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与梅兄神交已久，互相钦佩，今次在桃源有缘同台，实乃此生幸事。还请梅兄不吝赐教，圆竹某一愿。”
“梅某亦然。”
两人都不是那种热闹性子，哪怕被傅团长硬拉着上台为这次同台说上几句，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上这么两句。不过这样也就够了，只这二人站在台上，面向着戏迷们，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戏迷们纷纷回应，表示这也是他们心中愿想，更有人当场欢呼，庆祝这一刻的到来。
哪怕是从不听戏的祁连玉，都被这一刻周围的情绪所感染，觉得这一刻，比之武林中的名门世家的约战更为郑重。
傅团长上台，简单说了几声后，便请“杜县令”上台见证，祁连玉就这样上了台。在魔教数千教众面前都不曾弱过半分气势的他，竟微微有些紧张。
“竹大家的阆苑仙音，梅大家的玲珑山泉，都是世间难闻。桃源有幸得两位同台，是桃源的福分，是戏迷之福。自古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杜某添为桃源县令，今次愿与诸位共赏这一出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雅事。”
祁连玉说完后还未下台，从下方的观众席突然冲上来了一个人，神情痴狂，口中喃喃说着要将竹念带回家中，不让他抛头露面，与他做那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以为是戏迷的狂热之举，在各大勾栏中也算是司空见惯，然而这人眼神奇怪，拉扯中见着竹念不愿意，竟然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和我一起去地下团聚吧。”
剧场的打手正往台上赶，梅染尘站在那戏迷一侧，看着他手中挥舞的匕首，眼神一动，想要趁机将其夺走。然而这个举动却被发现，那人握住竹念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滑了几下，将梅染尘挡开。
方主簿急忙喊了句大人小心，宋扬自然也是立刻冲了过去。
舞台上一下子挤了不少人，然而那人带着凶器，又以竹念要挟，其他人一时不敢近身。
竹念虽然神色仓皇，但眼神清明，“兄台，你若是喜欢听我唱戏，可以同我说，下回我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黄泉地下，广阔无边，也许不一定可以遇见。”
宋扬连忙说道：“县尊大人当面，安敢做出如此狂悖之事，快些放下匕首，县尊大人还有可能从轻发落。”
祁连玉视线看向那人，手中的匕首距离竹念大约一尺半，弹指间就可以割断竹念的脖子。不过……他挪了一个身位，沉声附和道：“宋捕头所言便是本官的意思。”
台下的戏迷们也是一阵指责，他们都是竹念和梅染尘的戏迷，哪里见得下去竹念被人用匕首威胁。
“凭什么，我凭什么放开。我十九岁第一次看戏时正是他第一次登台，我看着他从籍籍无名到与梅染尘并列江南并蒂莲的大家。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看着他的眼中多了那么多闲人。我听了他多少年戏便喜欢了他多少年，我是最懂他的人。”
竹念一怔，看着这个痴狂入魔的男人。
“你爱听戏，迷恋竹大家，这与旁人无关，我们也无法置喙。只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哪有一丝真心喜欢的意思，不仅犯了律例，更是在伤害竹大家。”
不少人在旁边劝导，祁连玉因为县尊身份而被男人重点看顾，他盘算了下距离，从腰间的钱袋中拿出了一粒碎银子。
他瞥了眼宋扬，宋扬会意，同样想办法找机会将男子制服，就在男子还在言说自己与竹念的往事时，宋扬突然欺身上前。宋扬武功不弱，虽然比不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但是对付这些普通人不在话下。
找准机会，以手劈在了男子抓住竹念的手，男子当即用匕首刺去，宋扬直接挡在了竹念的身前准备回挡。一粒碎银子恰好击在了男子握住匕首的手腕出。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原本在周围的护卫和台下的戏迷们纷纷围了上去。祁连玉用寸劲震麻了男子的手腕，因此很容易就被众人制服，不需要担心。
他身处在众人边缘，与台下戏迷之间隔着宋扬等人，就在他准备事了拂衣去之时，一股隐晦的杀气出现在他旁边。
他在江湖中摸滚打爬这么多年，生死对决都不下百余次，对于杀气的感知更是比常人敏锐了不知多少。原本围着竹念以及那个男子的人群忽然传来了几声惊呼声，接着仿佛有人在其中搞破坏，有好些人竟然被推搡着摔在了台上。
且那个男子出乎意料的又握住了匕首，对着周遭虚划，这一下便让舞台乱了起来。连带着站在边缘的祁连玉也混在了众人当中。
他下意识的偏过头，耳畔滑过了三根银针，他立刻转向银针射出的方向，一个穿着褐色的衣裳的男子一闪而过。祁连玉无法大动干戈，只能装作不小心避开了银针。
幕后黑手看来一直都在寻找时机想要验证自己，只是平时不易动手。现在局势混乱，勾栏内光线又不太明朗，恰是出手的好机会。
果然，对方并没有因为祁连玉刚才躲过了银针而避让，干脆欺身上前，所持的武器也仅仅是一块普通的刀片。
杀手以其他人为遮掩，悄无声息的杀向祁连玉，电光火石间，祁连玉主动撞向了身后摆放乐器的乐床，装作不小心摔倒。
杀手见一击未中，四下看了眼，见其他人没有注意，也假装被推搡了过去，摔在了祁连玉身旁。连知远在下方察觉到了不对，祁连玉不像是这么轻易会受伤的，那人有问题。
脸上的从容淡定瞬间消散，连知远跳上舞台，挤了进去。
要是在无人之处，祁连玉可以不费功夫将这个杀手击倒，然而人多眼杂，只能一直“顺势而动”。杀手愈发觉得不对劲，不是恰好被飞来的人挡住，就是被道具绊倒，就是差一点割断县令的脑袋。
差一点，差一点，一直都差一点。
祁连玉退无可退，眼看着杀手距离他十分之近，连知远突然抄起了一旁的椅子，重重的砸在了这个杀手的脑袋上。
祁连玉愣住了，原本运好的内劲也彻底散了。
杀手懵了懵，浑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宋扬也将那些狂热戏迷制住了，因此众人得以看见乐床这儿的一幕。
祁连玉到底是经历过江湖纷争的，因而从容道：“宋捕头，有贼人欲趁机加害于我，还不快将此人拿下。”
宋扬当即应下。
方主簿看向刚砸了椅子的连知远，只觉得自己那文质彬彬的县尊大人似乎已经远去。不知何时，竟然还亲自动起手来。
杀手反应了过来，反身欲要解决了连知远以报砸头之仇。
“嘭”的一下。
祁连玉跟着用另一条椅子砸在了杀手脑袋上。
用上了内功劲力，毫无顾忌的砸了下去。
连知远呆呆的看向祁连玉。
祁连玉莞尔，对这个不会武功却想着来救下自己的便宜师弟总算有了几分好感。
“师弟，来而不往非礼也。”