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威势
这倒不是说祭有什么维护世家声望的意识,毕竟她来到外界的时日还短,且无论是眼下所在的学院还是之前停留过一段时间的达坦纳的城庭,严格意义上都算是世家的地盘,这就导致了她对“外界”基本没有什么认识,也不是很清楚外界对各大世家的看法究竟如何。
问题在于这是学院,问题在于出言嘲讽的是四院负责人之一,算是世家的,是达伊洛的雇员。
他们的言行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达伊洛,毕竟真正的达伊洛如此的少,大多数人接触到的“达伊洛”,都是如他这样的相关人员。
当然祭也知道那老头未必是有意,大概率是一贯的嘴臭且不饶人,但在这里……这样多的背景复杂的学生们之中,这样的言辞,是叫一个她这样孩子来听都会觉得不合适的。
世家和制约国……如果未能阻止,没人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
也许是这些飞速想到的事情让她说服了自己,又或许是单纯的脑袋一热,队伍最后的她举了手,说她想试试。
那老头有一瞬间的怔愣,为这在他嘲讽之下还能站出来的学生,但他随即瞟见了那张显而易见的有东域特征的脸,便用鼻子笑了一声,瞥了下嘴示意她自便。
祭从教室后缘的高处一路下行,所经处听得见渐起的言谈,毕竟只是一句话无法听出太多,但那张有别于学院中大部分学生的脸却有无限可能,她心里虽然也有点忐忑,但在之前那个凝出长枪的女孩子的启发下,她多少有了些把握。
她无需去破解这个禁制,只要破坏就行了。
她一边走向空地一边摘下了鬓边的那只银嵌红宝石鬓花,鬓花背后的齿针刺入掌心见血即成剑形,房间中的惊叹甚至不及完全展开,祭抬头看了一眼多少已经觉得有点不对的负责人,什么也没说,随之【嗜血】一剑贯下。
三环禁制瞬间在空地正中炸裂,而祭没有使用流云之中的任何一式剑术。
其实是有些取巧的,祭知道。
对禁制的破坏依靠的不是她的魔力,而是【嗜血】本身的层级和特性——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推理。
祭其实不清楚【嗜血】的来历,除了这个名字,余下的殷如跟赤鬼都未提及,而它有什么过往,族中记载,言谈记叙,全无踪迹。
得剑的时间其实不需推算,必定早在茗萱战前,早在自己失掉所有记忆,也失去甄选规则之前,无论具体到哪一年都足够说明,她并非是因为开剑冢才得剑——毕竟剑冢大约十五年一开,而上一次开剑冢是在茗萱战后,由赤鬼领着她全程经历。
剩下的问题就很简单了,一个是是谁在剑冢的非开启时期带着她拿到了这把剑,第二个是有什么理由让她一定要拿到这把剑。
第一个不难猜,不是父亲,不是第一咒术世家的族长楠焱释,如果是他授意,这把剑的过往的意义,势必由他讲明,而在剑冢中赤鬼的意思很明了,眼下楠焱族中只有三个人持有“钥匙”,一个是赤鬼自己,一个是楠焱释,还有一个就是祭。
无需猜忌。
第二个倒不是她自视过高,着实是事实如此,眼下十二王剑里楠焱独得其三,楠焱释持【莹骨】,楠焱瑕持【荏苒】,楠焱灏持【集冰】,倘若引她入冢的赤鬼有意,完全可以将十二王剑之一给她,毕竟她也亲眼看过了赤鬼调动包括十二王剑在内的所有冢中剑结阵接引弦杀,以修理蒲凌族中那个试图破坏剑冢的小子。
而赤鬼并未这么做,这足以证明【嗜血】有其秘密,有某种十二王剑都无法复制和模仿的特性,祭暂时只知道一个如其名的“嗜血”,饮血即活,能抽取目标的血液,以及能力。
而这就足够了。
黑院负责人所布的禁制并不复杂,但非常麻烦,就麻烦在于有五重为了保证魔力循环不失的“环”,如果未能破坏“环”或者一次性击碎整个禁制,因遭受攻击而出现薄弱的禁制会迅速经由“环”的流通重回均衡。
而【嗜血】的特性恰好克制这一点,只要她击碎了禁制,哪怕只有一部分,【嗜血】就能保证本应从“环”流向整个禁制的魔力被其本身吸收,循环将被打破,失去后继力的禁制,会如一张纸般脆弱。
至于如何破坏禁制本身……那个三阶的女孩都能做到,她没理由做不到,那把她随手凝出的长枪都能做到,经了铸剑师之手的【嗜血】更没理由做不到。
事实也如她所期望的。
面对满教室的鸦雀无声,祭其实有一定预见,但这些眼下都重要不过让这个老头闭嘴。
黑院的负责人面对着这个平静望向自己的女孩,嘴巴几张几合,就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然而不等他的语言能力重组完毕,就听教室内骤起风鸣。
