫的姜汤划过咽喉进入胃袋,许春妮被老姜的辛辣激出了泪花。
“热水来了!”
黄莺和圆儿齐力抬着一大桶的热水走了进来,“太太、小姐,热水来了。”
许春妮躺在浴桶里的时候,整个人还在抖。
莫三娘陪在边上亲自给她洗头。
熏腾而上的水蒸气从鼻间吸入,许春妮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莫三娘连忙提起一旁装着热水的水桶,再往浴桶里倒了进去。
“一会儿等你洗完,赶紧吃两粒药丸子。淋了这么久的雨,怕是要得风寒。”
药丸子是程士茂让程贵送来的,他一样也淋了这么久的雨,此刻应该也在清理自个。
却第一时间让程贵把药丸子送了过来,可见在他心里始终把许春妮放在第一位。
莫三娘沉默地替许春妮梳通头发,“程二少爷是个好的。”
这还是莫三娘第一次在许春妮跟前直截了当的夸程士茂。
方才那样的场景,程士茂一直陪着许春妮甚至可以说一直挡在许春妮身前。
他是拿自个准备好了随时替许春妮挡着。
莫三娘若是还能再说一句程士茂不好,她自个都觉得自个狼心狗肺了。
打湿的刘海附在了许春妮的额头上,看着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起来。
许春妮打了个哈欠,“退之当然是最好……”
从傍晚到子时,她和程士茂直等到难民们都安顿好都喝上了热粥这才回驿馆休息。
到现在,已经又累又饿。
莫三娘心疼不已,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许春妮泡完澡出来,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
饭菜再香,许春妮也没什么胃口。
潦草地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黄莺把化开的药丸子递到了许春妮手上。
这是程士茂送来的药丸子防风寒的,许春妮吃了之后就躺下了。
分明整个人已经累极了乏极了,可是许春妮就是睡不着。
她只要一闭眼,耳旁似乎就传来大刀砍断脖子摩擦时发出的声音,鼻尖似乎又嗅到了若隐若无的血腥味。
这一夜,许春妮辗转难眠。
还没等天亮,就发起了高烧。
莫三娘躺在她身边一样睡不着,突然怎么觉得自个身边像是躺了个火炉一般,莫三娘心里一惊连忙坐了起来伸手去摸许春妮。
不摸不知道,一模吓一跳。
许春妮身上烫得能煮鸡子,莫三娘慌了连忙叫圆儿。
圆儿守夜,就睡在客房的罗汉塌上。
听见莫三娘叫她,圆儿一个激灵连忙爬了起来,“太太,怎么了?”
“春妮发热了,快,快去找程二少爷!”
不知不觉中,或许就连莫三娘自个都没有察觉,她已经开始有凡事都要找程士茂的习惯了。
这是不是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了?
圆儿急匆匆地点了油灯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客房门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了动静。
程士茂只披了件外裳急匆匆赶来。
“莫婶,春妮发热了?”
他衣冠不整,而此刻天色又没亮,再怎么心急如焚程士茂还是恪守规矩只站在门外询问,并没有跨进房门内。
莫三娘都快哭出来了,“春妮身上烫得很,这可怎么办?”
程士茂嘴角抿得紧紧的,“莫婶您别急,我想法子!”
想法子,他能想什么法子?
莫三娘只听见程士茂高声叫程贵的声音,“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