祭觉察到不对,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回首看只见一地禁制破碎正在消散的晶莹之间,原本模样正常的兔子正以一个人所不能理解的速度膨胀起来,原本黑色的毛发骤然变浅,变得粗糙、凌乱、苍白且沾满了泥土和各类不知名的碎屑,原本圆溜溜的眼睛漾着一线诡异的黑,一双黑色长耳几乎垂脱至地,面部生有一双十分有标志性的、匕首一般的长板牙。
祭没去也没来得及思考那东西是什么,在那东西张大了嘴要将长板牙当匕首一般削下的同时,在教室里的女生们初步反应过来开始惊叫的同时,她就如同之前楠焱淳澈训练过的那样,矮身下抄,出剑斜挑。
流云其二·云生
那东西的皮毛过于厚实,【嗜血】的长度和祭的力度都不足以一剑致命,但那一瞬间削断肌腱和颈脉已经足够,灼热的、带着腥味儿的血液泼洒开来的瞬间,一团硕大的火球正中那东西的头顶,自顶骨向下烧穿了一个至少一人环抱大小的洞来,露出了一支从脑后的、水凝的长枪。
祭捻了捻沾血的裙角,从那种残留的稍微有点烫手的手感判断方才那东西应该是只魔物,还没来得及感叹黑院负责人的胆子大到居然把魔物带进教室里来,就听有人问道。
“……你的名字是?”
祭抬起头,正对上手上余火消尽的黑院负责人。
“祭,”她说着,将擦干净血了的【嗜血】重新变成可被握在掌心的银嵌红宝石鬓花。
“楠焱祭。”
……当时就不应该报名字,虽然报不报迟早都会被知道。每每想到这里祭都忍不住要叹口气,她至今记得那几位世家出身的学生们骤变的面色,还有黑院负责人那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祭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黑院的负责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因为这是他这一年第一次带见习生上课,他倒是认识凯瑟琳,毕竟是院长的妹妹,保不齐还是未来的上司,但好巧不巧凯瑟琳那节课逃了,祭就连带着没被认出来。
后边的事没什么可说的,负责教语言的莫拉埃利小姐带着白院负责人伦泽莱洛特迅速赶到——不知是否错觉,祭总觉得那位白院负责人的面色比之前在星邸时见到更加苍白了——在确认过祭跟班上其他学生无恙后,伦泽宣布学生们下课,让莫拉埃利陪着沾了一身血的祭回院长住宅,至于那位近乎是傻了的黑院负责人,据说被伦泽亲自请去跟院长阁下喝茶了。
等到逃课的凯瑟琳后知后觉到有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基本上半个学院都在传楠焱的继承人的“丰功伟绩”了,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赶在这个关口去参加什么三阶评定,过了都能说她仗着出身骄傲自满连负责人都敢顶撞,要是没过,说的指不定有多难听。
“……还是等正式就读之后再说吧。”祭最终如此决定。
“唉,最后还是取决于你,”凯瑟琳也叹了口气,“但要是因为那节课上的事故就大可不必……负责人们已经把调查结果在星城公示了,是黑院负责人季休的时候自己去西恩特的北边境猎魔,打到了一只被影化的寒苔兔。他知道影化的东西不能随便处理,就留了两只耳朵上的皮跟血肉里炼出来的一块暗晶石,其他部分都就地烧了的,本来想着是要上报到学院的,结果哥哥那几天不在嘛,他也忘了这回事,长期进行那么不严密的保存,稍微一受魔力刺激,暗晶石就投出了之前的影子。”
祭闭了闭眼睛。
这件事情上她知道的要比凯瑟琳和其他学生们多一点,本该死掉的寒苔兔以“影”的方式复活并非是因为保存不当,而是她那一剑——尽管没有使用任何魔法,但奔流于血液的光明会自行附加于她每次不经意的攻击里,那块晶石正是感受到了外界光元素的刺激,有了被摧毁的预感,才投出了此前的“影”。
这是伦泽写信跟她说的,信上还说没有当面说明以及院长阁下未亲身出面的原因都是为了防止造成不好的影响,如无意外,在学院中时她最好还是能以普通学生的身份生活,这也有利于她融入集体,至于黑院负责人的事情,一个月之内会给她一个交待。
祭其实没想要什么交代,但她也说不出更多了,学院的、达伊洛的事情轮不到她一个外族的小孩插嘴什么,她只好写信道谢,顺便问了问要怎么才能让平常用出的魔法和攻击不再带有光元素的依附。
伦泽回信很快,信也很短。
成为至尊就行,他说。
作者闲话:
月初了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